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秋渺想寻个机会甩掉凌祁云,可一股感受让她停下了脚步,开始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
凌祁云感觉耳畔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小,转头看见秋渺走远了。
“喂!你去哪!”
秋渺也顾不得身后的凌祁云了,径直朝着那股感觉走去。
秋渺每每接近了那些乱时者,就会涌出这种感觉,这种令她在无数个日夜被折磨得生不得死不能的感觉,没人能比她更熟悉。
凌祁云虽不明所以,但仍是尾随着。
……
二人到了一处小镇。
凌祁云抬头望了望上方紧紧粘着的几个大字——江山镇。
“秋渺,我们这是要去哪?”
秋渺感觉到目标越来越近了,环视了一圈,最终目光锁定在了一间酒楼。
她缓缓朝门口处最为偏辟的一家酒楼迈步去。
秋渺:“我们去喝杯茶,我有些口渴了。”
凌祁云:“哦。”
俩人踏入酒楼,这家酒楼虽是在镇入口,却位置偏辟,故没多少人在这,总的下来也就老板一人在这经营,而楼内零零星星的几人也仅是准备入镇,在这歇歇脚或听听戏的。
秋渺与凌祁云找了个最接近唱戏台的位落了座。
秋渺冲老板招了招手,示意过来。
“来啦!不知二位想要些什么?”
“嗯……来一壶酒”
“好嘞!”
说罢,老板便步伐轻快利落地走向后台。
凌祁云又忍不住嘴问了一句:“不是说只是喝茶的吗?”
秋渺勾勾嘴角,笑意不明:“需要的是解渴,又不只有茶才能解渴,我可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我们进了这家酒楼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就只是来喝碗免费的阻碍他们生意的茶?那他不得仇视死我们俩?”
凌祁云听完这一番话,细细想来也全有道理,她暗暗心道:这一定是我需要达到的境界,也许……能跟她学习有助于我早日参悟“心有所向,性有不浮,勇为大义。”
正当凌祁云垂头沉思的期间,秋渺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秀气的面容看得她稍愣,但紧接着的是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甚至能盖过对乱时者的熟悉感。
秋渺在心海中不断回忆着眼前之人:凌祁云……凌祁云……
随着她不断想凌祁云的名字,她逐渐地有了些印象——她确实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究竟是何时呢?
突然,凌祁云停止了思考,抬起了头,正恰与秋渺四目相对,她完完全全地将秋渺那双直勾勾看人的眼神收入眸中。
凌祁云有些尴尬,瞬时别开了双眼:“秋渺……你看什么?”
秋渺也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不妥:“没什么。”
她找了一个借口:“方才看到你垂头沉思,错以为你是在生我的气了,就看久了些。”
凌祁云连忙辨驳:“没有!没有!我没生你气!”
秋渺笑笑:“那便好。”
台上的戏曲开场,传来戏声:“许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喜相庆病相怜寂寞相陪。才知道人世间有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这一回~”
旁侧的锣鼓适时响起,一字一句满腹京调,一举一措卡点得当。
秋渺不留痕迹地盯着台上的“白娘子”。
凌祁云常年在武嶂山上,没见过这些曲目:“秋渺,这唱的是什么?”
“《白蛇传》”
凌祁云眸光一亮。
《白蛇传》!
她从前只是在武嶂山上听自己的师兄师姐们讲过这个故事,她也曾期盼过一阵能听上这首曲子,现下竟不知不觉地满足了。
……
酒端上来了,凌祁云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又倒了一杯推给秋渺,却见对方头也不扭,仍在看戏,简直如痴如醉。
“杀出了金山寺怒火满腔。狠心的许郎哪!恨法海活生生拆散鸾凰……”
凌祁云听到这,又望了秋渺一眼。
待二人将酒喝完时,秋渺破天荒地对凌祁云说了句:“我们到戏后台去看看,戏子之优秀,我甚是钦佩。”
“好。”凌祁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曲终人散,戏子们都麻溜利索地收拾好物件。
他们是一组流动的班子,只是恰巧到此处,便到这施展施展拳脚。
秋渺领着凌祁云朝里走,掀开了布,里面的人个个浓妆面容,几乎个个都在卸妆。
在他们将目光投过来之前,秋渺将凌祁云手中的武器拿过手中,放进了凌祁云背后的背笼。
她低语道:“先将剑收起来,别吓到他们。”
凌祁云点点头。
说罢秋渺露出一副笑颜,行了一礼:“叨扰各位了,方才一曲《白蛇传》我们二位实在是入迷了,嗯……不知……能不能讨个姓名以便日后再相见?”
戏组的领头是个粗壮男子,他笑声朗朗:“哈哈!不愧是识曲的人!咱们这一路来,像你这般来要姓名的人可不计其数了啊!既然你要,那咱们也肯定是乐意给的!”
“那承蒙这位大哥赏脸了。”
“唉,非也,非也,是你给我脸了才对!”
“不敢当。”
“来!又有懂咱们曲子的人来啦!她们既然赏脸了,咱们就快些来给人家个姓名嘛!”
领头男子浑厚的声引出星星点点般的回答声响起:“好!”
“这就来!”
“真是个识曲子的!”
……
场面一度很热闹。
凌祁云在秋渺身后看着,见识了秋渺的彬彬有礼又不失大胆索取。
她本以为秋渺是个孤芳自赏,不入尘世的人,却未曾想秋渺竟也会听戏曲,还了解不少。
凌祁云有所改观,同时又不免地心中升起一丝好奇:秋渺我这是将你完全认识了呢?还是仅仅见识了你沧海一粟?
秋渺上前一个个地接着戏班子人员递过来的姓名。
终于接到最后两位时,她抬头看了眼。
是一男一女,二人嘴边噙着笑,即使浓妆也挡不住他们对彼此的一脉深情,他们连递过名字时都眉眼含笑。
秋渺平淡地接过名字,缓缓抬眸,无人注意地瞄了一眼那位扮演白素贞的她面前的女子,眼底的深意不明。
秋渺行礼称谢:“多谢各位。”
一会儿,她又探讨着:“不知各位在此停留多久?若是能久些,我还有些意未尽,也好再来听一次。”
领头的男人操着浑厚的嗓音:“额……那……对不住你了,咱们只在此停留三日,今日便是最后一日,明日一早便离开了。”
“无碍,那便日后有缘再见。”
“多谢这位小姐赏脸。”
“那我就不叨扰各位了。”
秋渺转身走了出去。
发觉凌祁云还呆愣在原地,主动伸出手将凌祁云拉了出来。
掌心一紧令凌祁云瞬神回神,她往下一瞧
一只骨节分明的纤纤素手正牵着自己往外走。
秋渺轻声询问:“怎么了吗?”
“噢……没有,只是看着那位扮许仙的戏子与扮白娘子的戏子实在情深意切,一时间看入了迷。”
秋渺轻笑:“怎么?祁云羡慕了?”
“没有!”
“我知道了,不过,他们俩也确实惹人羡慕。”
“那你还说我。”凌祁云小声低咕道。
凌祁云:所以,秋渺为何要进去向他们讨签名,只为见一见这对羡人鸳鸯?
“嗯……”
秋渺沉默着,许久没说话,不知该不该告诉凌祁云一些事。
秋渺最终只是踏步走到门外,抬头仰望了一眼烈阳,已至午时。
她偏头对凌祁云说:“我们先在这镇上逛逛,过几日再走。”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了碎银,递给了凌祁云:“你先去找个房间,订好后再回这,我还有些事。”
“你可别乱走哦。”
秋渺默不作声,给予了一个浅浅的笑,目送着凌祁云走入镇中。
她望着凌祁云渐行渐远的背影,薄唇轻启,缓缓暗语:“那得看里面的行香是否乱走了。
秋渺的细指中紧抓着方才所得的名字纸,又撑开看了眼,紧盯上面的“行香”二字,眼中没太多情绪,冷冷的,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刚才行香与那位名为阿竹的年轻男子情深意浓的场面,她秀眉浅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