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彻按着被捆成大闸蟹的王多财上来。
“跪下！”
王哥“噗通”一跪，喊冤道：“我王多财在府上干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子这是为何啊！”
“王多财？”
如锦觉得可笑，“原来你连名字都是假的，根本不叫王仕达！”
王多财闻声看去，竟吓得哆嗦一下。
“如锦……”话说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这句“如锦”叫得不合时宜。
他往前爬，边爬边喊，“公子，我不认识她！”
郑宣卿一抬手，笛彻给王多财嘴里塞上一块布，让他不再多嘴。
李思衡抱怀道：“隐殿终于做回人。要不是隐殿托大理寺查你，我们还不知道，你个刁奴背着主子做了这么多胆大妄为的事！”
“欺骗良家女子，冒充枢密使门客，竟然还敢诬陷枢密使贪墨！够你掉脑袋了！”
王多财一边哼哼，一边磕头。
郑宣卿只道：“你们都不愿说实话，只能我来替你们说。”
“王多财假借枢密使府的名义，利用甜言蜜语，设下陷阱，骗取姑娘钱财。据大理寺查证，这四年间，被骗的人多达十五人，平均每年就有四人被骗，每三个月你就会更改一次目标。”
“这些姑娘或者比较孤单，或者天真轻信，或者因为身世而缺爱，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己有大笔可支配的钱财。你拿捏住她们的弱点，让她们委身于你后，便以买官需要钱为由，让她们乖乖把钱交到你手上。”
“你可知有些姑娘，被你骗之后，跳河自尽，有得借钱给你，被迫自卖为奴还债！”
王多财见所作所为全被说中，硬挤出两滴眼泪，匍匐蹭到郑宣卿面前，嘴中含糊不清喊着“公子，公子！”
郑宣卿蔑视王多财，冷冷道：
“该杀。”
王多财这次真哭了。
“我再问你一句话，你想好了再回答。”
“小素，可知道这些？”
王多财低下头。
良久，他发狠地点点头。
笛彻上来，一把薅起王多财，扔回如锦身边。
如锦红了眼：
“你骗我们的钱，去养你的女人？”
王多财向如锦磕头，如锦怜悯地看着他，道：
“狗咬我一口，难道我就放任狗不管？”
她语气渐渐疯魔，“我当然要宰了咬我的狗！”
“哈哈哈哈哈，我那晚看到你们二人缠绵，以为她是下一个傻姑娘，没想到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
郑宣卿与李思衡对视一眼，要诈的话，终于诈出来了。
“如锦，”他抿了口茶，“说说你准备如何宰了他？”
如锦一愣，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话托出，没有回头路。
她咬牙，先道：“我是准备宰了这畜生！但那时我并没有想杀那个女人！她不是我杀的！”
如锦深呼吸几下，闭眼道：
“三年半前，我刚把二十块银铤给他，后脚就被召进宫，成了宫廷乐师。”
“我做着被朝廷大官娶回家的梦，但却迟迟等不来他封官的消息。”
“三年前，还是这个时候。枢密使寿宴，圣人提到要派乐师前来助兴。我自请前来，拿着借据，和他给我剪的小像，想见他一面。”
“我旁敲侧击问府上丫鬟，丫鬟和公子您说的一样——府上，从不养门客。”
“我知道我被王仕达骗了。现在想想，应该是王多财知道我要来，提前躲起来了。”
“宫内不让烧纸，但这借据和小像留在我那儿，终究是个隐患。我心灰意冷之下，只能在后山，含着泪烧了。”
罗千梵知道，三年前，箫岚侍卫看到的“火女”，真相出来了。
郑宣卿道：“三年前，我那不争气的侍卫箫岚，在后山看到的‘火女’，其实是你烧毁小像时映在山壁上的倒影；听到的哭声，也是你在哭。”
如锦点头，“但我也是今年再来，才知道过去的行为，变成了困扰枢密使府的传说。后来，我又去过其他官员家府上。有一次，看见孙大学士的女儿和父亲吵架，以死相逼，说非王仕达不嫁。”
“那小姐说，‘王仕达不过用了你三十块银铤，他以后可是你的女婿！’”
如锦讥笑：“比我还蠢。”
郑宣卿道：“你故地重游，却没想到见到王多财和小素私会，知道了王多财的真实身份，起了杀心。可是我们不明白——”
郑宣卿循循善诱，“你如何当机立断，就想到以火女吓人？”
如锦否认道：“我也不知道。我看见山洞里有火石，就想吓唬吓唬他们。”
“当我看见山壁上熊熊燃烧的，我的影子时，才突然想要手刃王多财，让他再不能祸害其他女子。”
李思衡光叹息不足以泄愤，上前踹了王多财一脚。
如锦红着眼道：“我做的就是这么多了。我知道我心高气傲，还贪心，才中了他的计，但我真的没有杀小素！”
郑宣卿道：“你是靠本事吃饭的人，却不明白天上哪里会掉馅饼？”
如锦道落下一行清泪：“公子说得对啊。若能重来，我绝不这样了。”
两次山壁火女燃烧解释通了，但小素的死，仍然是个谜。
是如锦还在撒谎，还是另有其人？
审完了如锦和王多财，已经接近正午。
李思衡先让人压着二人回大理寺狱，罪名结案再判。
一个劲瘦的长脸士兵上前，他两颊往里凹陷，但目光炯炯，强健有力。
大喝一声：“带走！”
另有两个士兵架起王多财，看住如锦，往外走去。
罗千梵定睛一看，这不是郭柯是谁！
郭柯，之前抓李老板时，蒙先生派给她的禁军教头。
郑宣卿看着这人眼生，便向李思衡询问。
李思衡附耳回答：“早朝时，圣人知道了你们家失火，怀疑有人纵火，直接派了禁军教头来，说不抓到纵火之人不得回宫！他平常跟着隐殿做事，我俩也不是很对付。”
说是恩宠，也是棘手的麻烦。
郑宣卿思虑一瞬，道：“林千，你替我给郭教头引个出府路。”
罗千梵上前，微笑道：
“郭教头，您跟我来。”
郭柯原本看林千，就觉得眼熟。
这一听声音……
罗千梵背对以手扶额，然后拼命眨眼。
郭教头的双眼，从“！！”，变成“……？？”，再变回一切如常，仿佛啥事没有的“。。”
郑宣卿的嘴角，弯起一个不可察觉的弧度。
哪怕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郑宣卿依旧悠悠闲闲，让寿宴的一切照常准备。
下午，是寿宴的预演。
所有一切都要到位。
陆姨和庄三秋没在场，就是在前院忙里忙外。
出了这事，陆姨立马请来新的琴师和戏班子。
罗千梵的麦田没事，小柔也不用操心春风渡的大厨，二人约着一起到前院看热闹。
申时初（注：下午3点），陆陆续续有关系要好的客人到来。
凭借郑章的身份，这些人也都非富即贵。
“好呀你们两个，躲在阴凉处，看我们忙死了，也不来帮忙！该不该打！”
一阵笑骂传来，庄三秋走来，手里还披着一件深红的华服。
小柔笑着赔罪道：“你们这儿井井有条，我俩来了，反而没头苍蝇一样，给你捣乱。”
罗千梵附和道：“若不嫌弃，还有什么，都交给我们。”
庄三秋摆摆手：“都差不多了。你们俩好好歇着，我给陆姨送寿宴上穿的新衣服去。”
衣服料子是上好的缎子，罗千梵故意道：“老爷对下人真好，给陆姨用这么好的缎子！”
庄三秋道：“哎，倒也不是人人都有福用这缎子。陆姨是打老爷落户洛京，就跟着的老人了。和老爷、公子的情谊，自不必说。”
她远望在前院忙碌的陆姨，道：“陆姨，才能称得上是老爷的知心人。”
庄三秋打过招呼，也匆匆离开。
转眼间，客人已经坐满了一小半席位。
郑章在朝中的关系不错，就连寿宴预演，也来了这么多人捧场。
忽而，宾客席间有人指着天道：“那是什么？”
“嘶——像是一张画？画的是什么？”
“我看着像个……恶鬼！”
一张巨幅宣纸从空中飘荡下来，几乎所有宾客，都把画上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恶鬼身旁缠绕莲纹状的血红火焰，他张开血盆大口，正在吞噬一个只剩下半身的人。
彼时，恶鬼画已经落地，陆姨从地上拾起，手先往回缩了一下，才捏住一角拾起，看后大喊：“谁在装神弄鬼！”
自然无人应答。
陆姨道：“既然无人认领，这邪画撕毁了倒好。”
她两手一撕，恶鬼画一分为二。
但同时，白色火焰自下而上窜起，恶鬼画熊熊燃烧，一直烧到陆姨身上。
见证了这奇观的人，无不吓愣在原地。
唯有罗千梵还清醒，喊道：“快救火！”
罗千梵和小柔联合推翻了冰饮荔枝冻的桌子，冰水浇到陆姨身上，火焰才熄灭。
出了这事，客人们也都相继离席。
郑宣卿方才一直在后院，同李思衡说话。
一出来，便听见自家院子里再次出现怪事，还差点闹出人命。
还要以礼相送众宾客。
他的礼数不见一丝慌张，仅能从眉宇间偶然的微微蹙起，看见一丝烦乱。
但如此心性，世间已是少有。
陆姨只是有轻微烧伤，已经请医师前来治疗。
罗千梵和小柔回到小院儿。
小院儿窗台上放着两盘冰饮，和宴席上的冰饮一模一样。
小柔叹口气，“我之前托春风渡的帮厨，留了两杯荔枝冻。你还喝吗？”
罗千梵不想扫她的兴，便道：“给我一个吧。”
虽还未到夏日，但天气已经炎热。
荔枝冻放在身前，不一会儿，杯壁上的水珠沾到衣襟，洇湿一大片。
罗千梵灵光一现，知道了凶手是如何杀死小素，并制造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但目前，还要验证。
她跑出去，想找小柔，却没找到。
小院儿里，此刻只有小哑巴一人。
罗千梵笑问：“小哑巴，你知道冰室在哪吗？”
小哑巴比划不清线路，最后指指罗千梵，指指自己，再指指小院儿的门。
“哦~你让我跟着你去？”
小哑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