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这一觉李行简睡得昏沉,朦朦胧胧醒来,时间已至黄昏。

    晚霞如艳锦披撒,在白墙上投出绿植剪影,房间里的沙发上坐着沈绥,金光温和的亲吻他侧脸。李行简先看到他俊美的脸,随后是骨节分明的手,最后才是手指间被翻动的日记本。

    正经人谁写日记?李行简不是正经人,他写,从小时候到成年,还干过借着日记本向人许愿的事情。只不过常人许愿的对象是父母,而李行简是他的沈绥哥。

    李行简轻咳一声,沈绥抬眸,他没有任何有关于愧疚或尴尬的情绪,坦然与李行简对望,冷冷淡淡的开口:“你睡了六个小时。”

    “那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吗?”李行简问,甩开抱枕从床上翻身坐起。白天长时间的睡眠会让人骨头发软,现在的李行简也是这样,他软手软脚走到沈绥身边,一靠近就像没骨头的大型玩具一样压倒在对方背上。

    沈绥动了动肩膀企图将李行简颠下去,李行简变本加厉的用下巴磨着他的肩,于是沈绥长眉又皱起来,语气嫌弃:“我没这个闲心,也没这么无聊。下去。”

    “我的头好晕。”李行简圈住沈绥,将整个半身都贴到对方背上。沈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李行简分辨不出是什么香水,就一个劲儿对着对方欣长脖子嗅闻。

    “你是狗吗?”沈绥偏头,用日记本去挡。

    李行简顺势看向日记,沈绥展示给他的是一页空白,他没在意,借机找话说:“沈绥哥哥怎么偷看别人的隐私?”

    沈绥没有接话,一把将日记本合上。

    “别走。”李行简按下他起身的动作,接过日记顺口问:“从哪里找的?”

    他已经不太记得上次写日记是什么时候,随意翻了翻,发现日期都是八年前的,也就是最初沈绥出国修养的最后一年。连续好几篇的内容都很普通,只是些日常琐事,李行简看了几篇后就没什么兴趣,干脆一直向后翻。

    眼看要翻到最后几页,一只手放在日记本上制止了他,是沈绥。

    李行简疑惑的看过去,“怎么了?”

    “别看。”沈绥只说了两个字,随后将日记本从李行简手中抽出,拉开书桌抽屉扔进去,又关上抽屉。

    李行简看着他流畅的动作,笑着抱怨:“好霸道,我自己的日记都不让看。”

    “你要是想看,我走了之后随便看,没人拦你。”沈绥语气淡淡,看了眼落地窗外天色,又说:“你已经睡两觉了,可以带我去拿东西了吗?”

    李行简正要说什么,被打断。

    “我对你家的晚餐没有兴趣。”

    李行简盯着沈绥,沈绥也看着他,四目相对,沈绥的神色比起昨天好了许多,平平淡淡不算冰冷。但李行简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下去,于是他轻叹一声,率先动作:“好,我带你去。”

    “等等。”沈绥叫住了他。

    李行简回头:“怎么了?”

    沈绥看向李行简踩在地毯上的脚,“把拖鞋穿上。”

    李行简愣了下,随即笑开,顺着杆子往上爬:“谢谢沈绥哥关心。”

    沈绥没有理他,自己拉开门走出去了。

    面冷心热,嘴硬心软,李行简在心中不停给沈绥帖标签,三步两步追上去引路。其实也没有几步,收藏沈绥物品的房间就在隔壁,李行简打开门,带起的飞吹动悬挂的小风铃,泠泠一阵轻轻脆脆的响。

    沈绥走进去,与其说这是个房间,不如说是个展览厅,里面空间很大,是两三个房间打通后的效果,放着许多玻璃门的展柜。沈绥一眼就认出里面的东西,是他过去参演电影的周边,以及部分奖杯、奖章,还有很多照片和海报,几乎占满了每个角落。沈绥怀疑,就算是自己曾经的工作室都不一定有这么多东西。

    “这些奖杯你要拿走吗?”李行简站在一个展柜前问,里面放在三个只有年份和电影名字有区别的奖杯。

    那时沈绥连续三年蝉联金桂枝最佳男主演,声名如雷风光无限,也前途无量。只可惜……

    沈绥随意看了眼那三个奖杯,眼里的怀念比李行简还要少,他很快就收回目光,态度冷淡:“不用了,放你这。”

    李行简立即点头:“好,我给你收着。”

    那时李行简刚完成现在这个影视公司的股权整合,忙得吐血,于是借机半撒娇半卖惨的将沈绥弄回家照顾自己。一照顾就是几年,也因此这期间沈绥得到的所有奖章就都放在了李行简家。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沈绥这一住应该是一生。

    再往里走是个放映厅,横亘整面墙的巨大荧幕和一排沙发,放映机边堆着一大摞影片,周围的柜子里也基本是碟片和剧本。想当然,这些东西分为两种,一种是沈绥参演的,一种是影史经典。沈绥弯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是他十九时参演的第一部电影,装光碟的盒子大约被拿了不少次,边角缺失发黄。

    “要一起看吗?”李行简挤过去,略显期待的问。

    “不了。”沈绥一口拒绝,他将光碟放回原位,走向两边的展柜,找了一会儿,从其中拿出两份厚厚的档案袋,“我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李行简刚将沙发边矮桌上的碟片塞进放映机,听到这句话眉眼嘴角一起塌了下来,万分幽怨:“要走了吗?”

    沈绥点头。

    李行简瞪了眼沈绥手上的档案袋,发现自己认不出来是什么。于是挫败的接受现实,“我送你。”

    “不用了。”沈绥拒绝,他环顾了一圈这个满满当当的‘展览厅’,淡淡说出一句:“你继续睹物思人吧。”

    李行简咬牙,“人就在我面前,我睹物干什么?”

    “我送你到车库。”

    “也行。”沈绥没有再说什么,又是率先离开这个房间。

    李行简跟上去,有些郁悴和不甘心,“沈绥哥哥,真的一点感触都没有吗?”

    “你想要我有什么感触?”沈绥反问,继续向前走,甚至是脚步都加快了。

    “起码……怀念一下吧。”李行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闷闷的,“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沈绥停下脚步,回头,反而向李行简走了一步,他的脸已经完全冷了,语气接近质问:“感动什么?凭什么感动?你觉得那个房间显得你很深情吗?”

    “都这么深情了……”沈绥扯着嘴角笑了笑,问下意识后退的李行简,“怎么还翻脸无情,移情别恋了?”

    恍如当头一棒,李行简身形晃了晃,精神在一刻间迅速萎靡。

    沈绥几乎贴到了李行简脸上,他伸手摸了摸李行简惨白的脸,在李行简想伸手时抽离,只留下一句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让它过去。”

    “……”李行简嘴唇动了几下,颓然放下手,眼睁睁看着沈绥退步几下后离开。

    他无可反驳,他罪有应得。

    ‘展览室’的影片还在播放,传出来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周围太安静了,所以李行简还是听见了。他听到十九岁的沈绥在哼歌,没有词也没有曲的歌。他记得那部电影中的每一个细节,记得这个镜头里沈绥的眼睛,干干净净,像一汪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泉。

    前方沈绥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李行简在歌声中还是快步走了上去,他已经追不上沈绥,于是他跑到楼梯转角探出一颗头,从下面喊:“沈绥。”

    沈绥在楼梯最下方,最后一步台阶上,他听到声音抬头,同样一双眼睛,里面不是一汪清透的泉水,只有冷只有冰,没有温柔也没有爱意。但好歹他仍然为李行简停下了脚步,还愿意听听对方在说什么。

    “不可以让它过去。”李行简撑着栏杆,神色悲伤又执拗,“不管你恨我还是爱我都可以,就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想和你算了。”

    “那你想要什么?”沈绥问,声音不算轻,大约是有些生气了。

    李行简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想再续前缘,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沈绥没有回应这句话,事实上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就抬脚迈下最后一步台阶。李行简本能追了两步又停住,还是站在楼梯上冲着对方背影喊:“沈绥,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很显然,沈绥的心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冷硬,作为受害者他给了李行简太多机会,现在也是一样。男人莽撞的告白让他脚步顿了顿,到底还是说了一句话,“你那个日记本,有空看看吧。”

    说完他就一刻没停的大步离开了。

    李行简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管家上前关心才像长梦惊醒般,跑着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放着日记本的抽屉。

    那是个很厚的本子,第一页是八年前。李行简拉开椅子坐下,开着台灯一页页翻,夜渐渐深,窗外适时响起虫鸣。李行简的心慢慢静下来,被自己拉回了八年前。

    在那些他初看不以为意的琐碎日常里,他写了公司楼下的花墙,他写某个公司新人迷糊糊将他拦在电梯外,他写清晨六点半落在窗外上的雀鸟……他写那些细细碎碎的鲜活,不只是为了记录,还是为了分享。

    他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写日记的原因,是曾经的自己不善言辞,却又想将自己的一切展现给沈绥看。

    他知道沈绥会看,这日记本就是为沈绥而写。

    他们曾经相依为命,曾经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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