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正好,凌祁云见日上三竿,热意止不住地冒,她背着背笼找了家客栈歇歇脚。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起白膜的唇得到滋润,浑身一松。
凌祁云有些迷茫,她已全然不知返家的路了,尽管她仍记得地名,可相隔千里,问了不知多少人都没有答复。
她端着碗将水一饮而尽,却听见一声高呼:“求您放小人一马吧!我哪也不想去了!”
凌祁云迅速起身背起背笼,又从中翻出师父所赠的一件武器——一把长于七首而短于长剑的小剑。
师父拿出来赠给她时,她一度难以置信,甚至走出武嶂山时都觉得有些鸡肋,既不利于隐藏也不利于远程打斗。
凌祁云赶忙循声跑去,遁入一片林木中又钻出,来到一条小路上。
她见路上尘土飞扬,黄雾弥漫,可见度低,她没有提剑闯入,而是小心翼翼地踱步入内不断寻视四周。
“大神仙!算我求求您了好么?我不想回去受折磨啊!”
“折磨?”
凌祁云将这二字听得清清楚楚。
凌祁云听着声继续朝前迈步,步调快了不少。
那声音越来越响亮,想是那人往这边移动了,凌祁云躲到路边的树后。
越来越近了,她紧盯着黄土雾,一个身影在雾里浮现,一会儿那身影现出了全貌。
是个中年男子惊慌失措地飞奔出黄土雾。
身后紧跟着的是秋渺,她手中紧攥着一捆绳索,追在男人的身后,速度不比男人慢。
那男人惊恐地回头:人呢?
再一回首时,秋渺已在眼前。
她手中的捆妖索甩了出去。
凌祁云不再躲藏,急忙凭着自己那把小剑缠住秋渺的捆妖索。
秋渺眉头一紧,对于凌祁云方才的靠近她早已察觉,却不曾想是靠近来搅事。
她拧着眉头面色一凝,使劲将捆妖索一拽,硬生生将凌祁云拽过来,侧身绕过凌祁云继续追男人。
凌祁云却伸手挡住秋渺的前路,小剑挡在了秋渺面前。
秋渺有些愠怒,抓着凌祁云的胳膊就推开,手劲不小。
凌祁云被抓得胳膊疼,猝不及防,身体不稳。
“你要干什么!”
凌祁云话一出口,回头时就见秋渺已经死死捏着那个男人的肩膀,他疼得嗷嗷直叫。
秋渺丝毫不松懈,二人脚下出现一个法阵,金灿灿地,将男人一点一点地吞下去。
凌祁云再度袭来,秋渺一息浅呼,从按住男人肩膀的左手的腕上扯着一条根绳链,绳链突然从手腕出扯出来,在秋渺手中化作一条长绳。
她挥手将长绳朝凌祁云甩去,灵活地将凌祁云牢牢捆住,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凌祁云慌张地大叫着:“你这妖怪竟公然害人,不怕遭天谴吗!”
可秋渺却连半分眸光都没给她,凌祁云无奈,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被金灿灿的法阵给吞尽。
凌祁云震惊之余是一阵涌入脑门的怒气,咬着牙挣扎。
秋渺平静地看眼前的男人回到自己的时空,手一松,放松地轻叹一气。
她收了法阵,终于打量起凌祁云来,不过
她着重注意的却是自己的捆妖索还缠在凌祁云的小剑上。
凌祁云质问道:“那人呢?你将他送到哪折磨了?”
秋渺拱手行了一个礼以示歉意:“对不住这位女侠了,我方才有事在身,便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了,望谅。”
凌祁云微怔,一时被秋渺这有礼的行为塞住了责问的话。
“那……你的要事与那人有何干系?”
秋渺笑笑:“那可不是人,是只妖,我有任在身,必须将他处置得当才行。”
“妖?”
凌祁云长这么大只听说过这世上有妖,但又很快会被他人否定了,然后哄笑一通,便没了后续。
而她,也只是打算下山来行侠仗义的。
凌祁云看着秋渺的脸,想了想秋渺所讲的事,镇定下来。
可俗话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凌祁云无法完全相信秋渺的一面之词,表面镇静,面皮之下却暗暗分析秋渺的着装、气质与武器。
她越想,就越懊悔她刚才这一冲动的举措了。
凌祁云试探地问:“那……女侠,可以将我身上的绳索解下来吗?”
秋渺浅浅笑着,语出温柔:“可以。”
说罢,就上前仔细解开捆在凌祁云身上的绳索。
凌祁云直勾勾地看着秋渺将绳索缩小,变戏法似地将绳索穿回手中。
她见秋渺左手手腕上足足有六条这样的手绳,手绳上每条都点缀了颜色,每一条的颜色都不一样。
凌祁云抬头,正与秋渺四目相对,二人都将对方的面颊容貌收入了眼眸中。
无独有偶的是,她们竟都觉得倒映在自己的眼眸中的对方总隐隐透露着一种奇妙的感觉。
秋渺很快地悟到了那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凌祁云却只当是错觉。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凌祁云突觉有些尴尬,先行收回目光,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小剑紧握三分。
秋渺也没再继续将目光丢在凌祁云身上。
她听见了一声凌祁云的声道:“方才你说你有任在身,是来捉那妖怪的,你如何证明?”
秋渺:“我若是骗你的,也早就对你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你来问我呢?”
凌祁云继续追问:“不知大侠姓名?既相见了相识也不为过吧?”
秋渺勾了勾嘴角:“在下姓秋,单名一个渺字,父母早殇,家居何处早已记不得,现下是一个收赏金的游侠。”
“那该怎么唤你才好?”
“叫秋渺就行。”
“我姓凌,名祁云,唤祁云便好。”
凌祁云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一个名叫岳山村的地方?”
秋渺摇摇头:“虽然游过许多地方,我却不怎么记地名的。”
秋渺在人间找了十六年乱时者,光是寻找他们的踪迹都要花上不少功夫,她走过的地方太多,记得不细,自然是连岳山也没听过,更别说什么岳山村了。
凌祁云有些灰心,本以为一位游侠也许能见过岳山村,却没有。
“那秋渺你要到哪去?”
“四处逛逛,找赏金。”
“那我同你一起。”
“请便。”
凌祁云叹了口气:“秋渺你还当真是惜字如金啊。”
“……”
秋渺怎么能不知道凌祁云的小心思呢?不就是想跟着自己,怕自己干坏事吗?
秋渺暗想:怕是拒绝了,她也会纠缠不休,现下答应了又如何骗开她?
秋渺的表情有些凝重,她慢慢抚上自己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左手腕的六根绳链,磨着那根深棕色的最为普通的那根,心中嘀咕着:要不就舍弃了这根绳子,就将她捆在这得了……
凌祁云紧紧跟在秋渺身侧,不时斜着眼偷瞄几眼秋渺,却见秋渺面如止水,不见波澜。
可突然,她的目光回过来,突然回想到了此次磨炼的目标,心中念叨:莫非师父所要的是这种境界?
她无声地叹一气,再想想她刚才冲动的举措:看来我还有的学呢。
……
一路上,秋渺真就一路闲逛着,却都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
……
神境天庭之上,破极峰。
百里霜坐在未往门旁的一处小亭中,端着茶杯,头却朝未往门。
未往门高耸而阔,她离得又近,一眼扫不完。
她看着门上的一条条数不胜数的金纹裂横时,怅惘地叹气。
繁鸢是神境的楹宁官,与百里霜同属伍神之中。
繁鸢来到破极峰顶,远眺数百阶梯之上,远远地望见一个模糊的小点。
她不用细猜,凭对那人的印象与习惯便猜出了那人是谁。
微微一笑,她跨上了台阶。
百里霜又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口。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再扭过头时,繁鸢坐到了她面前。
“怎么来的这么快?”
繁鸢抬手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答道:“懒得走阶梯了,直接传送上来方便省力些。
繁弯又问了句:“阿霜你不是最近在忙活收徒弟的事吗?怎么还有这么多闲情雅志来这?”
“你这是在责怪我偷懒?”
繁鸢连忙辨解:“不是!不是!只是想探探阿霜你收徒弟的进程怎么样了。”
百里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道:“怎么?想从我这抢一个候选人让人跨素修行?若真是这样,你这木头可够坏的。”
“怎么可能?千百年来都是素官们年寿过半时才着手收徒弟的,待年寿将尽时方才让徒弟上任,我的岁数至今也还没见过头呢,不想给自己早添麻烦,多一份活,再说,阿霜你未免了也太急了些,你此刻收的徒弟可不会与你有多大岁数差,万一对你不敬重咋办?”
“若真是这种人,我是不会收为徒的,木头你放心便是。”
繁鸢的双颊忽然浮起一抹红晕,她觉得有点发热。
“谁对你不放心了?”
百里霜看她的眼神有些乱,笑意更深一
分。
繁鸢为躲避百里霜看过来的眼神,转头向来往门上看去。
却只一瞬,她眸中倒映出几乎爬满金纹裂痕的未往门时,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惊讶。
繁鸢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不可置信,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突然她听到了百里霜的声:“木头被这些裂痕惊到了?这下你还能说我有闲情雅志吗?”
繁鸢回过头来:“这些裂痕数量应该是没有增加的,可是裂大了不少,这……”
“欸,那秋某人又有的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