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二楼，女生觉得男人都一样的虚伪。

    客厅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边缘有些发黄变色了，一对年轻的夫妻，一对年长的夫妻，老妇人坐在中间的凳子上，怀里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女生站在相框下面，笑意盈盈的望着从楼梯走上来的楚山。

    “喂，”女生把双手放在下巴下，作花瓣状，“我是不是很像你妈？”

    说完后，女生就有些懊悔。

    楚山目光如炬的望着墙上的照片，似乎进入了那幅照片里。瘦削的身体，高挑的骨骼，菱角分明的脸颊，一点点的缩回了那个胖嘟嘟小孩的模样。

    女生自觉失言，打开卧室门，躺在床上。她嗅到一股陈旧的味道，不是腐败的味道，而是一个很老的家的味道，里面充满的故事和过去的味道。

    这种陌生的味道，好舒服。

    她把房门反锁了，然后把木凳子抵在门后，凳子上放了很多东西。

    把自己甩进床上，好软。这张床上好像铺了很多很多的褥子。好踏实呀。

    躺了一会儿，居然越来越清醒。索性打开窗户，虽然这种舒服的味道会消弭，但是，新的味道会进来。

    进来的不止有沁人心脾的空气，还有热闹的虫鸣鸟叫，这么丰富的夜晚，真是大自然的馈赠。

    屋外热闹非凡，屋内却安静如斯。原来，还是有些角落，人类还是不可能只手遮天的。

    天刚亮，女生下楼准备出发。楚山正在院子的水缸边上，打水洗脸。

    女生也走过去，用手捧起水缸里的水，浇在脸上，沁凉沁凉的，很舒服。

    望着她背上的包，楚山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女生奇怪的望向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歪着头，狡黠的说到：“不告诉你？”

    “你不回家吗？”

    女生摇摇头，大步大步的朝前走去。清晨的乡间小路格外安静，女生也不再说话。

    “我送你吧。”楚山大声喊道。

    女生转过身来，甜甜一笑，玫红色的短袖，好像艳山红一样灿烂。

    路上，楚山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接下来做什么？”

    “找工作。”

    楚山忍不住朝右边瞥了一眼，撇了撇嘴。

    “重操旧业？”

    听罢，女生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

    “我要是跟你说，昨天之前，我从来没有做过你想的那个工作，你信吗？”

    一片寂静。

    穿过崇山峻岭，终于抵达市区了。

    “你有身份证吗？”

    女生摇摇头。

    “户口本呢？”

    还是摇摇头。

    “你的名字呢？”

    “安玲。”

    “挺好听的。”

    “是吗？”安玲明显不信。

    下车后，楚山让安玲跟着自己。

    他们居然去了一座学校。

    安玲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让自己在这里读书。

    直到出校门时，保安叔叔朝他们打招呼，“楚老师再见。”

    安玲有些意外。

    一路上，都在追问他。

    “学费呢？怎么办?”

    “生活费呢？”

    “住宿费呢？”

    最后，楚山终于回答了，“你不是跟着我吗？”

    安玲安静了下来，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的渴望读书。

    安玲又去读了初三。

    生怕丢了楚老师的脸，安玲很认真的学习。

    楚山也这样认为，直到她班主任来自己的办公室。

    “那个楚老师呀，我这边建议，你最好跟你侄女儿，好好儿聊一聊。”

    面对班主任郑重其事的表情，楚山轻轻的点点头，意识到可能大事不好了。

    班主任推了推眼睛，直勾勾的望过来，“安宁学习倒是挺认真的，不过，她早恋这件事情，必须得控制了。”

    “早恋？”楚山跌掉下巴。

    “估计是社会人士，她跟班上同学说，她被男人包养同居。”班主任这几句话都是凑到他身子边，悄悄的收敛着声音对他说的。

    班主任瞧着楚山这表情，估计也是别吓得不轻。

    又解释道：“她向同学炫耀，她找了一个男朋友，又高又帅，又出生活费，给零花钱还给她买很多漂亮衣服。让班上女生们蠢蠢欲动。”

    周末如期而至。

    安玲刚进房里，就看见了沙发上的他。

    宛如一座雄狮，驻扎在自己的营地，守望着自己的配偶们。

    这间屋子的采光不好，安玲看不清他的表情。

    楚山看见她的粉色书包上，挂着好几个毛绒玩具。耳侧的头发上，别着两个粉色的发卡。手腕上还有纱纱发圈。

    脱了鞋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粉色小点点袜子，套在粉色拖鞋里，真的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了。

    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安宁，”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你在班上跟人说，我在跟你谈恋爱吗？”

    安玲心里“噗通”乱跳，沉住气，抬起头，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他的企图。

    深呼吸稳定心绪后，沉吟道：“我没说出你的名字。”

    男声不急不缓，徐徐道：“以后别说了。”

    “噢。”

    安玲深深吐出气，逃过一劫的感觉。

    一下子把墙上的灯打开，三两步跑到沙发边，蹦了上去，沙发顿时就凹陷了。靠近楚山，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弥漫出来。安玲探过去了一点，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又靠过去了一点。原来他在发短信。

    “沉沉是只喵，是你女朋友吗？”安玲颇为好奇。

    楚山往后靠了靠，歪过头，一脸戒备。

    “不是，我看你们经常在聊天。”安玲解释道。

    楚山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像楼下大妈养的那只猫。

    安玲想到他和猫的对比，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楚山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追问道：“你怎么看到我和他在聊天的？”

    安玲自豪的晃起了头，粉色发卡也荡来荡去，但楚山一点也感觉不到可爱了。

    “你看我，楚山。”安玲定住了自己。

    楚山之前也一直盯着她，此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有些漂浮。

    “看我眼睛。”安玲一本正经的说着。

    楚山拒绝。

    看见他侧过身体，端起杯子喝起了水，不理会自己。

    安玲直接说：“眼睛。我的眼睛不仅好看，而且，视力特别好。听说过超能力那种吗？”说完，还自豪的瞪大眼睛，格外滑稽。

    “这就是你偷窥我发信息的理由？”楚山不冷不淡的回道。

    “其实，我没偷窥你发信息，我是偷窥到你的解锁密码。”安玲平静的说着。

    楚山快要吐血了，哪个人把自己偷拿别人手机查看聊天信息说得如此平常。

    意识到这孩子可能需要被教育了。

    终于，楚老师还是开始育人了。

    “安宁，你是个懂事漂亮的女孩儿，很多人都喜欢你。但是，侵犯别人隐私权是犯法的。以后别这样做了。行吗？”语气很舒缓，态度很诚恳。但效果好像不尽人意。

    “楚山，我才是你女朋友。以后，你不要再跟那只猫联系了。好不好？”说完，她还入戏的搂住楚山手臂，活像如胶似漆的小情侣。

    咦，楚山活像沾到啥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赶紧站起来，用力的抖抖手臂，把她的双臂弹了下去。

    准备进房睡觉时，突然瞥见了她的房间。书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物件，全是粉的白的。床上全是毛绒玩具。楚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楚山中午没去教职工食堂。

    学生食堂人头攒动，学生的所有的生机与活力都奉献给了干饭和八卦，所有的忧伤和痛苦都源自于课堂和作业。

    搜索了好久，才看见了她。大家都是穿的校服，要不是她那白的亮眼的皮肤，压根找不到人。

    别的学生还在排队时，她就已经快要收盘子了。而且盘子里格外干净，不仅没有一粒米饭，连汤汁都几乎没有。

    瞥见她脸上好像下巴变尖了，楚山意识到，他可能钱给少了。

    楚山估摸着时间去了她教室。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她居然在教室里睡着了，而她同桌在用书给她扇风。

    同桌是个比较清俊的男生。

    望着她一脸满足，想起公厕前相遇那一幕，楚山走了。

    走之前去了一趟班主任办公室。

    晚自习前，班主任调了两个人的位置，安宁的新同桌是一个女学霸。

    下课后，班主任把200块现金给了安玲。

    后来，安玲的零花钱越来越多，同桌都眼红了。

    学霸悄悄问她：“你男朋友有40岁吗？”

    安玲摇摇头。

    “30岁？”

    还是摇摇头。

    “20？”

    依旧摇头。

    学霸不可思议的问道：“是女朋友？”

    “不是，分手了。”

    没有任何人，能让谣言停止。除非，没有人。

    楚山刚下课，办公室的同事提醒他，他手机一直在响。

    手机显示，未接来电有10个，全是罗老师和医务室。

    原来，安玲上课期间来月经了，好像身体出了点问题。

    楚山背着安玲，安玲身上披着他的运动服。落日余晖下，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可是，安玲还是觉得冷。脖子上被一圈肉嘟嘟的雪白的手臂包围的楚山却很热。

    “如果，我死了。”背上的人软绵绵的说道。

    “你可以把我埋在你父母旁边吗?”她的呼吸很弱，也有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