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双刀

    宿信知她神志已经不清,也不再商量,打横将她抱起,向钟婶道了声再会便离开了。

    夜晚天气转凉,蒋时总觉得自己背上冷飕飕的,便抓住被子使劲往上提,将自己裹成蚕蛹。却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刀剑出窍声后瞬间清醒。

    她猛的睁开眼睛,却见周遭还是一片漆黑深夜,只有窗外洒进来的一缕淡淡的月光能看清屋中陈设。

    是宿信的家中,蒋时认出自己所处环境后,稍微有所放松,却依旧没动,只是静静聆听周围响动。

    沙沙竹叶声混着虫鸣鸟叫,野猫走过屋顶,瓦片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像是来找自己的,蒋时静静聆听,像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是宿信的房间吗?

    来不及多想,蒋时一个翻跃起身,在屋中寻了一把作为摆设的长扇。轻轻的开了屋门,环视一周无人发现她的存在后,便尽可能的贴着墙面,慢慢的踱了过去。

    暗夜里,蒋时探出头,果然隐隐约约瞧见几个蒙面人正在屋顶上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已出鞘的佩刀反出阴寒的月光。

    蒋时确定好人数,思忖着自己能不能一对三。

    正观察着,就见那几人已经有所行动了,一人持刀守前门,一人持匕首开门进屋,另一人则站在屋顶放哨。

    蒋时站在阴影里,想了想,若是正面强攻,万一三人皆是高手,那自己和宿信性命将不保。那便只能后窗拼一把。

    于是反身绕去了后窗。

    后窗宿信是关紧的,蒋时此刻满头黑线,无声骂道,前门都不锁锁什么窗啊混蛋!

    但怕里面那人得手,蒋时也顾不上许多,试了一下窗子的坚实程度,用最大力气肘击窗棂,窗棂应声而碎。

    蒋时翻身进屋,却见那蒙面人已经对着床头举起了匕首。连忙飞身前去挡在宿信身前,用手中长扇格挡开匕首利刃。

    宿信已醒,坐起身,身上随意披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衫,墨色长发披散在四周,幽深的瞳孔中映出蒋时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

    蒋时呼出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门外二人皆听见蒋时击窗的声音,知已暴露,也不藏着掖着了,三人皆持刀剑对上蒋时,蛮力砍来。

    宿信眼疾手快,抽出自己放在床边防身的刀扔给了蒋时。

    蒋时接过,忙向一侧闪去,又极快速的翻身到了三人身后,三人连忙转身防守,蒋时已换左手反持,以剑做刀,剑身迅疾划去。三人招架不住,只得后仰躲避。

    宿信瞧见如此,嘴角微勾。蒋时也摸清了三人实力,轻蔑一笑,手上剑招越发凌厉。

    可对于生长在新时代的蒋时来说,杀人这种事毕竟是从未做过的,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便是不能对别人产生伤害。遂蒋时对上三个草包,哪怕再游刃有余,也只是将对方划出些许伤口来,并未伤其性命。

    三人对于蒋时的心慈手软似乎都有所察觉,互换一个眼神后,便假意佯攻蒋时,实则招招逼近宿信。

    宿信同样察觉到了蒋时的犹豫,于是开口道:“阿时,他们是死士。留一人活口便可。”

    宿信一言,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签过死契的死士,若能完成任务回去便是封赏。若完不成任务,死了倒也还好,若活着回去了,全家性命可能都不保。

    蒋时咬了咬牙,将他们都当作那日女鬼,剑招立变杀招,招招直逼要害。

    不过三五招,便有人不敌,露出破绽。蒋时狠了狠心找准时机一击毙命。这一剑力道精准,直插胸口。

    此人一死,另两人也变得狠戾非常。

    蒋时不知自己是何感觉,也无暇照顾自己的感受,对方狠戾的出招又不得不让蒋时对另两人痛下杀手。

    当最后一人手中武器被蒋时用剑挑了去,连同手筋脚筋也一同挑了。宿信怔愣片刻,忙反应过来,拽下那人面罩,用力捏住了那人的颌骨,生怕此人或咬舌,或服毒,将自己一了百了。

    蒋时扔下手中的剑,抹了一把沾染在自己脸上还温热的鲜血,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宿信捏着那人的脸,却不急着开口询问,只是另一只手随意在此人身上摸着。

    不多时,便见宿信手中捏着一只布袋拿了出来。

    那人似乎有些急,却无法使力去抢,只得扭动着身体,嘴里呜呜的喊着什么。

    “哦,兆平公主遗物。”宿信十分玩味的颠着那荷包:“南诏国人,为公主而来。”

    宿信眼中有蒋时从未见过的狠戾,开口却依然温声细语:“说吧,想说什么尽管说,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那人因为疼痛说起话来有些颤,但却能够听懂说的是什么:“是你杀了公主!是你毁了公主的婚礼!”

    宿信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依旧还是那见谁都带着的三分笑意,可这三分笑,在那人眼中却显得阴森可怖。他听到宿信说:“袁歧。想不到,你竟是个漏网之鱼。”

    被叫出名字的人一抖,惊慌失措:“你……你竟认得我……”

    宿信笑道:“我认得你,可惜公主却不一定认得你。”

    此言无非是杀人诛心,只三两句话,蒋时便已瞧出这袁歧对公主的用情颇深,而宿信这话,直戳人心窝肺管子。

    果然,那袁歧双眼瞪得血红,极力扭动着身体却使手脚上的伤口出血更加严重,汩汩鲜血染上宿信及地的淡绿色长衫。他奋力的想要说些什么:“言……”可只一字,便被宿信拿剑刺穿了喉咙。

    这一切都太快,宿信出剑太快,快到蒋时都未曾看清从何何处拿的剑。

    宿信擦了擦手,转头望向蒋时。

    蒋时此刻瞧着这一地的鲜血,看着死状可怖的袁歧,怔愣出神。

    宿信垂下眼,他看向蒋时垂在一侧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抬手抓握起,轻轻地拍着,像是在安慰着一个受到惊吓的夜啼婴童:“阿时,逢此乱世,眼下的和平是前人栽树留下的荫凉。我们没有那么多和平日子能过。惟有如此,才能谋求生存之地,无人可置身事外,你可明白?”

    蒋时闭了闭眼睛。半晌,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所以,你到底与他们有什么过节?”

    宿信知她已经缓和下来并将自己说服,答道:“袁歧是南诏兆平的一天忠心耿耿的狗,是我破坏了他们的祭坛,并将施法妖僧全部杀了。若是你,你不来找我拼命?”

    蒋时发觉此人似乎秘密更多了:“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不想了解,你也没有义务讲与我听,但我讨厌别人将我耍着玩。”蒋时眼睛看着袁歧脖子上插着的那把剑,神色冰冷。

    那极快的速度,要说没有点习武的功底,傻子才信。

    宿信随着蒋时眼睛望去,叹了口气:“对不起,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我还未动手,你便已经进来了。”说罢,指了指破碎的漏风的窗户

    蒋时回想了一下,气势瞬间泄了下来,是哦,好像人家也并没有刻意隐瞒,还把人家窗户撞烂了……

    于是又眨巴着大眼睛,无辜道:“我以为你文文弱弱的……钟伯又说你在军营只有挨打的份……”

    宿信挑眉:“文文弱弱?”本欲解释些什么,想到刚刚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又将话咽了下去,笑的十分无奈:“这次就当你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

    宿信这话颇有调侃意味,让蒋时瞬间想起白天自己说出的话,忽觉脸上燥热,低头快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简单清洗后,蒋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回想一天发生的事,总觉得信息量过大难以消化。

    蒋时与蒋重华的关系,真的只是恰好相像恰好同姓吗?那夜被拉去黄泉路难道也真的是巧合?还有浑身都是秘密的宿信,与蒋重华是什么关系,又为何恰好路经祭台将蒋时救起?还有今夜的袁歧……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蒋时在黑夜中伸出自己的双手,借着月光看了看,长叹了一口气,人命贱呀人命贱……又想,还是得有个趁手的武器才好,等明日去趟超……啊不对,这东西该去哪买?武器店?铁匠铺?对铁匠铺,古代叫铁匠铺……

    这样想着,杂七杂八的,蒋时越想越迷糊,越想越是天马行空,不多时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日一早,蒋时还在睡梦中涮着羊肉,便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婉转悠扬的“阿姐。”蒋时四处看了看并无不妥,便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于是继续美滋滋的涮羊肉。可当蒋时低头看向锅中,那清汤锅底竟瞬间变作血红,正汩汩向外冒着,没片刻便已然从锅中溢出。而蒋时丢进去的羊肉,则变作了一块一块,白皙又细腻的皮。蒋时的瞳孔瞬间放大,惊恐地向后退去。

    “阿姐!醒醒,你做噩梦了。”

    这一声’阿姐’,声音由悠远空灵变的清脆真实,将蒋时从梦中拉回了现实,蒋时猛的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才发现床前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担心的看着她:“阿姐做噩梦了?”

    蒋时刚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忙向自己身上瞧去,自己穿着并无不妥,依旧还是男子的里衣。蒋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人是怎么发现的?

    蒋时有些被戳破身份的尴尬,却依然嘴硬:“你谁呀,谁是你阿姐,没见我是男人吗?”

    那女孩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好,阿姐想扮作男子,那就扮作男子。”

    蒋时有种被人看光了的错觉:“莫名其妙。”

    此时宿信从外踏来,见蒋时眉头紧皱便明白怎么回事了,解释道:“长阳县主,温堇瑜。将军义妹,听说将军回来了,便匆匆赶来了。”

    蒋时不明所以的看向宿信。

    宿信站在蒋时身后深深的闭了闭眼,轻轻的点头,暗示蒋时。

    蒋时瞬间明白过来,原来那位将军的死,并未告知这位年纪尚小的义妹。

    蒋时对着温堇瑜疑惑问到:“长阳?长阳离此地不远吗?我这刚来没几天,你怎么找来的?”

    温堇瑜弯起漂亮的眼眸,脸颊边漾出浅浅的酒窝,十分清纯可人:“我怎会是长阳赶来的,我又没有封地没有府邸。我只是思念阿姐心切,只有看见将军台的雕像才安心。你走后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住在将军台的。”

    蒋时看向宿信,见宿信面色不变,也不敢暴露身份,妄图更改小妹的叫法:“堇瑜以后喊我做哥哥吧。”

    这话实在虚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蒋时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心虚。

    温堇瑜不接的皱眉问到:“为何?”

    蒋时不知道如何解释,看向宿信,谁料宿信竟抿唇偷笑,似是已经将蒋时女扮男装之事看透。

    蒋时顿时泄了气,莫名其妙有些恼,自壮底气嚷嚷着:“算了算了,饿了!我要吃饭!”

    宿信笑了,嘴巴弯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明眸皓齿,阳光帅气,像个没有心事的……青春男大!蒋时瞧的有些呆愣,这人,虽时常带着笑意,却总觉得冷漠疏离,不似发自内心的笑容。要是以后都能像今日这般随心而笑就好了。

    温堇瑜不像是第一次来宿家,熟练的叫来了婢女:“翠雨,翠云,叫厨房做些早点。”

    婢女见到温堇瑜十分高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蒋时眨了眨眼睛,试探问到:“堇瑜好久不来了?”

    宿信习以为常:“嗯,以前我们总是一起住在这里的,只是三年前你走后,堇瑜被封为县主,便再没来过。”

    蒋时想,又是三年前,将军死,封县主,始安战乱,南诏怪事,桩桩件件都在三年前这个节点。

    正想着,饭菜已上,宿信早早吃过了,便去了书房,留下姐妹俩在此叙话。

    蒋时问道:“你是何时知道我回来的?”

    “是钟伯伯告诉我有一位极像我阿姐的人和信哥哥在一起,我便赶来了,幸好老天保佑,果真是你。这个宿信,实在不地道,见到你就只知道将你藏起来,都不告诉我。”

    蒋时点了点头,没再问别的,只一味的埋头吃饭。

    等蒋时吃饱了,想起昨晚睡前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温堇瑜:“你可知,城中哪里有铁匠铺?”

    温堇瑜瞧着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蒋时,十分熟练地上手帮蒋时整理衣服:“阿姐要打些什么?”

    “刀。我总要有武器防身。”

    温堇瑜想了许久,心虚道:“我只知道哪里有首饰铺脂粉铺……铁匠铺……要不你问一下信哥哥吧。”

    蒋时瞧着眼前如花似玉正是爱美的年纪的小姑娘,突然觉得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于是上手捏了一把胶原蛋白满满的小脸蛋,笑的宠溺:“知道啦。”

    蒋时悄悄来到宿信书房外面。

    “阿姐,咱们为什么要这般蹑手蹑脚的过来?”身后的温堇瑜用极小的声音问蒋时:“你要偷东西吗?”

    蒋时瞬间直起身板,十分尴尬的整理好表情,走了进去。

    “咳,那个,给我点钱。”蒋时从未向除去父母以外的任何人要过钱,还是不还的那种,觉得十分的难为情。

    这话一出,不仅宿信愣了,温堇瑜也愣了:“阿姐要是没钱的话,为什么不找我要呢?”

    蒋时嘿嘿一笑:“你还小,阿姐不能要你的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蒋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挺直了腰杆光明正大的要钱:“哪里有铁匠铺?借我些钱,我要去打件防身武器。”

    宿信笑了,点了点头说:“跟我来。”

    随后便将蒋时带至一间偏房外。宿信抬了抬下巴,示意蒋时开门。

    蒋时狐疑的将门推开,却见里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竟是一间武器库。

    宿信道:“此间都是当年镇南军遗存的,或者缴获的一些武器,你挑着哪件顺手便先拿着用,定是比街面上买来的要好很多。将来若有机会,再为你打件新的。”

    这对从小便喜欢收藏些兵器模型玩具的蒋时来说,像是天堂一般。

    蒋时两眼发光的一件一件掂着试用:“宿信,你是大户人家吧,私藏这么多兵器,不违法吗?”

    宿信:“……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蒋时绕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一对小巧的蝴蝶双刀上,再移不开目光。那蝴蝶刀似与其他随意放置的武器不同,单独端放在一个特细打造的刀架上,十分惹眼。

    蒋时走过去,有些不确定的询问:“这对蝴蝶刀,我可能用?”

    “这不就是阿姐你的刀吗?”温堇瑜不解。

    原来是那位将军的随身武器,难怪做工与其他都不相同,且放在一个单独的位置保存得如此完好。

    蒋时摸了摸温堇瑜的头:“是啊,阿姐走的时候没有带上,如今被你信哥哥保存得如此好,拿走它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宿信对上蒋时的目光,回了一个轻柔的微笑,应声:“嗯。”

    蒋时将那蝴蝶刀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抚摸。此对弯刀身只有小臂长短,即小巧方便,又灵活锋利。十分适合蒋时这擅长近身肉搏的人。

    当着温堇瑜的面,蒋时不能表现的太过兴奋,只能趁温堇瑜不注意的时候,侧身凑到宿信的耳边,小声道:“宿信,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贵人,从今往后,打架的事,只要我能应付得过来,不需要你出手。”说着,吼吼哈嘿的耍了几下手中短刀,心情十分愉悦。

    宿信无奈,只得笑着点头:“那麻烦你了,阿时。”

    蒋时还在为自己得了副双刀而兴奋,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把双刀竟这么快便用上了。

新书推荐: 穿越到大周朝,她从小厨娘成为大司农 等我苏禾发达了 攀惹金枝 狐狸队长的喂养法则 如何养成一只乖巧富江 捡到的黑猫说他是噩梦魔神[无限] 反派改造指南[穿书] 吃瓜心声变成直播弹幕以后 爱丽丝之春 离雨迷途[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