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皇上折返回宫的消息传来，宫女褪去，偌大的皇宫便只有乔凤一人。
乔凤揪准时机在皇上的书桌上床榻上一番找寻，她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找出皇上跟敌寇勾结的证据，但她几乎翻遍皇上整个寝宫都没有找到任何把柄。
乔凤瘫坐在地上，皇上谨慎在她预料之内，但倘若真的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那他们此次行动可以说是以失败告终。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手底下的砖块不大对劲，她低头细细研究，用力一按，一旁墙壁却忽然打开一条道来。
乔凤瞬间瞪大了眼睛，通道里密密麻麻贴满了字符，正好对应他们在北塞和湖州发现的那些字符。
乔凤心下一喜，然而很快有脚步声袭来，她只得再用力一按，墙壁上的门重重关上，乍一看跟墙壁严丝合缝，看不出来丝毫不寻常。
老嬷嬷进来看到乔凤瘫坐在地一脸呆样，连忙惊呼一声将她提起来扔回床榻上。
“皇上很快就要到养心殿了，你怎的还不快快准备好。”老嬷嬷急切把她的衣衫扯下来就只留了件里衣，然后便退了下去。
眼见着屋外烛火攒动，脚步声靠近，乔凤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说时迟那时快，埋伏在暗处的宫女连忙上来与她对调。
宫女低垂着眼眸，眼底带着三分怯然，抬眸时微红的眼眶勾勒出不安的内心，但细看之下会发现怯意不过三分，剩下的都是想翻身的野心。
乔凤喜欢有野心的人，野心是一个人从地狱里往上爬的所谓天赋，所以那天只看了一眼她便决心要跟她合作。
“放心吧，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乔凤拍了拍小宫女的肩膀，临走时却被宫女抓住了衣角。
“谢谢你帮我通过选拔，若日后我得皇上重用，必定报答你。”小宫女含泪一笑。
乔凤点点头，没有过多纠缠，纵身一跃跳上房顶，随后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将军府，乔凤任然心有余悸，扯掉脸上的面皮，披上外衣。
房间里没有点烛火，乔凤按耐住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的手，脑海里全是刚刚在养心殿里看到的画面，她可以确定，那里面就是她们要找的罪证，只要再找机会混入养心殿，就能拿到罪证将皇上扳倒了。
但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下次再要找到时机可就难了，想到这乔凤又不免有些丧气。
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房间突然亮起来的时候被大吓了一跳，对上宋成的眸子，乔凤才回过神来。
“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宋成上前拉着乔凤左右看了看，仔细检查，确保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才松了口气。
“阿成，今天就差一点点了……就一点点。”乔凤无意识地重复着，嗓音颤抖着，执拗到偏执，乔凤才迟迟发觉内心深处的自责以及对于复仇的极度渴望，要是她早一点儿发现那个暗道就好了，她太想扳倒皇上为父皇报仇了。
宋成看到乔凤瞬间通红的眼眶，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捣了一下，说不出的心疼。
“别急，咱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反倒觉得你几天没有得手是一件好事情，毕竟心急容易出错，相比于被皇上抓现行，现在这样不是好很多么？”
听着宋成沉稳有力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乔凤不安的心瞬间被抚平，他说的对，复仇这件事漫长而艰难，为确保万无一失，她不能急这一时。
当晚，乔凤又梦到了那个被屠杀的场面，她最近已经很少梦到了，即便梦到了她也能做到心平气和面对。
然而这次的梦境稍许不同，梦境里场景转换到一处她从未见过的地方，这是一处洼地，她位于洼地下沿，周围秋草横生，秋风四起，她孤身一人在此，狂风把她的衣衫吹向一边，勾勒出单薄的脊背。
乔凤下意识回望想寻找宋成的身影，但四周空旷寂寥唯独她一人。
随着狂风逐渐停歇，空气中弥漫着她熟悉的腐尸的味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顺着坡度往上爬，洼地里雾气弥漫，某一刻与上一世的场景重合。
她等了许久，当太阳出现的那一刻，雾气散去，她逐渐看清楚了，洼地里，横七竖八躺着腐尸，尸体比山谷里的尸体状况还要惨烈，像是被什么浸泡过一样，糜烂的腐肉带着不正常的惨白，一丝一缕随风飘拂。
乔凤是被恶心唤醒的，醒来连忙翻身下床吐了一地酸水，吐得肝胆一颤。
“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宋成几乎在她起身的下一秒便醒了过来，跳下床拿过来一个痰盂，抚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顺着。
“洼地……死尸……”乔凤像是住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宋成的手掌，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脑海里闪过许多她来不及抓住的元素。
“那个梦又缠上你了对吗？”宋成处理好残局重新翻身回到床榻上，支撑住乔凤的身体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别怕，都过去了，那只是梦。”
宋成一面安抚着怀里的女人，一面想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噩梦吓醒了，今日这是怎么了，然而下一秒便听闻乔凤压抑的声音传来：“不……这不是之前的那个梦。”
宋成愕然，怀里的女人突然一个激灵，“是西梁！”
乔凤脑子里灵光闪过，梦里的洼地正是西梁人原本的住所，后来灾洪爆发，西梁人在梦里被洪水淹没，洼地变成了一处湖面，湖面平静彻底淹没了他们的生存痕迹，于是西梁这个小村里彻底没落。
外出捕鱼的夫妇回到西梁却再也没有家，顺着湖水往下便去了湖州，之后再无西梁。
“我们去一趟西梁吧，那里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乔凤死死抓着宋成的手，眼神坚定万分，语气里却染上几分哀求，宋成看得直心疼，虽尚且没有理清楚来龙去脉，但却一口答应下来，“好。”
——
西梁位于京城和湖州之间，不算很远，但来回车马也要五日左右。
苏青禾虽不赞同却也没有过多干扰，只是不舍地拉着乔凤和宋成的手，叹息：“这才回来多久，成儿也好不容易休息几日，你俩就好好在将军府待着过几日松散日子多好，非要到处折腾……”
见两人不语，苏青禾也彻底没辙，看向一旁的巧儿。
巧儿接收到老夫人的眼色，明白她想让自己开口挽留，但经历之前漫长的等待再到乔凤平安无事回来，巧儿这么些天也都想通了，只要小主记挂着她，她就有归宿，至于小主的那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她也不懂，便只好支持小主，不让小主担忧。
“罢了罢了，你们那些复杂的事情我一介老妇人也不懂，只要你们几日后能安安稳稳回来就好。”
最终苏青禾也只能妥协，看着乔凤和宋成以及小虎三人乘着马车逐渐远去。
马车里，乔凤看着将军府门口那群逐渐缩小的身影，主主仆仆，直到他们转过弯去那群身影才彻底消失不见，乔凤心里难以言喻的惆怅，只因为她心里隐隐有感，这次去西梁会带来很大的不一样的东西。
“阿成，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要个孩子吧。”乔凤忽然郑重其事道。
车里其余二人闻言皆是一愣，小虎率先反应过来，由衷为将军和将军夫人感到高兴，然而宋成却犹豫许久。
正因为她明白乔凤这句话的分量之重，所以才不想随意回答。
但细想之下，他还是轻声回应：“好。”
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双方都明白彼此眼中庄重的神色，是即使他们来自上一世，在见过这一世的所有温情与难捱之后，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
是每每分别时身后那一道道牵挂的目光，早已在他们被复仇占据的贫瘠的土壤里重新冒出的绿意盎然。
是不舍，是延续，是希望即使有朝一日他们消失后也能给将军府留下点念想来。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吱呀的声音伴随着乔凤缓缓道来的嗓音。
小虎是宋成穿越过来之后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是宋成难得可以信任的人，乔凤也自然就全盘托出，将事情来龙去脉以及她的怀疑和思虑全都说了出来。
“所以夫人是怀疑……西梁原始村庄里的那些腐尸就是上一世在夺权战中牺牲的那些人？”
小虎深呼出一口气，即使他花了很长时间去了解并接受有关他们真实身份的事情，但听到乔凤说出她的怀疑，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不，上一世山谷里的那些腐尸估摸着早就已经被拉去乱葬岗一把火烧了，且西梁人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两处的尸体肯定不同。”
乔凤略微停顿：“我是在想，有没有可能……上一世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穿越到西梁人身上，然后没多久又被洪水夺了性命，所以才怨气极重。”
这下小虎愈加觉得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