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末庆猛地惊醒,险些从沙发上摔下去。
昨晚…
许末庆转头瞧了眼,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她使劲搓了搓脸,接着又揉揉头发,一摸发现眼镜不见了。许末庆站起身,左找右找连个影儿都没瞧见。听见响动,女孩不知从何处来,她见着许末庆慌张地找来找去,有些懒散地问:“怎么了?”许末庆没听清,对上女孩的眼,心里却是默默想:这个女孩…叫余鸢娓…余鸢娓没听见回话,疑惑地向前走,站在许末庆面前,低头瞅见她高挺的鼻梁,转了好几个弯才明白。
“找眼镜?我放洗手台上了,你自己去拿一下吧。”余鸢娓朝洗手间的方向指了指,随即缩回手,边打哈欠边嘟囔:“许末庆阿…跟老庆挺有缘的。”
许末庆听得清清楚楚,她口中的“老庆”,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没想太多,许末庆就跌跌撞撞地去寻她的眼镜去了。她的走路姿势很奇怪,两只手伸直向前探,双腿像瘸了似的,配合一点儿也不默契。在她背后的余鸢娓默默盯着,心里无情的狂笑:这什么走路姿势,跟个腿瘸的盲人似的,所以她到底近视多少度啊?昨天还见她装酷把眼镜当墨镜使。在一番吐槽后,余鸢娓伸了个懒腰,斜眼望向店内排列整齐的花束,心情颇好地哼了首小曲儿。
许末庆那边可不好,模糊不清的视线导致她走路路线歪歪扭扭,好不容易踏进洗手间,却不小心被门槛绊住,脸朝地摔下去。
没有预料中的声响,当她胆战心惊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双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门把手。可是…她该怎么起来?
许末庆自认倒霉,放下一只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
洗手台上放着一副银边框眼镜,是她的。
许末庆戴好眼镜,自恋地在镜子前欣赏一会儿自己的美貌,突然想到今天也不是一个好日子。一想到这儿,她的好心情全没了,阴郁起来。
于是…
在花店忙着修剪花朵的余鸢娓刚看见许末庆,见到的是一个女孩子阴沉着脸,像个面瘫似的走出来,阴森森的惹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谢谢你。”许末庆又添了句,“我会报答你的。”
“还是…别了吧…”余鸢娓盯着她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唇,心说不会把她给剖了报答吧。
许末庆没感觉到异常,靠在玻璃门上轻轻摸了把招财树的叶子,嘱咐:“你家招财树昨晚掉叶了,以后就不要跟我来往了。”
余鸢娓忍不住想发火,这是什么意思,这么霸道令人无语的语气?还有招财树咋会平白无故掉叶嘞?她咽了咽口水,紧攥着拳回了句:“为啥?”
许末庆伤感地垂下眼,水光荡漾,轻声言语:“因为我有霉运。”
内心里将许末庆骂的狗血淋头的余鸢娓一愣,愧疚的情绪蔓延,心里狂扇自己大嘴巴子:不是我有病吧!
“阿?”余鸢娓假装不懂,希望可以借此安慰一下人家。
“不信就算了。”许末庆甩甩衣袖,风尘仆仆地走了。
留下余鸢娓一人石化在原地。
余鸢娓内心:???
天边的云晕染上橘黄,清晨的凉风迎面扑来,晨曦来临之际,几声秋蝉与鸟的嘶啼回荡。秋末快要结束,冬天要来了。
许末庆往崔鹤小区走,这么早谁会出门,谁又会给她一个归宿?许末庆绕回昨天买水的便利店,抱着试试能不能蹭吃蹭喝的心理,偷偷地踏进去。
“谁啊?”老板浓厚的嗓音响起,给许末庆吓得一激灵。
“我,大叔。昨天买…您送我水的那个。”
“噢…这么早来这儿干嘛。”
许末庆心说这不废话么,不买东西来这干什么。
“买东西呗。”
“买啥?我这儿冷冷清清,没多少人来,你咋这么独特嘞。”老板来了兴致,唠唠叨叨的。
“早饭没吃,饿。”
“早饭没吃阿…来,叔请你吃。”老板出了收银台,跟许末庆这么一比,显得他娇小玲珑。
“姑娘你咋长恁高嘞!”
“挑食挑得呗。”
“不得了嘞,长这么高,以后能当大官!”
许末庆忍不住笑出声,紧绷的情绪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大叔,大清早亡了,哪有官给你当啊。”
“诶,你说的不对。法官就不是官了?”老板严肃起来,手上动作却不停,他煎着蛋,皱眉不悦还是开口问:“姑娘要不要加葱?”
“那必须要阿,大叔做的我肯定爱吃。”
老板喜笑颜开,心情不错,当闲聊似的跟许末庆唠嗑起来。
“姑娘叫啥名?”
“噢,我叫许末庆。”
“许末庆阿……”这次的沉默未免久了些,锅里的煎蛋呲呲冒响,许末庆打破沉默,尴尬地说:“大叔,蛋要焦了。”
老板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翻个面的煎蛋黑乎乎的,似乎不停嘲笑他。
“呃,那个,姑娘,要不重新煎一个?”他说这话时小心翼翼,生怕激怒眼前的人,这让许末庆既无语又疑惑: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坏人,他怕啥?
百思不得其解的许末庆鄙夷地问:“大叔,你咋对我这么好嘞?你有什么企图?还有,你这么怕我干啥?”
老板听到这,生起一些逗弄的意思,于是乎,他摸摸胡子,高深莫测地说:“实不相瞒,我有一双阴阳眼。”
许末庆更疑惑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确实没关系!但是呢--你长得像我初恋。”
听到这儿的许末庆满脸震惊,细想起这两天,不见老板娘,她为老板心痛一秒,颤声说:“大叔…节哀…都过去了…”
这下轮到老板震惊了,开个玩笑而已,这小姑娘想成什么了?!
许末庆的肚子适时咕噜咕噜叫了,她憨憨一笑,拿走老板手中刚做好的煎饼果子,十分真诚地喊:“谢谢大叔,祝您身体健□□意兴隆哈!”说完就一溜烟跑走,叼着美味可口的煎饼果子一路飞奔,风灌满她的衣裳,很快到了小区,许末庆加速冲进即将关闭的电梯。
还没喘上气,许末庆三两下把早餐吃完,十分珍惜地嗦几口手指头。
叮--
到家了。
许末庆心脏加速跳动,闭眼平复下心情后,忐忑地轻轻叩响门。
吱呀--
门缓缓打开,屋子里黑漆漆的,鸦雀无声。
许末庆小心的扫视一圈,确认许辉不在家后松口气走进去。
啪--
屋内的灯全亮起来,桌角旁边留有几丝血渍,徐慧琴的房间门半掩,而许志皓则不在家。
许末庆呼唤一声:“妈?”
徐慧琴没吭声,她弱弱的声音像断了气:“庆庆…手机在抽屉里,今天开始你就去外面住吧…”
许末庆立即把手机取出来放进兜里,担心徐慧琴有什么事,走进去看望。
灯打开的瞬间,徐慧琴遍体鳞伤,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妈…”许末庆说出的话带了颤音。
“走吧…赶明儿上学了,你自己去吧。钱不够,你试试能不能自己赚,你也长大了…”
“妈!”
“别喊了,赶紧走吧,搬家很累的,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吧?快走。”
“……”
许末庆点点头,颤颤巍巍地离开房间,悄悄关好门,含着泪下了楼。
行李,她哪有行李。
这个家,没有她的一份。
许末庆拎着书包,在手机软件上看房。
不能太贵,也不能离学校太远。
划到最底下,终于找到一套合她心意的房子。
就这儿了。
许末庆扫了辆共享单车,刺骨的秋风使劲往她心里钻,疼到不能呼吸,甚至落不了泪。
她有点累了。
唰--到了目的地,许末庆快步上楼,联系房东谈了一小会就谈好了。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许末庆就累的瘫在床上。
“咚咚。”突兀的敲门声。
许末庆谨慎的透过猫眼观察,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容。
她打开门,“又见面了。”余鸢娓先开口。
“嗯?”许末庆轻挑了下眉头,说实话她并不相信她俩那么有缘。
“有事?”这块地方有点偏僻,离学校并不近,但胜在便宜。开花店也挺赚钱的,眼前这人怎么说都是带着什么心思来的。
余鸢娓抖了抖手中的袋子,像看出许末庆眼中的疑虑似的,特意解释道:“我家住你隔壁,所以要送点美食给邻居,亲近一点关系。”
许末庆没接,只是执着地站在原地盯着余鸢娓,要看出什么猫腻来。
“放心,没毒。赶紧拿走吧,我先走了。”余鸢娓猛的一塞,吊儿郎当地模仿起许末庆之前的动作,双手插兜,头上——还戴了墨镜。
楼道里回响那声迟来的道谢,无人回应。
许末庆进家门,刚好午饭没吃,现在正好解决。
袋子里装着一盒提拉米苏,甚至还贴心的配了勺和一瓶牛奶。
许末庆忽然感慨,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甜品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也记不清了。
她轻轻挖了一勺,细嚼慢咽,细细品味。
一丝丝甜在口腔里绽开,许末庆有点儿想哭,这几天的她格外脆弱,她又格外幸运。
她慢慢吃着,脑海里突然想起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妈妈。
妈妈,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