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孺固是否还在身边，安然终于悬着的心又放松下去。一切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码，波士顿凌晨三点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条纹。右下角的视频窗口里，孺固的台灯在P大宿舍的墙上勾勒出一圈暖黄色的光晕，他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所以这个量子退火算法..."安然的声音因为连续熬夜而有些沙哑。

    "你先把咖啡放下。"孺固突然说，"今天第三杯了。"

    安然讪讪地把马克杯推远了些，杯底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视频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孺固的笔尖停在某一行公式上："这里，你忽略了一个重要条件。"

    "啊！"安然猛地坐直，膝盖撞到桌底，疼得龇牙咧嘴。

    孺固的眉头皱了起来："抽屉里有云南白药。"

    "你怎么知道我抽屉里..."安然拉开抽屉，果然看见上个月孺固来探望时留下的药盒。

    "因为是我放的。"孺固的笔继续在纸上滑动，"上次你撞到茶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安然捏着药盒，突然说不出话。视频里传来敲门声，宋君萌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孺固，张教授要的仿真数据..."

    "放门口吧。"孺固头也不抬，"谢谢。"

    安然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即使隔着半个地球，即使知道他们只是普通朋友，那个总是完美得耀眼的女孩还是让她胸口发闷。

    "安然。"孺固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把手机摄像头转一下。"

    "干嘛？"

    "让我看看窗外。"

    安然不明所以地照做。波士顿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弯月悬在查尔斯河上方。

    "和我这里一样。"孺固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你看，我们还是在同一片天空下。"

    安然的眼眶突然发热。她想起大一那年，她因为考试失利躲在操场角落哭，孺固就是这样找到她的。那天北京雾霾严重，根本看不见星星，他却指着灰蒙蒙的天空说："你看，和我们初中时看到的是一样的。"

    "对了，"孺固突然切换话题，"你上次说的那个蒙特卡洛模拟..."

    "跑出来了！"安然立刻被带跑偏，兴奋地调出数据图，"虽然结果有点奇怪..."

    "因为你的采样方式太激进了。"孺固推了推眼镜，"不过这个思路..."

    "很有创意？"

    "很安然。"孺固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有你会这么想问题。"

    窗外，波士顿的第一缕晨光悄悄爬上窗台。视频那头的孺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P大的晨跑广播隐约可闻。

    "去睡会儿。"他轻声说，"我晚上有组会，但手机一直开着。"

    安然点点头，却在挂断前突然喊住他："孺固！"

    "嗯？"

    "下个月...我拿到实习offer了。"她小声说，"谷歌量子计算组。"

    视频那头沉默了几秒。孺固的眼镜反射着晨光，看不清表情，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我就知道。"

    "你知道？"

    "因为是你啊。安然一直都很厉害。"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安然仿佛感受到一个跨越太平洋的拥抱。桌上药盒的标签上，孺固的字迹工整地写着使用说明，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就像当年他塞在她铅笔盒里的小纸条一样。而打破真实的是听见另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