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柳佑之醒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浓重,不知谁散养的暗绿绣眼鸟也还未起。

    她翻身下床用劣质的咖啡粉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抽出看过几遍的报纸当做笔记本,默写着从往来商人间学到的技术,水笔是公司的。

    罗斯是柳佑之所任职的企业,等窗外传来啼啾声时她打着哈欠换上工作服前往数里之外的地方。

    她有些心焦,虽然公司并未披露但从财务愁怨的脸色,以及商店越来越少的罗斯葡萄酒,依然可以窥见公司以及她自己日渐黯淡的前途。

    老板是富二代,经营游戏失败后可以回去继承丰厚家业,然而对于付出经年辛劳方才拥有体面亮丽工作的她,不得不未自己的以后考虑。

    “嘿,柳佑之你的方案呢,我怎么还没见着?”卢辛人没到声先至,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她的质问。

    其余人见怪不怪,都忙着自己的事。

    卢辛将钥匙拍在桌上,还不待发怒一份规整有分量的文件就递到了手中。

    “卢经理,我在昨天上午11点前就将方案与其他人的一起放在了您的办公桌左上角,不过可能被哪个不长眼的丢掉了,还好我另外准备了一份。”柳佑之笑起来,连带着眼尾的还未完全恢复的细小划痕都秾丽生动。

    卢辛被噎住,粗暴地翻阅了文件,见其间内容新颖,逻辑缜密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上下打量柳佑之,刻薄批评:“都是些前人之言,看来你的薪水是白领了。”

    “去把我办公室的门锁修好。”

    自从行政“因病”被裁后柳佑之就莫名多了份工作。

    她从抽屉拿出工具,没过几分钟嘎吱作响的锁焕然如新。

    卢辛冷哼:“对这行当这么熟练,指不定是干什么的呢。”

    柳佑之暗暗翻了个白眼,语气温和地回:“像我这样自食其力的,当然只能多学些本事。”

    恰逢这时廊道有人路过,抑制不住地激动:“总监又找了一个,刚刚在楼下难分难舍呢。”

    “啊?不是才跟卢辛好上了吗?”

    “总监脚踏几条船弄惯了的,那卢辛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柳佑之仍然维持着有礼的表情,后方的办公室却传来稀碎隐忍的笑,卢辛胸脯起伏,怒气冲冲将受手上东西一摔砸门进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卢辛就称自己的裁纸刀坏了,需要她去专卖店买到分毫不差的型号。

    公司上班时间极早,就这么一番折腾街道上的店铺也才开张,她在街上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摩肩接踵,喧闹非凡。

    巫师检查了下黑袍有无昨日鸡油菌汤留下的污渍,将尖帽扶正,便开始了起牌仪式。玻璃盏内放了半截蜡烛,火苗飘摇一下灼了他的手,他急促地吹气呼着,余光里瞥见了个光鲜身影。

    “需要占卜吗?”他提高音量。

    柳佑之摆手拒绝,被迎面走来的壮汉撞了,她被大力推得向后倒,将小摊上的物件撞得七零八落。

    这下不得不占了。

    柳佑之神情不算美妙,瞧了眼木牌上写的价格,掏出铜币放在摊位上。

    巫师赶忙将东西整理好,嘴里念叨着将纸牌洗了又洗。

    “您可以默默提出求解的问题了。”他低声把牌摊开。

    柳佑之心不在焉,她没什么好求的,真要说的话不如问问自己前程。

    她随意点点头表示完备,那巫师闭眼默念了几句,然后示意她可以抽牌了。

    柳佑之指了张被压在底下只露出个边角的牌,随即被吆喝的报童吸引了。她暗暗摸了摸口袋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铜币,还是朝小孩招了手,那孩子见她就立马跑过来,熟稔地递给她一份。

    巫师还记不全所有牌面,因此在四方角上都做了隐蔽的标记,他瞧见那背后的图案,眉心一跳,趁着柳佑之转身买报的时间将牌的方向调转。

    “我没看错吧,古堡居然刊登消息了?”

    “怎么可能,你酒还没醒吧哈哈哈哈哈。”

    “家庭教师?!”

    “居然是真的!”

    柳佑之心头一颤,翻开报纸,多功能药广告下赫然是一则招募信息。

    尊敬的女士/先生们:

    阿什兰德尔城堡向您发出邀约!

    我们需要最优秀的家庭教师,为此我们愿意支付每月十只鲨鱼(划掉)一颗我们能找到的珍珠或者同等价格的货币。

    期待您的到来!

    “据说那里有价值连城的宝物,买几十个岛都绰绰有余,要是能瞧上一眼以后也有得吹嘘了。”

    “哈,别的不说光是薪酬待遇就妙不可言……”

    柳佑之思绪纷乱,她合上报纸就要离开,被巫师叫住了。她迫切需要冷静下来,此时倒有些希望冥冥之中有力量指引,于是停了下来,将牌面翻开。

    狮身人面兽之下古朴神秘的轮盘映入眼瞳。

    命运之轮,正位。

    “恭喜您,时来运转,大好机会即将来临!”

    柳佑之呼出口气,蜡烛跃动的火如同顺着指尖燃烧至四肢百骸,她又给了巫师几枚铜币,攥着报纸消失在街头。

    ·

    等候厅里坐了不少人,即使如此华丽宽阔的大厅依然轻松容纳,服务员们有条不紊地穿梭于各个桌间,端上精致的茶点。

    来参加面试的人比柳佑之想象的还要多,她掌心沁出薄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座的人。

    还好,她的胜算很大,如果除去同桌的赵荃。

    他已经夸夸其谈了快一个小时,言称自己毕业于多么优秀的学校,在成为一名律师后又处理了多少棘手的案件。

    毫无疑问,他的见识和学历在一众面试者中相当出挑。

    “那你为什么辞去光辉的律师工作?”坐在一起的姑娘问。

    赵荃向后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了起来:“还不是因为给的太多了,这家庭教师一个月的薪水能抵上我半年的收入了。我打算养匹马,需要不少钱呢。”

    他便又开始谈起了自己如何结识到那商人,那匹安达卢西亚马如何美丽高贵,以及马术运动如何迷人。

    柳佑之视线淡淡落在他刻意露出的马场图册与角落里商人的联系方式。

    面试分了很多批次同时进行,柳佑之回来的时候刚好轮到她,进屋时赵荃形色仓皇地与同桌姑娘交换号牌后离开。

    除了提问官口语奇怪,个别措辞堪称诡异外,整个面试非常顺利,柳佑之走开时刻意放慢脚步,瞥见她的档案被额外放到了另一侧。

    她步履轻快,返回大厅时赵荃依然未到,而他的号牌已过。

    柳佑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盘算着应当提前购置些什么,好让自己看上去是一位足以让雇主相信能从她这里完成心愿的优秀家教。

    与建筑内的热闹相比,大街上要冷清许多,柳佑之一眼望见垂头走来的女人。

    她拎着绣有小苍兰的包,头发盘得素净优雅,从她身边款款走过。

    是岛上最受人爱戴的教师。

    在她面前,自己毫无胜算。

    柳佑之面色沉下来,静静遥望着她轻叹口气,抚平蹙眉,进了面试房间。

    选拔结果将会在五天内公布,第四天的时候,柳佑之敲响了那位女教师的门。

    虽然很快应答,但门却过了会儿才被打开,女教师难掩疲态,勉强勾起微笑询问:“是找我吗?”

    屋内传来咳嗽声,傍晚的风卷着树叶在街道上飞舞,柳佑之将名片递给她:“您朋友的病我能治。”

    女人一扫愁苦,惊喜地确认名片真假。她的多年好友身患杂症,四处寻访却只有那位怪医可诊治,然而那人只治合缘之人,除此之外,唯能重金相求。

    两个条件她们都不满足,她本打算瞒着友人辞去工作,抛却一直坚守的教化育人,广传知识与救助贫苦的追求,不料柳暗花明,居然有了转机。

    明天就是面试结果公布的最后期限,此时给出这样的条件……

    果然,面前人微微昂起下巴,漂亮的眸子里势在必得的意味晃人眼:“请您举荐我前往古堡,今晚您的朋友就能缓解痛苦,如有欺骗随时可以检举我。”

    女人张了张嘴,然而她的犹疑被预料到了。

    “只要您退出,那个位置就一定是我。”

    ·

    破旧的出租屋迎来了一封信,字体歪歪扭扭,但内容让柳佑之欣喜若狂。

    她如约在次日清晨赶往海边,温热的阳光在轻柔的浪花上粼粼作闪。

    这座仿佛永远屹立在无际海岸的古堡终于主动拨开了缭绕的迷雾。

    “你好,我是尼诺。”

    柳佑之事先练习的微笑面对空气僵住了,她将视线下移,才发现说话的居然是个卷毛小不点。

    “你是……”他低头看了看卡纸,鼻子皱成一团艰难发出音节:“六邮纸吗?”

    柳佑之好不容易维持住表情,便见小孩指了指里头:“玛蒂尔达让我带你进去。”

    这句倒是疑似练习多遍的流畅且标准。

    柔软的地毯远比她的床还要舒适,角落里的水晶灯是她梦中也不敢想象的体积,投下的微弱光芒让墙上的壁画显出流光溢彩,佣仆们有条不紊地穿梭,打扫各个角落。

    好像有人在看她。

    柳佑之克制地收回目光,跟着尼诺一路到了最里面的房间。

    他张张嘴,或许是想不到怎么表达,干脆拍了拍凳子示意她坐下。

    柳佑之落座,他满意点点头,便挥手告别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起,柳佑之静静等待着,可是过了许久直到饥饿袭来,也不见辅导对象。她按下心中猜疑,打开备课笔记复盘梳理。

    一遍,两遍……她已将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偌大的房间里仍不见另一个人的踪迹。

    哗啦。

    好像是里间传来的声音。

    柳佑之凝神细听,却又无了,她告诉自己耐下性子,可是转念又想起了此前听闻的家教对象疾病突发,教师粗心不查最后背上人命的传闻。她便心又惴惴,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往里间走去。

    空间全貌映入眼帘时柳佑之被惊得脑中空白了一瞬,她本以为外间已经够大,孰料里面才是暗藏乾坤,珍奇被随意丢置,落在脚边的纸上像是图案,又像文字。纵然只点亮了蜡烛也能在幽暗之中窥见全貌,这可比她的整套房都要大,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占地最广的水池。

    蔚蓝如海,泛着微波。水声应该就是这里发出的。

    柳佑之小心走近,却发现水池竟然一眼望不到底,她心里一凉。

    这房间的主人不会溺死在里面了吧?

    “有人吗?”毫无回应。

    柳佑之想起卷毛小孩说的名字,她便连声唤道:“玛蒂尔达是你吗,玛蒂尔达?”

    斜对面的角落里好像有动静,柳佑之小跑过去,结果干燥整洁的池边居然滑得很,她“砰”地落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

    她不会浮水,可她记得自救的办法。

    不要扑腾,她告诉自己,保持浮力能得救的。

    然而根本不奏效,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挣扎,拼命想往上呼吸,水铺天盖地地涌入气管,剧烈的灼烧和撕裂感支配了身体。

    就在这时,她被轻而易举捞了起来。

    柳佑之顾不得其他,大口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氧气,眼前一片花白中听见有人叫她: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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