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插曲不断，但看到公告栏上张贴的考场分布时，还是愣了下，月考要来了。

    时衍没挤着去看，这几天降温降的多，他又没带多少厚衣服，只能披着外套，绕路去便利店买水，他看着玻璃门上倒映的自己，咳了两声，觉得不妙。

    不出意外的是，他考试那天嗓子异常的干，一节课能喝完两瓶水，一中安排着两天考试，而中午呢，可以选择去校外的美食街吃饭，似乎是终于领悟了食堂的饭真的很难吃。

    时衍考试最后几分钟时，已经完全无心应对，考场是按成绩划分的，他成功和小贺先生坐了前后班，美食的翻炒味直接透过窗纱飘在时衍鼻间，他吧砸吧砸嘴，又喝了一大口水。

    今天上午考的语文，下午要考物理和化学，时衍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一下课他就飞快的冲出去碰到刚好冲出来的贺方川，贺方川鬼笑道:“有默契。”

    时衍昂头:“那当然。”

    他在倒数的班级，于是直接分配到了南教学楼，走出校门还要路过北教学楼，时衍上回吃了亏，今天多穿了两件衬衫再加一件针织开衫，刚走一阵就出来薄薄一层汗，贺方川还在欢歌载舞:“吃什么饭？川菜吧？吃鱼吧？吃烤鸡？”

    时衍随意“嗯”了句，走的越来越慢，这万年一遇的情况，没多少人选择在学校吃饭，而逆着人流，他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对方背着书包，在这片人群中穿梭着，显得孤单又淡漠。

    和开学他看到的某个身影几乎重叠，只不过这次他认得那人，也叫的出来名字。

    “哎我跟你讲，你知道我考场有谁吗？”

    贺方川懊恼地想着，又发现时衍没听着，于是戳戳他，结果下一秒对方就如鱼得水的从人墙中穿了过去。

    还是反方向。

    “……？”

    这一路，时衍踩了不少人，也被不少人踩，他昂头张望了下，倏地停住。

    谢詔:“？”

    时衍撑着腿呼了几口气，脸上泛起红晕，鼻头上沾了些汗，一分钟后，他重新直起腰拦住谢詔的路，言简意赅:“吃饭还是钱？”

    谢詔楞了一阵，先察觉到对方沙哑的声音，听到有印象的片段后才恍然大悟，然后还是愣着，问:“什么？”

    “钱还没给你，课讲得不错。”时衍往他身后一看:“去食堂？今天没多少人，他们做饭挺难吃的，直接用你的外快，我请你吃饭？”

    他这话说的毫无逻辑，像是头脑风暴忽然拼凑出来的，谢詔没什么表情，朝他四周打量了下，说:“直接请我吃饭？”

    “对，差不多这意思。”时衍尴尬地摸了下耳朵。

    谢詔被他动作带的把视线探了过去，扫了一眼对方细长的脖颈，又点头:“好。”

    “时衍！！”

    被叫人茫然回头，看见狂奔的两道身影。

    贺方川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正左转弯打算去找人，就措不及防撞到了另一个宽大的胸膛，他还没来及抬眸，就先听到那个人愤怒的声音:“贺方川，又是你。”

    贺方川是拔腿就跑，终于到了目的地，躲在时衍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远处的人，他告状:“时衍，裴洋骂我。”

    “？”

    裴洋在他身后一米停住，眯了眯眼，有些嘲讽的瞪眼:“你撞我不道歉还恶人先告状？！”

    时衍:“……”

    虽然门外阴凉，但刚进火锅店就有了一层热腾腾的蒸汽，裴洋跟着他们出来，挥舞着双手，像占了大便宜似的:“本场消费由时公子买单!大家尽情吃喝!”

    校外的所有饭店人满为患，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这么一个人相对较少的。

    “有病。”

    话虽如此，但时衍还是短促的笑了一声，实际上缘分真的很奇妙，裴洋是时平海同行的儿子，两人那么零散的见过几面，时衍对他的了解大多是时平海扬言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真正熟络起来，也是不就之前的事，不过这件事对于贺方川来说更加奇妙。

    座位两排都靠墙，时衍不喜欢蹭着墙吃饭，他撩起袖子，手掌撑在软沙发上，看着贺方川往里处走。

    须臾，服务员递过来一张菜单纸，贺方川动作很慢，时衍先把纸拿起来看了眼，掏出揣在兜里的笔，在三人份那停了一会儿又圈起了四人餐。

    他往后探看，谢詔安静的都让时衍以为他提前溜了，对方校服里叠着一件无帽卫衣，边上的领子露出来一角，看起来也不显草率，时衍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感觉到贺方川扒拉他，对方道:“干嘛呢？坐下啊。”

    “……哦。”

    谢詔和裴洋坐在一桌，刚坐下，就察觉到了直冲冲的目光，他侧了下头，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裴洋摇头，但还是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疑问:“我是不是见过你，你……你在几班考试？”

    “一。”

    “噢！那就对了，我也是一班，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但可能因为我是第一在第一排，不老往后扭哈哈哈。”

    一中的考试方法有些奇特，文理合并，裴洋自信的亮出大牙，拍着胸脯:“我文科第一，史上……”

    时衍把菜单甩他脸上:“起来，换位置。”

    裴洋一脸抵抗:“不，我不，我……”

    他正在这边激烈的反抗呢，就瞥见余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裴洋有些懵，把剩下的话憋回去，看着站起来的谢詔，怔楞的眨了两下眼。

    而谢詔，谢詔整张脸就是个巨大的句号。

    “噗哈哈哈哈哈。”贺方川还没见过有人能把裴洋憋成这样的，瞬间倒在了沙发上。

    “贺方川！”

    裴洋怒气冲天，转为攻击他。

    时衍嘴角笑意明显，他看着俩人打闹一阵，又瞥见谢詔视线，刚要移步坐下，就忽然被蒙住了眼。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猜猜我……”

    “林林！”

    裴洋后知后觉的闭了嘴，他尴尬的笑笑，看见那人已经坐到时衍原来的座位上了。

    哦…嗯？

    空气寂静了一秒，时衍甚至都能听到隔壁桌喝大了的吹牛声，他慢慢扭回头，看见贺方川身旁坐着一位女生，那人穿着联中的土棕色校服，带着顶帽子，白色长袖掖在校服里，长长的帽沿把对方的脸衬的格外精巧。

    时衍“啧”一声，刚想问你来了我他妈坐哪啊，只见裴洋舔狗似的从别处勾来一个凳子，坐在过道里，问林清雨:“你怎么来了？”

    林清雨:“我来吃饭。”

    裴洋“嗯嗯”点头:“和我们一起吧。”

    时衍无语了片刻，心道，你看她那样子像要走吗？

    不过还好，有裴洋这等舔狗，倒是给时衍让开座位了，他等谢詔坐进去，又跟着坐下，手肘靠在沙发把手上，把菜单从桌子上推过去:“点菜吧你。”

    裴洋比了个OK的手势，转手把菜单递给了林清雨，后者则一个转弯，移到了贺方川面前，甜甜的笑起来:“宝宝你来。”

    贺方川顿时瞪大了眼，他看着裴洋威胁的眼神，又是一阵战栗，摆摆手:“别别别，你来，你来姐。”

    闻言，林清雨倒不再推让，拿起桌上放的劣质圆珠笔，简单扫视了一眼后看向时衍，惊道:“四人份？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时衍头向旁边一昂:“睁大眼睛。”

    林清雨这才抬头，多看了几眼谢詔，问:“小帅哥，能吃辣吗？”

    谢詔停顿了一秒，答道:“一点儿。”

    时衍对这回答倒是很满意，现在嗓子有些疼，再吃辣怕是要费，但林清雨有些不乐意，拉着调子“啊”了句，慢悠悠的勾了微辣。

    外边的冷意刮进室内，发黄的秋叶纷纷下落，被行人踩下，咯吱咯吱的响起来，这家店速度不慢，时衍只是看了看窗外锅底就已经被端了上来，滋滋的冒着热气，把他熏的眼前一暗。

    温热的铜锅上铺满了一层辣油，只是看着就起了汗，时衍把校服脱了，露出一件淡蓝色的毛衫，他有些惆怅的看了眼身上的浅色衣服，选择妥协。

    浓汤里下入一盘羊肉，淡淡腥气漏出来，几个人手搓手围在一起，时衍嗓子却快干到炸裂了，他走到旁边的冷柜处，没有扭头，问:“喝什么？”

    三人立即搭话，时衍自顾自点点头，从冰柜中抽出三瓶不同的饮料和一瓶可乐，刚要往回走时才察觉到不对，慢慢扭回头看谢詔的后脑勺，扶了扶额，问:“谢詔？”

    “？”

    谢詔扭头，看见时衍怀里抱着四瓶饮料，另一只手在门上把着，见他看过来了，时衍重新道:“要喝什么吗？”

    谢詔刚想脱口而出随便，又觉得这样太为难人了，思来想去后终于说:“和你一样。”

    “好。”

    火锅泡泡咕嘟咕嘟的，随机挑选幸运儿蹦上去，贺方川就是那个幸运儿，他在汤里挑了片蔬菜，刚要抽手回来，一滴热油直接淋在了他手上，贺方川呲牙咧嘴的叫了一声，连忙抽了两张纸。

    桌上景象各异，幸灾乐祸的裴洋，一脸担心的林清雨，痛不欲生的贺方川，以及从始到终安安静静吃饭的谢詔，对方抬头看着眼前的闹剧，只是安静着，并没有要加入进去的意思。

    他低垂的眼眸忽然没了高冷的意味，时衍只觉得对方像一个参不进人类生活的野兽，沉默的看着自己碗里调好的碟料。

    时衍把一盒牛奶推过去，又将几瓶饮料给三人发下去，余光里却瞧见谢詔一直看他。

    时衍有些不解:“怎么了？”

    谢詔把视线转移到牛奶盒上，时衍跟着看过去，或许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他道:“解辣的。”

    微辣说是微辣，可辣椒一点都不少放，简直能和麻辣评为同一个档次，时衍当心对方吃了火锅，又喝了带气可乐，辣的直接喷火，所以直接换了牛奶，但谢詔想的似乎不是这个，他把眸子收回去，垂下头吃饭。

    时衍愣了两秒，从口袋里抽出同样的牛奶在他面前晃晃，说:“我也是。”

    不知道出于什么，时衍解释道:“没有和你拿的不一样。”

    “嗯。”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几人就着伴一起走出了火锅店，一开始是五个人，后来四个人，再后来就只剩时衍和贺方川了。

    离正式考试还有一个午休，有的人匆忙翻着书，有的人试图在桌子上打份小抄，但倒数的班级不一样，几乎都是呼呼大睡的，时衍难得在这片环境中脱颖而出，他翻着李思仪给他讲的错题集，草草看了一眼。

    迷糊间，他把手伸向口袋，又冷不丁的被凉了一下，他伸出手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水珠，而后一把掏出口袋里的牛奶。

    火锅店的牛奶都是凉的，时衍忘了还有这回事，就这么一直留到了现在，他用校服袖子把牛奶盒上的水汽擦干净，捂在手心里趴着睡了。

    午日起了一大片阳光，均匀的撒在桌面上，一道铃声刹那响起，环绕在整间房间经久不散，一道机器音昭告了考试开始。

    牛奶已经被暖热了，可他手心却凉的发抖，时衍眯眯眼，摁下水笔开始在试卷上答题。

    一中的老师秉承着考一科看一科的信念，于是在放假前一天，成绩就猛的出来了，许柠拿着一张单子走进教室，脸上没有变化，叫人猜不透，她道:“全班45个人，28人进步，17人退步，总得来说还是不错的。”

    众人松了一口气，许柠把成绩单拍在桌子上，激动的说:“咱们班进步最大的同学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说过，到最差的地步你会激发出最大的潜能。”

    她伸出手指，指向后排:“时衍，进步最大，总分上升24，年纪排名上升186，数学41，但班级排名没变，下次努力。”

    时衍感觉同桌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扭回去。

    众人一片惊讶，歪着头子往后看，丝毫不掩盖，时衍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懒懒的靠着窗台呼吸新鲜空气，仿佛是应得的，而他这副样子，可把贺方川吓傻了。

    怎么同样请人教，你飞的那么快？

    与此同时，许柠拍拍手，示意同学看过来，而她却看着贺方川，道:“那贺方川呢，荣登第二进步之星，总分上升18，年纪排名上升34，数学。”

    “嘶……”许柠道:“我记得你上回一百五还是一百四来着？这回怎么……就38分？”

    时衍闻言笑了，也不呼吸空气了，探着头就往那边看，只见贺方川扒着脸，脖子红了一片，许柠没心思逗他，说了两句就走了。

    时衍可有心思，一下课赶忙窜到贺方川旁，正巧碰到李思仪问他那天怎么没灵感了，他戏谑的接话:“灵感全用来想中午吃什么了。”

    贺方川白了他一眼，握着李思仪的手，领导见面似的晃了晃:“这样，你来教我，我比时衍开价高。”

    李思仪眼神一亮，直接对时衍做出了告别仪式:“时同学，我是真——的很抱歉，像我这样热爱帮助他人的人，怎么会拒绝贺同学的请求呢？主要是想帮助学习不好的同学，跟钱可没有关系。”

    闻言，贺方川眼含泪花，握紧了对方的手，拍电视剧似的，给自己放了慢动作:“李—同—学——”

    李思仪也学起来:“贺—同—学——”

    时衍觉得给他们放个歌，就能当场出版最新校园偶像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