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仪的目光撞进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那双大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让崔令仪的眼神躲闪起来。
她赶忙从床边站起来,说了一句:“将军醒了,感觉好点了么?”
“好多了,多谢姑娘照拂”荣北霖面露暖色。
“将军别客气,我去叫军医来”说着崔令仪跑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军医和一将士赶到房内。
“战况如何了?”荣北霖开口就问。随行的副将详细而周密的汇报着军情。军医则仔细检查荣北霖的伤口,荣北霖病情好转,高热已退,只余伤退需慢慢疗养,如实禀报。
待一切事物处理完,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崔令仪准备好素食,放在食盒中,见军医和副将退出病房,便将食盒送进房中。
崔令仪本欲将食盒递给军医,但军医和副将仿佛均有其他安排,都匆忙的离开了。
崔令仪只好提着食盒走进房间,从中取出素食。
“拿过来即可,本将军自行食用”荣北霖看着崔令仪说到。
“将军别动,以免撕裂伤口。将军为国负伤,亦为小女子救命恩人,照顾将军是应该的”,随后拿起汤勺小心翼翼的喂荣北霖吃饭。
饮食虽清淡,但恰好满足荣北霖的长年征战养成的胃,饥肠辘辘的感觉瞬间消失,吃过饭后的荣北霖仿佛重获新生,元气满满。
荣北霖观察着正在收拾餐具的崔令仪,心想这个姑娘知恩图报、为人处事低调、平易近人、不张扬、不骄躁,很是合眼缘。
待崔令仪走出房门,荣北霖躺在床上,闭着眼思虑着当前的局势以及身边的人.....
崔令仪忙碌的身影,一直萦绕在荣北霖的眼前,让嫌少与女子接触的他难以忘怀。那个穿梭在熟悉角落的人儿,牵绊着这个铁血男儿的心。
荣北霖病房的门吱呀一声,随着门缝的敞开,崔令仪提着茶壶和一碟各样的点心缓步走来,悄悄的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恰好荣北霖一伸手就能取用。在崔令仪刚要转身之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将军,你醒了,喝水么?给您倒杯水喝!”崔令仪微笑着说,两只眼睛水灵灵的,脸上的一对小酒窝一闪而过。
“好,多谢”荣北霖迎着崔令仪的目光,缓缓开口,其实他一直没睡,在崔令仪进门的时候就知道她来了,情不自禁的想看看她才睁开了眼睛。
崔令仪稳稳的递给荣北霖一杯水,避免过大的动作牵扯他身上的伤口,她用素白的手轻轻扶助他的头,纤细的手臂支撑着他的背肩,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衫交织在一起。
一股体贴的关爱就像一只柔软的小手,捧着他炙热的心。让此时的荣北霖感到满足和喜悦,他虽面部平静,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谢谢崔姑娘,我好多了,你快去休息,让你费心了”荣北霖顾虑着男女有别,轻声的说。
崔令仪抬眼看他,四目相对,尽管荣北霖才是伤者,但在他的眼里确充斥着温柔、体贴、心疼和怜惜,还有身为将军节制儿女私情的无奈。
“好,我在隔壁房间,将军有事随时唤我”她何其聪明,心领神会,坦荡的说。随后收回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盏,缓步推门而出。
荣北霖一直注视着她,意欲说点什么的嘴动了一下,却未说出只言片语,手指不知不觉的攥紧,一颗怦怦跳的心紧紧的收缩着,此时的房间安静极了!
旁晚将近,崔令仪见荣北霖还睡着,将煮好的餐食放在桌子上,换掉已经凉了的水,转而抬眼看向床上的荣北霖。
他线条分明的脸庞已经不像来时那样的白,红润了许多,剑眉像茂密的小山一样,眼睛凸起好似磐石,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唇紧抿着。宽厚的胸膛、粗壮的手臂、结实的腰腹下,那双修长的腿格外显眼。恰似因受伤的缘故,腿部仍然保持之前的样子。
“将军、将军”崔令仪轻声唤他。
荣北霖似是梦魇了,听到呼唤声,他微微嘟囔了一句:“娘,孩儿没事,您别担心......”
崔令仪见荣北霖并没有醒来,担心他又因为发炎而高热,便走上前将手敷在他的额头,试探着他的温度。
纤细柔软的小手与荣北霖的皮肤相触,阵阵轻抚就像小时候妈妈的安抚,他情不自禁的蹭了蹭崔令仪小手,带来一阵酥麻自手心传来,她连忙缩回手臂,推了推荣北霖的胳膊。
伴着一声声的呼唤,荣北霖清醒了一些,忽然意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做了个自己小时候的梦,久久不愿意醒来。
“将军,您醒了,该吃饭了,您睡了很久,吃完晚饭,您该换药了”崔令仪轻声细雨的说。
“副将和军医回来了么?”荣北霖时刻担心军务,怕因为自己受伤而延误军事。
崔令仪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口一口的喂着荣北霖喝粥。荣北霖因睡了太长时间,肚子空空的,很快就将清粥吃完,尽管已经饱腹,但还感觉意犹未尽,简直是人间美味。
这碗粥是崔令仪特意向王婶请教,学习了适合荣北霖康复的清粥做法,反复做了几次,才将做好的粥端上来,她将发自内心的关怀揉碎在热乎乎的粥里,看着荣北霖吃进肚子里,她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着。
“将军,该换药了”吃过晚饭后,崔令仪拿着药品来到床前,轻声细雨的说。
“谢谢崔姑娘”荣北霖清楚的知道军医一行人最快要三天以后回来,还是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崔令仪掀开被子,小心的解开荣北霖的寝衣,看着满身的伤痕,她潸然泪下。
本已经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看到眼前遍布狰狞伤口的身体后,还是震惊的不敢抬眼看,颤抖着手一点点解开新伤包裹的纱布。
难怪这个强壮的将军会高热和昏迷,满身大小的伤口,能坚持这么久已是惊人了!
“将军,可能有些疼,您忍一下,我小心一点”崔令仪低着头,轻微的抽噎着,小声的说。
“有劳崔姑娘了,本就是一个糙人,在军中受伤是常事,不必担心”荣北霖露出久违的笑容,就连他自己都知道,他竟然笑了!
崔令仪换下带血的棉布,她小心细致的撒上药粉,为荣北霖换上干净、舒适的新棉布。有一些棉布已经透过血水,与荣北霖身体相连,虽然崔令仪很小心,但还是会碰到伤口,荣北霖一声未吭,好像没事人一样。
尽管荣北霖最严重的是腿部的伤,一大片红色的血肉甚是吓人,但最棘手却是她腰上的伤。
荣北霖的腰很强壮,在拆解和缠绕腰部的绷带时,难免会碰到他的皮肤,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擦过荣北霖的腰。
荣北霖眼睛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阴沉,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他忘记了疼痛,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备受煎熬,呼吸都跟着急躁了起来!
此刻崔令仪的脸红透了,还渗出了一层薄汗,不知道是费力够到另一端绷带的缘故,还是她害羞了......
崔令仪帮荣北霖换完药后,为他简单的擦洗一下,并将茶水和点心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此时的荣北霖身体感觉格外的轻松。
“将军,茶点给您放在桌子上,您有什么需要就唤我。”崔令仪看着荣北霖说到。
“好”荣北霖颔首,语气温和的说。
荣北霖躺在床上思索着,不日即将离开此处,与崔令仪见面再无可能,真的希望能与这个命运坎坷而善良聪慧的姑娘多待一段时间。
他仔细的打量房间的物品和摆设,不错过任何一处细节,希望记住这里的一切,这将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他看着床边的茶点,崔姑娘亲手做的点心,伸手拿起一块,用一小块多余的棉布将他包裹起来,放在换下来洗干净的衣服最里面。
荣北霖伤势严重,尽管得到了妥善的治疗,但常常昏睡很长时间。
在荣北霖到崔家的第三日,一辆马车停在崔家门口,军医和一个陌生的男子一同来到崔令仪家中。
“北霖,你怎么样了”陌生男子上前,仔细端详着荣北霖。
“子墨,你怎么来了,我好多了,”荣北霖兴奋的说着。
“得知你负伤,皇上特命我为副将,辅助你应对敌情,来的路上,恰巧碰见军医,一眼便看出是你身边的人,我曾在你军中见过,便随他一并来接你”子墨边说
“将军,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这两日您恢复的不错,但还应多休养几日,这刚刚恢复,如若马上回营,您的伤口难免会崩裂,恐有后顾之忧啊”军医焦急的说。
“前方战事,姚副将未归,必是战事吃紧,不能再等了,你们在门口等我,帮我把崔姑娘唤来”荣北霖坚定的说。
“将军,您要走?”崔令仪慌张的看着荣北霖。
“崔姑娘,前方战事紧急,身为将军,我肩上系着无数百姓的安危,不能在此耽搁,这两日多谢你的照顾,这把短剑给你留个念想,后会有期”荣北霖盯着崔令仪的眼睛,看着崔令仪复杂的神情,心里不是滋味。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不必挂怀,谢谢将军,这您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崔令仪推脱着。
寒暄几句,军医与陌生男子将荣北霖搀扶上马车,靳子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令仪,没有作声。
“将军,您保重身体”崔令仪送至门前,挥手话别。
崔令仪一直望向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载着荣北霖的马车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她走进荣北霖住过的房间,这里还有荣北霖的影子,一抬眼,便看见那柄短剑安安静静的躺在茶点桌子上面......
军医与车夫在车厢外面驾车,把空间留给荣北霖和靳子墨。
“子墨,靳伯母身体怎么样了”荣北霖率先开口,但并没有转头看他。靳家和荣家是世交,靳子墨和荣北霖的母亲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荣北霖的母亲病逝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靳子墨的母亲。
“母亲还是老样子,时常跟我念叨你们”只听靳子墨悠悠的说,它抬眼看向荣北霖。
荣北霖躺在宽敞的马车一侧,面色如常,只有嘴唇略显苍白和干燥。腰部以下盖着薄被,整个人略显憔悴。此时的他与昔日军营中壮硕挺拔的英姿迥然不同。
见靳子墨半天没再说话,荣北霖朝着他看过去。
“崔姑娘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恰好迎着荣北霖的目光,靳子墨问他与崔令仪的故事。
“只是偶然的相遇,后因我负伤不宜长途跋涉,恰好路过她家,恰好在此处歇脚罢了,她人很好,多亏了她的照顾”荣北霖说着,侧过头去。
见荣北霖并不想多说,靳子墨也没多问。
荣北霖轻描淡写的将话题引到军务上,两人交流着军务信息及应对策略,将儿女私情隐没在国家大事的职责之后,双双换了一副严肃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