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也不怪他,反正贺方川遇到这种事,第一句说的也会是,操,怎么给老子摊到这种事。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内心被猜透了,他无奈的在心里叹气,打了个圆场:“都别吵了,你们这件事打人者确实不对,但我没看到具体事情,总归也不好下结论,这样,你们去找班主任解决一下,至于,”
他弯下身,拿起什么东西:“这个手机,跟我是有关系的,先暂时放到教务处,主人记得放月假了来找我要啊,行,就这,也快下课了,你们先去整队。”
许柠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口飞天大锅,此时正不断的揉着眉心,询问两人意见:“你们想怎么解决?”
两人半死不活的站着。
许柠想翻白眼,她叹口气,提供了个解决办法:“叫家长?”
时衍对这些东西无所谓,只要能叫动比什么都好说,他动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牧徳焦急道:“不行。”
他挑挑眉,眼角漏过一丝狡猾,时衍探手:“我无所谓,叫吧。”
“不行!”
许柠头又开始疼起来,她反问:“那你们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牧徳嘟嘟囔囔:“不叫家长什么都行。”
许柠把目光移到时衍身上,后者垂眸,又侧过头去看牧徳,两人身高差距有些大,这迫使时衍要低头才能看清牧徳脸上的表情,他轻笑,没什么正形:“你给我道个歉。”
“……?”
牧徳:“凭什么?”
时衍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和许柠对视,语调坦然:“叫家长。”
“?”
牧徳觉得腰窝里的那一脚隐隐作痛,罪魁祸首却一脸淡定,他又去看许柠,结果对上对方不知所措的视线。
“也不用你给我道什么歉,叫家长就好了。”
“……”
最后时衍是被许柠给轰出来的,谈话的时候已经是周测临近结束,现在刚出来,整个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了,食堂涌入一片喧哗,他透过窗户去看外面连成一串的路灯,刚要下意识摸手机,动作又忽然停下。
对了。
这也是个问题。要一个月才能拿回来,他可等不了那么久,况且,时衍回忆了下那手机屏幕的碎裂程度,也不是很想要了。
他看了眼教室的钟表,一个转身出了走廊,片刻就跑了起来,吵嚷夹杂着晚风迎来阵阵耀眼灯光,耳边夹杂着各种声音,他凭着记忆绕到宿舍楼旁的电话机,刚举起电话输了几个数字就又停下来。
他楞了下,迟缓的转换两地间的时间差,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把电话摁了回去。
忽然不想打了。
时衍看着狭小电子屏中那串属于时平海的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接通了呢?那又说什么,说手机被收了?还是分享自己的生活,可最后会绕到那里去呢,还是会回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上。
时衍转身离开,进了宿舍,拿出钥匙开了宿舍的门,然后在行李箱里一阵翻腾,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了一张银行卡,这是他存的钱,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存的了,加上时平海平时比较阔绰,这卡里的钱买个手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中走读生每天上八节课,上午四节下午四节,住宿生则多两节晚自习,现在住宿舍吃饭的时间也正是走读生出校的时间,时衍收回银行卡,领走前又抽了张二十的零钱,夹在车流人流中间跟了出去。
这路子他试过很多次,除了班主任那里难解释,其他没什么大事。
时衍打了个车,绕着个街转了个边,最后终于在手机店落脚,他下了车,伸手拿回找来的钱,然后嘀咕着下了车。
“黑心司机。”
他留恋的摸着手里仅剩的三块钱,快步进了手机店,毕竟买手机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但听着售货员的推销,他还是多待了一会。
八点出头,时衍带着他的新手机漫步在街上,萧瑟的凉风吹的他发抖,闪烁的白光在幽暗的长路下异常明亮,时衍设置好固定程序,刚抬头,就看见远处路灯下只身的人。
吸引他视线的先是,两人身上的同款校服,再一看,时衍终于咂摸出一个人名。
“谢詔?”
被叫人回了下头,脸上神色却没多大起伏,也不似之前应和的淡笑,时衍刚扬起的兴奋消淡一些,谢詔站在原地,他走了过去,两人短暂对视一眼,时衍没什么兴趣,把两人缘不缘分的话撇掉,只是单纯搭话:“你怎么出来了?”
“请假了,我妈生病。”谢詔看见对方过来,再次走动起来,他垂着眸,看两人拉长的影子:“家里没人了。”
时衍“哦哦”一声,又有些疑惑:“那你怎么知道生病了的?”
谢詔抿了下唇:“我有手机,体育课拿的。”
时衍瞥了眼对方的表情,觉得风有些冷:“嗯,我说你去便利店干嘛呢。”
谢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算是回应,两人安静的走了一段,他才又问:“你和牧徳那个事,没怎么吧?”
“能有什么。”时衍撞上对方撞过来的视线,他有些不屑,垂着头去踢路上的石子。
路灯隔一段才又光亮,谢詔又扫了他两眼,眸子在光阴变化的一瞬间转化颜色,他提醒:“耳朵后面流血了。”
“嗯?”
时衍有些楞,他用右手摸了两边耳朵,终于在左耳朵这里摸到一片痂,他笑笑:“不知道,可能是那时候擦的吧,都结痂了。”
谢詔闻言才眯眼去看,语气平静:“哦,那就是我看错了,抱歉。”
“抱什么歉?”
谢詔怔了片刻,像是没想到自己的语言的疏漏,很久后才又摇头,整个人兴致不高。
时衍眸子转转,没再说话。
翌日。
六班的早课一如既往的嘈杂,纸飞机在空中飞来飞去,潮起潮落都需要机遇,聊天自然也要有话题,今日的话题是时衍。
时间回溯到昨晚,时衍和谢詔回到学校时刚好第二节课上了半个小时,两人再次分道扬镳,时衍回宿舍,谢詔来上自习。
时衍从交叠的胳膊里抬起头,他压了压发丝,一如既往的惺忪:“你说许柠怎么了?”
“怎么了?那简直是太那什么了。”于舟梗着脖子往后扭,支起语文书来遮挡自己,小心翼翼的话被掩在人群的早读声里,他说:“昨天我们去三班上晚自习,然后许柠蹲班,结果这一蹲就倒霉了,你昨天也没请假,刚好被安培从发现了,发现还是小事儿,安培从一想,又想到你就是那个打架的,关键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反正,许柠被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今天可能心情不怎么好,你注意……”
他忽然噤声,时衍被他唬的有些疑惑,跟着坐直起来,看见眼前一位低马尾女生路过,他记得这人,是班长,好像叫什么孟楠。
时衍抬着头去打量门口,却没发现什么人,他调笑地翻开桌面上的书,问:“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于舟匆匆转身回神,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
时衍不置可否,支起书来装模作样,半晌才觉得不对,周遭有些安静,不是说那些游离之外的声音,而是他耳膜旁的近语。
他看了眼谢詔,对方眸光很深,在这略显冰冷的清晨中,他的脸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生人勿近,谢詔一早读没开口,嘴唇有些干涩,他轻蹙着眉,看着书上的文字想入非非。
“欸”
轻轻一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时衍显然也对自己的出声有些惊愕,他握拳捂着嘴,片刻才缓过来,问道:“你妈好点了吗?”
……
?
怎么上来就问妈。
他本来还想加些什么掩饰一下,结果谢詔直接坦荡的回答:“不知道,还没跟我说。”
“是嘛。”时衍打了个哈哈,看见对方的脸重新有了表情,他点点头,抿着嘴看课本。
语文进度不按课本走,率先讲的是古诗文,时衍眯着眼看了圈生僻字,困意又重新聚集上来。
他是在上午第三节课撞见许柠的,对方拿着教案,急匆匆的进教室,时衍措不及防和她撞上,刚要侧身让开,就察觉被握住了手腕。
“?”
许柠招招手:“跟我过来。”
时衍没目的性地环绕了四周,看见于舟担忧的眼神,他收回视线,起步跟了上去。
“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不傻。”时衍指尖略过办公室的花花草草,最后定格在许柠工位前,和她对视:“他想好怎么解决了?”
许柠一听他提起这个就眼冒金星:“是想好了,他的办法是,跟你道歉,我听你说,你的解决办法是叫家长?”
时衍没听出来她意思,点头。
“那就行了。”许柠推推眼镜:“你家长在赶来的路上了,我刚才跟物理老师说了,这节课你晚点回去……”
“家长?”
许柠被他截住,疑问地侧身去翻学生档案,犹豫道:“对,我看的电话,时平海?不是吗?”
“?”
时衍眼睁的有些大,不知是她没睡醒还是自己没睡醒:“是时平海,是,但是……”
他嘴唇张了下,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敲门声,时衍回头,看见几米之外站得笔直的青年。
对方留着胡渣,脖前的领结打的一丝不苟,看起来有些拘谨:“许老师?”
许柠连忙起身,掠过时衍,和时平海客套了几句,她扯出一个凳子,伸手示意对方坐下。
时衍懒懒地扫了眼时平海,下一秒就感觉到力度轻微的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背,时衍眨眨眼,昂头看着窗外的郁郁青葱。
谈话无非就那个公式,许柠照搬一套后就瞥见时平海在偷偷戳自己的儿子,她内心翻个白眼,继续道:“时衍爸爸,我叫你来也就是想强调一下这个事情,孩子不小了,也不能总和同学发生矛盾是吧?我想说的就这些了,您有什么意见吗?”
“啊……这个意见。”时平海摇头:“这倒……还真有一个。”
许柠的假笑再次维持起来,她点头:“您说。”
“我在想,这是不是离放假还远,家里有些事,能麻烦给时衍请两天假吗?”
时衍:“?”
许柠笑笑:“当然是行的。”
时衍:“……”
工作日街道上的私家车不多,倒是一路畅通,时衍倚在窗旁,任由车缝里的阳光蔓延到他身上,他察觉到侧边视线的坚定,于是缓缓阖眼。
“别装了。”
时平海把他摇起来,升起后座的隔板,又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我今天特地赶回来去接你的。”
时衍笑了声,后脑勺被摩擦出静电,发丝贴在一起,他拢起发帘向后梳了下,又重新倒在座位里,轻轻道:“真有面子。”
“……”
时平海听多了自己儿子的阴阳怪气,一下就感觉出不对劲,他哈哈大笑::“你猜对了,确实不是因为这个。”
他话语戛然而止,这么安静一会儿,时衍才想出什么,他重新坐好,垂着头浏览手机的自带软件,沉默片刻:“想说什么就说。”
时平海挠挠头,话语在喉头排练数遍,最后却是一笑,指着他的手机:“嘿,你还先用上新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