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雨势骤然加急，老天像被割了一条口子似的。
两人身上都沾了点雨，好在不多。
秦柯月从鞋柜找出新拖鞋给齐落落，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去给你找找睡衣。浴缸上面那个柜子里的毛巾都是新的。”
齐落落点头，乖乖走近浴室。
浴室传来哗啦啦水声，氤氲的水汽从门缝里透出来。
秦柯月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介绍洗护产品，随即又被自己逗笑，齐落落又不是小孩不认字，自己怎么总是觉得对方需要自己照顾。
“她不是～小孩儿啊～不要总操心啊～你又不是妈妈～”
秦柯月乱哼着歌来到衣帽间，翻找适合齐落落的睡衣。
外面虽然狂风骤雨，但气温并没有下降。
秦柯月想了想还是翻出一条睡裙。
遭。
她突然想起来家里并没有一次性内裤。不知道这个天气叫闪送有没有人接单。
她回到客厅，随手把睡衣搭在沙发上，点开手机准备叫跑腿。
刚解锁，一堆消息弹出来：
姜芷：@秦月，你淋到雨了吗
李曼曼：我去，我俩刚进地铁就下大了，天呐我这运气
姜芷：@李曼曼，那你一会出站怎么办
李曼曼：不知道啊，希望地铁口有卖伞的吧
李曼曼：你呢，你也没带伞，你怎么回去
姜芷：我妈过来接我
李曼曼：真好啊，我爸妈今天都值班
姜芷：啊……如果你和我一个方向就好了，这样我还能带你回去
秦柯月把聊天页面切到后台，先加钱叫了跑腿，后又切回聊天页面。
秦月：我到了，刚到家不久，淋了一点雨，但不多
秦月：原来你俩不在一个方向啊，我还以为你们坐同一趟地铁
姜芷：我俩顺路程度仅限于地铁站
李曼曼：我倒想一起回去呢，起码还有人和我一起说话
秦月：你俩到家在群里发个消息
姜芷：好哦
李曼曼：okk～
秦柯月退出聊天界面，又回到某团，还是没人接单。
她揉了下眉心，看来这种天气，就算加钱也没人愿意接单。
秦柯月取消订单，重新回到衣帽间。
她倒是有新买的内裤，但是没拆，还没洗过。
正纠结的时候，水声停了，一阵窸窸窣窣后，浴室门打开了。
齐落落裹着浴巾，从蒸腾的水汽出来。
秦柯月“嚯”了一声，好一副腾云驾雾羽化登仙的模样，嘴里开始哼歌：“当当当当当当当”
齐落落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西游记？”
秦柯月笑笑没做解释，她捞起睡衣递给齐落落，说：“这是新买的，已经洗过了，就是，额，家里没有一次性内裤，新的内裤还没洗，洗过的都是我穿过的。”
齐落落接过睡裙，说：“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是不穿没关系，还是穿新的没关系，还是穿旧的没关系？
秦柯月挠脸：“啊？是哪个没关系？”
齐落落去卧室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回头深深望了一下秦柯月，眼神一言难尽：“我穿新的。”
“哦哦，行，我去给你拿。”
秦柯月去衣柜里翻出新买的内裤，后知后觉想到齐落落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顿了顿。
等等，刚才自己是不是被当成变态了？
秦柯月耳朵开始发热，怎么办怎么办好尴尬，光是想想就睡不着的，是半夜惊醒都会大骂一声我有病的程度。
“还没选好吗？”一只在夜色也白得发光的手臂伸过来，随意选了一条，“就这个吧。”
秦柯月回头，齐落落就这么悄无声息站在身后。她穿着那身紫色的睡裙，湿润的头发披在身后，浑身散发水汽。
“哇吓我一跳，”秦柯月把齐落落选的内裤递给她，说：“快去吹头发吧，吹风机就在洗漱台边上，护法精油也在上面的柜子里，你找一下吧。”
“嗯。”齐落落轻轻应了声，但并没有立即离开，她的视力很好，就算在没开灯的房间里，也能看清秦柯月发红的耳尖。
她伸手捏住秦柯月的耳垂，问：“你耳朵怎么红了，不会淋雨冻感冒了吧？”
此时的秦柯月像被捏住后颈的小猫，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就在刚才惊觉做出变态行为恼羞成怒导致情绪上涌耳朵变红。
“嗯，这个，可能是吧，哈哈。”
说完，秦柯月起身走进浴室，后又折回来拿睡衣，她尴尬笑两声，说：“那我先去洗澡了。”
走进浴室，拉上浴帘，发烫的水流缓缓打湿身体，秦柯月大的情绪放松下来，那些尴尬随着水汽一起蒸腾掉了。
出来的时候，齐落落的头发已经吹干了，正坐在沙发上，脸色被手机荧光衬得发白，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看上去是在回复什么信息。
秦柯月挨着她坐过去，问：“你给宿管阿姨请假了吗？”
齐落落：“嗯，正在请，问题不大，说是明天补个假条就行了。”
“嗯，那还好。”
秦柯月拿起手机，姜芷和李曼曼都发来了到家的信息。
秦柯月又重新放下手机，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扔进洗衣机，再重新躺回沙发玩手机。
玩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问：“你的校服是放在学校了吗？”
齐落落手指放在玄关柜子上的包一指：“我带了的，放在包里的。”
秦柯月嗯了一下：“那好，正好明天就能到裁缝店改校服，我已经提前预约好了，下午就能改出来。”
齐落落低垂眉眼，与秦柯月对视：“嗯好。”
秦柯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解锁手机装作回消息的样子，过了一会又继续说：“我把你换下的衣服也扔洗衣机一起洗了，晒一晚上明天应该可以干。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待会儿我给你烘干。”
齐落落的目光始终落在秦柯月散在沙发上的头发。秦柯月的发色偏棕，发尾有些卷，齐落落食指绕着秦柯月的发尾玩，说：“晾干就行，明天可以干的。”
“行。”秦柯月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被齐落落绕在手上玩，直到她想换个姿势玩手机，猛地起身，头皮一阵坠感才让她意识到，对方正在呼噜毛。
“抱歉，弄痛了吗？”齐落落松手，直起身给秦柯月按摩头皮。
“不痛。”
秦柯月本想起身，但头皮传来的酥麻感让她舍不得拒绝齐落落的按摩，她索性顺势躺下，在齐落落的建议下，头枕在对方的大腿上。
秦柯月的意识已经开始飘散，她闭上眼，没一会呼吸就变得悠长。
齐落落停了下来，目光如实质般刮过秦柯月的每一寸肌肤。秦柯月皮肤很白，如同一块暖玉，干净透亮没有任何瑕疵。
齐落落伸手戳了下秦柯月的脸颊，指腹传来的温热触感令她流连忘返。被戳中的那块软肉陷进去冒充酒窝。
她的手继续下移，圈住秦柯月的脖颈，微微发力，注意到秦柯月皱眉，她立马松开。
最后，齐落落手指圈住秦柯月的发尾绕圈，就这么静静坐着，脸上表情被阴影挡住，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良久，她才俯身，拉近彼此的距离，快触碰到秦柯月的唇时，她停下，转而去亲吻秦柯月的发尾。
她没有放纵，只是一触即分的亲吻。吻罢，她直起身，推推秦柯月的肩膀，柔声道：“去床上睡吧。”
秦柯月迷迷糊糊醒来，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好。”
秦柯月起身往卧室走去，还不忘叮嘱齐落落：“你晚上和我一起睡，我刚拿了一床被子。”
齐落落颔首：“知道了，我待会儿再睡，晚安。”
秦柯月：“晚安。”
——
秦柯月踏进一片黑雾里。
这黑雾像有生命似的，纷纷被秦柯月这唯一的活物吸引过来，阴冷潮湿的触感像被死了好几天的女鬼贴住。
这个空间没有一丝光，或者说，即使有光，也穿不透这潮湿的黑雾。
秦柯月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可偏偏思维异常活跃。
又做梦了。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以至于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她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她可没听说过人会被梦境杀死，又不是恐怖小说。
她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很快，她走出了黑雾笼罩的空间。
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是一间教室，从教室设备配置以及装修风格来看，应该是闻徳高中，但是和自己所在的教室不太一样。
这种清醒梦境，尤其是出现闻徳高中的梦境，一定都是关于这本小说剧情设定的补足细节，虽然很烦这种不打招呼的临时加班，但又能拿四维资本家怎么办呢。
教室没人，秦柯月打算出去看看，找找有什么线索。
踏出教室门，她下意识往回一看，墙上赫然挂着【高一一班】的金属牌。
这是，齐落落在的教室？
可是齐落落现在在哪？
想到之前梦境里的天台，秦柯月缓了好一会，才决定往天台走。
好奇怪明明是校园言情文为什么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难道是齐落落坠亡的冲击感太强了？
走廊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空气有股似有若无的腥味。这很奇怪，以秦柯月阅恐怖片无数的经验，转角处一般都会有贴脸杀。
她放慢脚步，心里默念好几遍：没事的没事的，碰见贴脸开大的大不了醒过来嘛哈哈哈。
秦柯月站在拐角处，心里骂了几分钟人贩子系统后终于哄好了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踏出拐角。
太好了，什么都没有。
秦柯月顿松一口气，抬脚踏上楼梯，拾级而上，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只需要走一层就可以到天台，不知道有没有锁门…….
砰咚。
沉重的声音擦着秦柯月的耳边消失，带起细小的风。
秦柯月紧紧撑着栏杆，不敢往下看。
也许是察觉到有醒来的预兆，下个眨眼间，秦柯月就已经来到了天台。
该怎么描述这个场景，触目可见的颜色是污浊的红和油腻的黄。
无论视线怎么逃，看见的都是屠宰场。
受不了了。
秦柯月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意识牢牢困在这囚笼中，无法逃脱。
一丝很淡的香火气被秦柯月捕捉到，她冷静下来，仔细寻找齐落落，只有女主才是她逃脱噩梦的钥匙。
很快，她注意到天台边缘有个穿校服的女孩缓缓从地上站起，一摇一摆走向围栏。
“齐……”秦柯月跑过去，但腿太软直接摔倒。
她控制自己不去细想垫在身下的肉感是什么，挣扎起身，往齐落落方向跑过去。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齐落落停下来，侧耳倾听了一会，然后又继续爬上围栏。
“齐落落！”
秦柯月察觉到齐落落又有跳楼的倾向，顾不得胃里的翻江倒海，使劲锤打双腿试图瞬移到齐落落的身边。
齐落落并没有一跃而下，她坐在围栏上，非常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只是在看风景。
秦柯月松了口气：“你不要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快……”
点下来。
秦柯月的话卡在喉间。
她似乎踹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圆的，但并没有滚动，只是摩擦移动了几公分。
她本来不想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低头了。
是林煜。
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和男主见面真的超过她的心里承受能力。
她好不容易有劲的腿又开始软了。趁摔倒前，她快速上去来到齐落落身边，紧贴围栏，缓缓坐下。
“哎”
伴随令人作呕的腥风，秦柯月听见很轻的一声叹息。
“齐落落，”秦柯月站起，双腿还是没什么力气，她贴着围栏走过去，“齐落落，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齐落落似乎是听不见的，她表情木然，但又有点疑惑，似乎在和什么东西说话：“这样也不行吗？”
“什么不行？”就算知道齐落落听不见她的声音，秦柯月也忍不住问。
“见她一面还真是难啊……”齐落落哀怨地叹了口气，直起身，稳稳站在围栏上，“我有点生气，算了。”
秦柯月听不懂齐落落的自言自语，只是看着她站起来，秦柯月的眼皮微跳，下意识去捞齐落落的胳膊。
本以为又是一场无能为力的噩梦，但手心传来的触感让秦柯月的人心脏狂跳。
她抓住了。
“齐落落！”
秦柯月的脑袋很懵，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喊着齐落落的名字。
齐落落似乎也很惊讶，抬头望着拉住自己的人。
两相对望，秦柯月这才注意到齐落落身上很干净，是这屠宰场唯一异类。
来不及想太多，当务之急是把齐落落拉上来。
明明齐落落很轻，但无论秦柯月怎么用力，都无法拽动一点，仿佛齐落落身下是无尽沼泽。
“哎”
又听见一声叹息，秦柯月以为齐落落害怕了，说：“再坚持一下，握紧我。”
齐落落的瞳孔已经扩散，极致的黑色挤占眼白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没有眼球似的，空荡荡的。
“姐姐，”齐落落的手另一只手负在秦柯月的手背上，开始用力，“姐姐。”
齐落落的声音阴湿又腻人，像腐木上肆意生长的苔藓。
秦柯月已经没有力气回答齐落落，她一心用力，只想把齐落落捞起来，但对方一动不动，这让秦柯月升起无能为力的恐惧感。
齐落落对于自己的处境倒是很自在，她摩挲秦柯月的手背，然后滑倒对方的手指，一点点扳开，完全不顾秦柯月的的怒喝，言笑晏晏：“我会……”
像按了静音似的，秦柯月只看见齐落落的嘴一张一合，然后嘴角咧在耳根，直直坠落。
她说她会什么？
没听清。
秦柯月蹲下，胃里开始痉挛。
在呕吐的前一刻，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