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伯!”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沈棠生直接冲过去抱住了冯伯。
冯伯笑着,像拍小孩子一样,拍着沈棠生的背,边拍边说:“我回来给少爷做管家,来照顾少爷了,少爷可要给我口饭吃啊。”
“少爷竟长这么高了,少爷离京时,堪堪与我一般高,如今竟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不止,我这都要抱不过来了。”
沈棠生松了手,吸了吸鼻子,抓着冯伯的肩,急切地问道:“当年沈府全府上下除了我尽数牵连被斩,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也不知,当年我被官兵打晕,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处于郊外的一处房内,有人照顾我,这些年也多亏了他们,只是,无论我怎么问,他们都不肯说他们的主子是谁,想必是贵人相助,不愿留名。”冯伯解释道。
沈棠生顿了顿,而后笑着说道:“若我知道是谁,定要好好谢他。”
冯伯对沈棠生笑了笑。
沈棠生走到灵位前,跪在了垫子上,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没起身,良久,声音颤抖着说:“爹,娘……我回来了。”
他肩膀微微颤抖着直起身来,继续道:“你们虽都已离去,但所幸我如今不是孤身一人,汉川和我如今都已立战功,几十年内,草原人都没能力打回来了……冯伯也回来了,你们可以先放心了……”
一番话说完,沈棠生已是泪流满面。
一旁冯伯也跪了下来,道:“夫人放心,我定会替你们好好照顾少爷。”
沈棠生静默良久,终是把冯伯扶起了身,说:“冯伯,我先带你回驿站吧,汉川也在那儿,他如今也是上云麾将军了。”
冯伯随沈棠生一起走了出去,慨叹着:“时间一晃,你们都长大了。”。
两人一起出了府,上了马车,回了驿站。
夜晚。
“咚咚咚”,门外穿来敲门声。
“进。”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打开,奚汉川从门外进来。
“有消息了?”
“是的,但关于呼延桀的事,查起来需要点时间,现在还只查到流言的起源。”奚汉川回道。
“嗯,说吧。”沈棠生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流言,最初是七年前,从七皇子妃那里传出来的。”奚汉川低声道。
他没记错的话,这七皇子妃,便是姜家小姐姜云瑶,和他们年纪相仿,是当时有名的才女。
沈棠生皱眉,这他确实是从来没想到过。
奚汉川继续说道:“确切地说,倒不是她‘说’的,是她写了篇文章,文中的主人,就是你和梁公子。”
沈棠生眉心一皱,不甚明白。
奚汉川见沈棠生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接着说:”文章内容大致是你与梁公子在太学相识,梁公子对你日久生情,沈家出事后,你即将奔赴边疆,梁公子鼓起勇气向你诉说情意,但你知道一去多年,不愿耽误梁公子,所以拒绝了梁公子。”
“咳咳咳!”沈棠生被呛了个厉害,好一会儿了才缓过来,问道:“然后呢?”
“七皇子妃的这篇文章在世家小姐之中广为流传,时间久了,就传得家喻户晓了。”
“家喻户晓?”
奚汉川点头。
“合着,这传言不仅在朝为官的人知道,就连街上的平民百姓都知道?”沈棠生睁圆了眼睛,看着奚汉川。
“是的。”
沈棠生一瞬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而后忍着脾气问道:“姜家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从前喜欢梁晚照?不想让梁晚照成亲,所以编了这种瞎话?”
“应该不是,七皇子妃五年前就和七皇子成亲了,听说非常恩爱。”
沈棠生一顿,又问道:“那难道是她讨厌梁晚照,想毁了梁晚照的名声?”
“应当也不是,梁公子为人向来和善,在京中世家少爷小姐中的风评,一直很好。”
沈棠生疑惑了,都不是,那姜云瑶想干什么?
“等等,这些年,流言传得这么盛,梁晚照就没解释过?”
奚汉川摇摇头,说:“没有,不仅梁晚照没有解释,整个梁府都没有对流言有回应。”
都没解释?梁晚照没有解释,尚且可以说是不屑于解释这种离谱的传言,可梁夫人多次向梅妃提起梁晚照的婚事,实在不像是不在乎这些的人。
沈棠生饮了口茶,深呼气,道:“行了,我交代的事,还有别的消息吗?”
奚汉川回道:“有的——有别的茶杯吗?我渴了。”
沈棠生拿了新茶杯,倒了杯茶,递给他。
奚汉川喝了口茶,继续道:“跟着梁小姐的影卫回报,梁小姐今日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甚至很是欣喜,带着丫鬟逛街,买了很多东西。”
沈棠生微微偏了偏头,感到有些奇怪。
“对了,我找到了呼延桀的画像。”奚汉川拿出收在怀里的画像,递给沈棠生。
沈棠生接过画像,打开仔细端详了一会,竟有些眼熟。
奚汉川见沈棠生一直盯着画像,问道:“你见过他?”又道,“我们同草原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认识呼延部大可汗的小儿子,也不奇怪。”
“不是草原。”
“嗯?”奚汉川有些懵。
“我是说,我确实见过他,但不是在草原。”沈棠生解释道,又陷入了沉思,半晌后道:“我想起来了,是南疆,我在南疆见过他。”
“南疆?”
“嗯,就是南疆。当年梁曦禾身体不好,听闻南疆的大巫师有办法治好她,只是需要五年,所以她那时被送去南疆了。后来我和梁晚照有一年去南疆看望她,这个人就在那里,当时曦禾说,他是中原商贩。”
“好像当年,你确实去过南疆。”奚汉川回忆着。
“如此看来,他们两人是早就认识了。此次呼延桀求亲,梁曦禾应也知情。”终于有了个好消息,沈棠生放下些心来。
奚汉川问:“那既然这样,影卫还要继续跟着梁小姐吗?”
“继续跟,确定曦禾没事了再回来。呼延桀的事也继续查,查到了告诉我。”
“好。”
过了一会儿,沈棠生说道:“冯伯回来了。”
奚汉川愣住了,而后不可思议地说:“冯伯!?”
“是。当年沈府的人都被抓了起来,但冯伯被不知名的人救了。”
奚汉川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棠生继续说:“你派个影卫,平时跟着冯伯,谨慎一点。”
“你是怀疑……”
“我并非不相信冯伯,而是不相信救冯伯的人。这么多年,冯伯的忠心我是信的,但冯伯说不出来救他的人是谁,我担心,那人有别的企图,想利用冯伯。”
奚汉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考虑的有道理。”
“行了,你也去看看冯伯吧,多年不见,叙叙旧。”
“好。”奚汉川起身走出房间,将房门轻合上。
沈棠生食指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几日后,下朝。
沈棠生像往常一样走在出宫的路上,只是一会儿,便发现梁晚照没了身影。
奇怪,他今日怎么走得这么快。
沈棠生没注意,途经一个小门时,忽然感到手腕处受到了一股拉力,他下意识反客为主,拉着那人的手腕一个用劲,一只手将那人抵在了房内的墙上,另一只手直接掐住那人的脖子。
匆忙之中,未能看清来人的模样,此时四目相对,沈棠生愣在了原地。
竟是梁晚照。
梁晚照表情有些茫然。
沈棠生忙松了手,退开几步。
见沈棠生松了禁锢,梁晚照站直了身子,不再靠着墙,也没有客套几句,直接问道:“暗中调查呼延桀的,是你的人?”
沈棠生皱了皱眉,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梁晚照没有继续追问方才的问题,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这些天跟着我妹妹的暗卫,也是你派来的?”
沈棠生沉默,不懂梁晚照想做什么。
“你倒是很关心她。”
沈棠生哑然。
“你想帮她。”梁晚照不再问他,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不确定呼延桀的意图,也不确定我妹妹的想法,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派人去查探,对吗?若是我妹妹不愿意,你当如何?”
“梁侍郎,我实在是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想的未免太多了些。”
梁晚照眼中含了些笑意,徐徐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吧——但我今天是想告诉沈将军,不用担心。你们是一行人回京,速度慢些,呼延桀一人追来了京城,一个月前已到,他们之间的事有些复杂,但总之,这场和亲,曦禾是愿意的。”
沈棠生只是盯着梁晚照。
见沈棠生还是不打算开口,梁晚照道:“我说完了,沈将军,一起离开?”
沈棠生终于开口道:“不了,梁侍郎先行离开吧。若是让别人瞧见我们从一个屋里出来,一路同行,明日,梁侍郎痴心不改终成正果的传闻就要传遍京城了。”
“还是沈将军想得周全,既然如此,梁某就告辞了。”梁晚照后退一步,向沈棠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仪态方正,一如往昔。
沈棠生站在原地,闭眼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