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安顿好众人,林寿请了苏婉到他平日里呆的那间密室中。

    “卑职参见宸妃娘娘。”

    林寿说罢便要屈膝跪拜,却被苏婉眼明手快地轻轻搀起,“林大人,我早已非昔日之宸妃。”言及此处,她缓缓松开了手,“此番前来异宝阁,实乃有求于您,望您能助我面见圣上。”

    这话如同春日惊雷般在林寿耳边炸开,她说她要面圣。

    三年了,杳无音信的人突然好端端的出现在他的异宝阁说要面圣。

    林寿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

    “那娘娘稍候,卑职即刻入宫递帖求见。”

    入宫,苏婉的心里一颤,显然愣了片刻。

    林寿察觉到她的变化,立即改口道:“若娘娘不愿入宫,卑职这便去请陛下至此与您相见。”

    “此事紧急,还望林大人越快越好。”

    “遵命。”

    林寿匆匆书写宫帖,前往取来官碟,而苏婉则返回雅间安排事宜。

    一开门,她就被团团围住,苏婉急忙安抚道:“师兄师姐不必担心,阁主已经去取了官贴,一会儿我便随他入宫,定会救出大师兄。”

    “好,好,如此便好,只是婉婉,你此次入宫还是要万事小心,我实在是担心你。”

    阮清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声音里藏不住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是啊,婉婉,不如我们陪你同去吧。”

    “宫门戒备森严,人多只怕不好进入,师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苏婉心里除了不安,更多的是恐惧。

    三年前她不顾一切的从他身边逃走,消失的无影无踪,纵然她知道他不会为难她,可她也不敢把阮清他们带到宫里,她太恐惧把他们牵扯进这无妄之灾中。

    用过午膳,宫中的拜帖传回,林寿去了后院备车。

    “娘娘,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启程了。”

    京城繁华,街道上熙熙攘攘,白日里行车尤为缓慢,苏婉将头靠在车窗边听着外头的声响。

    老者叫卖,妇人议价,孩童嬉戏,更有婴儿啼哭……

    苏婉的思绪又被勾回了三年前,若那未出世的孩儿还在,如今也该三岁了。

    “娘娘,今日逢集市格外热闹了些,此处离宫中还有一段路程,估摸着见到皇上还得两个时辰。”

    “知道了,多谢。”

    苏婉淡淡的应了声,又把头探向窗外。

    林寿不语,同样望向窗外。

    他早已派人递了消息入宫,用了足足三道加急令。

    从艳阳高照走到天色擦黑,马车终于停在了宫墙下。

    苏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马车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乍一下车反而有些晕。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即使隔着面罩也能清晰的认出每一处角落,这座宫殿藏着太多太多秘密。

    林寿引着她去往望月阁的方向去,秋风刮过发出些沙沙的声音。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不是长宁殿的方向?”

    “是,自娘娘离宫后,皇上便常住在望月阁。”

    她噤了声,不再说话。

    多余问。

    望月阁内灯火通明,透过纱窗,隐约可见一抹明黄身影。

    苏婉努力平息了许多次呼吸,缓缓打开了望月阁门,轻轻的踏了进去。

    “吱呀”声响起,屋内人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下意识呢喃道,“婉婉...”

    “陛下万福金安。”

    苏婉俯身跪下,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刻意避开了谢景珩炽热的目光。

    谢景珩愣在原地,他曾无数次幻想与她重逢的场景,却未曾料到会是她跪在他膝下,行君臣之礼。

    “婉婉乃吾妻,妻子见丈夫,无需行礼。”

    谢景珩想起了成亲当日对她的誓言。

    宸妃死在了三年前,能与她再做君臣,已是上天的恩赐。

    谢景珩颤颤巍巍的想起身去扶她,却被她眼疾手快地躲开,只好压低声音,略带尴尬地道:“平身”。

    苏婉起了身,却又立即跪下,开口道:“臣女唐突冒犯陛下,望陛下恕臣女不敬之罪。”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臣女想救一人,望陛下成全。”

    谢景珩目光一滞,“怎么又跪下了,你身子孱弱,快些起来。”

    苏婉未起身,又道:“臣女要为医王大弟子沈怀瑾鸣冤,中书令林寒山构害沈怀瑾杀害大理寺少卿姬茗,不过半月竟定下死罪,三日后即将行刑。沈公子为人清正,绝无可能做此害人之事,臣女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还沈公子一个公道。”

    谢景珩被苏婉一番话震得楞住,当朝死刑皆需天子朱批,可他却对此事一概不知。

    这些臣子,一个个是要反了天。

    还有,沈怀瑾究竟是何人?

    谢景珩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婉,三年未见,她似乎更加消瘦,跪在地上只有小小一团,他心里更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索性陪她一同跪下。

    “好,婉婉,我向你保证,定将此案查清,我求你,先起来可好?”

    苏婉望着他,缓缓起身。

    谢景珩立即唤来门外守着的林寿,厉声道:“速去调查此案的来龙去脉,明日将沈怀瑾带到长宁殿,朕要亲自审理。”

    林寿在门外应了声,带着一队人去往天牢。

    房中两人相对无言,谢景珩走到桌边,示意苏婉坐下。

    “关于沈怀瑾,我可否问几个问题?也好为明日断案做些准备。”

    既为断案,也为私心。

    他太想知道这三年她过得怎么样了,即便只是从这些问题中寻得些蛛丝马迹也好。

    他有愧于她,只希望余生她能过得安稳些,高兴些。

    “好。”

    苏婉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不肯再近一步。

    她与他疏离至此。

    “沈怀瑾是何人?”

    “医王陆离大弟子,奉师命下山为姬茗大人看诊。”

    “此冤案你知多少?又是如何得知?”

    “离宫后,我拜入医王门下,沈怀瑾是我的大师兄。半月前,师兄奉命下山医治姬茗大人,却不料仅过数日便被定下死罪。世祖宽仁,定下死刑天子朱批,为避冤狱又设半年刑期。如今在中书令手中,竟不过半月便欲定罪行刑,若非冤屈,怎会如此仓促?”

    苏婉抬头望着面前的男人,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泪水。

    “天子朱批时,您可有疑虑?还是您为铲除奸臣又设计谋?”

    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砸在人心里。

    谢景珩听着她的质问,一时竟无言可对。

    窗外细雨绵绵,细细的秋雨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时不时传来的寒鸦叫声,似乎在与她一同向他质问。

    质问他为权势利益颠倒黑白,控诉他三年前一计良谋葬送了他们的孩子。

    “婉婉,我当真不知此案。”

    “是臣女失言。”苏婉的语气中藏着压不住的颤抖,“陛下可还有疑虑?”

    谢景珩欲言又止,终将话咽了回去。

    “那臣女告退。”

    苏婉转头朝殿外走去,没有一丝犹豫,好像一刻也不肯多呆。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再多留一刻,她会发疯。

    数十年的情分,爱恨交织,再见面若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她受不了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和眼神,他不是皇帝吗,她情愿他拿出所谓的威严来压制她。

    可世间万事万物的偏爱,不过一句“舍不得”。

    当她即将触碰到殿门时,身后传来声音。

    “婉婉...这三年,你过可好?”

    苏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收回触碰殿门的手。

    “好与不好,皆与故人无关。”

    故人啊故人,便当做在世间从未相识过吧。

    良久,静谧之中才幽幽响起一声低沉的叹息,“也罢。”

    苏婉的手刚刚要打开殿门,却听到门外康公公大声道:“太后娘娘驾到——”

    谢景珩迅速起身将苏婉一把拉过,推到了屏风后。

    “婉婉,你在此处稍等片刻,等我应对好母后就派人送你出宫。”

    熟悉的触感传来,苏婉还没来得及反应,太后的脚步已然踏入了望月阁的大门。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从进门脸上就没带着好脸色,扫了谢景珩一眼,并未让他起身。

    “皇帝!你到底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已经三年了,宸妃她不会回来了!”

    太后气得极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皇帝,哀家知道你放不下她,可皇帝不仅仅是勤政爱国,开枝散叶也是责任!这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后宫佳丽三千,若你都不中意,那便选秀再选好的进来,总之,这望月阁不是你的归处!”

    谢景珩垂眸跪在厅前,接受太后的狂风暴雨,不反抗也不应允。

    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软了许多,示意他起身。

    “三年来你一心扑在朝政上,也不肯踏入后宫一步,是放不下婉儿,对她有愧,哀家知道你的心思,可生在皇家,有些愧疚是你不能一直握在手心里的。子嗣上的事情,不管中不中听,哀家今天也是要说的。给后宫一个孩子,给前朝一个安慰。”

    太后走到谢景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过了今夜,别再来望月阁了。”

    太后的鸾驾远去,更声响起,宫门下钥。

    谢景珩走到门口,林寿还没有回来。

    苏婉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开口道:“陛下不如听太后娘娘一言。”

    谢景珩一怔,旋即恢复平静:“是,只是眼下有桩更要紧的事。宫门已经下钥,林寿还未回来,需得委屈你在此处歇息一晚了。”

    苏婉低下头没说话。

    “我去偏殿。”

    男人推门而去,窗外的雨还没停,灌进来的秋风吹的人心疼。

新书推荐: 比格玩家,创遍米花 万人迷被哨兵疯狂觊觎 我想寄生你[星际] 快穿基本法讲究有始有终(GB) 折杨柳 校草痴缠假小子? 我和他不熟[娱乐圈] 魅魔和裙男 不弃(女尊) [原神]美丽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