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陆宜槿,她一点都不担心他移情别恋。比起宋杳杳,宋昭昭有哪一点值得陆宜槿喜欢?
权衡之下,他二人绑在一起,更令她放心。
“娘娘,臣女惶恐。如此下旨,恐怕陆公子不愿。”宋昭昭挤出一丝笑,“不如,改日再说?”
“放肆!你敢违命?!”
“娘娘息怒——”
众人一惊,跪了乌泱泱一地。
江虞动了怒,扶在榻上的手微微发颤。一个小小的假嫡女,竟看轻她了。别家姑娘听到,谁不是感激涕零,岂敢抗命?
顾着面子,她压着声音道:“本宫给你机会,一会儿陆宜槿答不答应,便是你的事了。”
“娘娘,宋府大姑娘来了。”宫婢提醒道。
鸦雀无声中,杳杳缓缓走来。看了一眼宋昭昭,便垂下眼帘,福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她今日虽匆忙,但面见贵人礼数还得周到,不可失了分寸。
是以穿了件她如今箱子里最好的藕荷色的绣蝶棉袄,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行礼时嘴角微微上扬,饶是贵妃也不得不承认,是个有灵气的美人,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江虞端起茶盏抿了口,心道这便是谢长宴救下的人。
她没说平身,杳杳自然不敢起,就这么过了小半柱香,有细汗自额头滑落,这才饶了她。
“平身吧。”
“谢娘娘。”习霜闻言立即扶住她,眼里露出淡淡的担忧。
“还有你们,都跪着做什么,起来吧。”江虞漫不经心。
“是。”
姑娘们纷纷起身,面色都不太好看。她们今日是应邀来赏花听曲子的,不是来受罚的。
“既到齐了就开始吧。”
“贵妃娘娘。”
西伯侯府的四小姐孙尚雪叹了口气,阴阳怪气的,“您方才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小女差点心里发慌,可是有不长眼的惹着您了?不如您说来听听,小女等人定不饶她。”
“是啊娘娘……”
一旁的宋昭昭脸色微变,瞥到杳杳,她眸子一闪,上前道:“作为臣女,自是应该为娘娘排忧解难的。各位姐姐,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的解法更得娘娘心意?”
“你说,怎么个比法?”
孙尚雪抬起下巴看她。
知道陆宜槿要来,宋昭昭今日精心打扮过的。此刻轻轻一笑,有了几分可人,她温声解释,“孙姐姐别急,比法很简单。娘娘出一道题目,我们各自说出答案,最得娘娘心意者自然就是赢家的。”
“这支簪子,作为彩头。”
她拔下一支质地精美的发钗。
“娘娘觉得如何?”她看向贵妃。
“姑娘们有雅兴,本宫当然允。”江虞看她一眼,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笑:“大家放开了说,不必顾及本宫,说的对了再赏翡翠耳环一对!”
“哇……”
各家姑娘先是震惊,随后喜上眉梢。那可是翡翠耳环,外邦进贡的稀罕物!陛下特地赐给了贵妃娘娘,她们平日看都看不见的,今日竟有人能得到!
一时间,大家都打起了精神。
歌妓弹起了琵琶,唱起了小曲儿。江贵妃想了想,说:“本宫近日还真有一件烦心事。”
“陛下朝事繁忙,已经许多天未来过我宫中了。不知各位可有妙计,让我也与后宫里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子们争上一争?”
一时无人敢回。
贵妃自称变了,可不代表你就与她拉近了关系。这题若是回答对了,就是得罪了后宫里的其他嫔妃。若是错了……
姑娘们蹙眉不语。
回答错了,谁知贵妃娘娘会不会怪罪。
更何况还关及陛下,她们不敢随意言论。
孙尚雪也没想到是这种题,不免愣了愣。但想起那对翡翠耳环,一时铁了心,大声道:“这有何难,娘娘你国色天香,用美人计不就好了!”
嗤笑声一时响起,她瞪了众人一眼。
江虞听完答案一怔,随后轻笑,“孙姑娘是个有趣的人,虽不完全正确,倒也合了我一半的心意,赏!”
宫婢送上一只翡翠耳环,众人惊呼,“这耳环还能一半一半送?”
“孙姑娘回答得不算错,自然可以得到赏赐。大家若是回答的都有道理,那便都有彩头。”她道。
“快想想,还有什么好办法?”
“诸葛亮三顾茅庐,贵妃不如三顾御书房?”
“笨啊,那是刘备三顾茅庐。再说了,贵妃娘娘又不是诸葛亮……”
众口难调,一时之间竟没有个确定的答案。
“姐姐。”
宋昭昭脆生生喊她,看她的眼里笑意盈盈,娇声道:“阿娘说你从小就足智多谋,肯定已经想到好办法了吧,快说啊,翡翠耳环就是你的了。”
众人视线投过来,心思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抢了自己嫡妹的郎君。
顿时人人面上露出嫌恶,她们虽不喜半途冒出来的宋昭昭,但对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更是不屑,半点礼仪都不知。
杳杳何尝没有看见,却还是弯了弯唇角,温声拒绝,“我还没想出来。”
宋昭昭笑了笑,看着是一片好心,“姐姐你就说一个吧,阿娘都夸你小主意多,贵妃娘娘还等着呢。”
话落到她跟前,自然不能不接,江虞揉了揉额头,顺势道:“是啊,因这件事,本宫头疼得很,你便说说吧。”
“陛下赐了这翡翠耳环给您,自然是将娘娘放在心里的,娘娘何须烦闷。您若这样,陛下在书房,想必是日夜难寐。”杳杳回道。
“为何?”
“所谓心有灵犀,您烦闷睡不好,他自然也睡不好了。”
姑娘们感慨万千,好像也有道理啊,她们怎么没想到呢!只有宋昭昭面色不太好,原本想让她闹笑话,竟这么容易就化解了。
江虞恍然,勾唇打量她片刻,“倒是个机灵的,既是这样,另一只你便拿去吧。”
“多谢娘娘。”
“不过宋二姑娘的心意也不能浪费了,你们是姐妹,都是一家人,这支彩头便也赏给你吧。”
“本宫乏了,先眯一会儿,你们自个玩吧。”
有宫婢送来彩头,杳杳刚拿起那支珠钗,宋昭昭走过来覆上她的手背,“姐姐,我帮你戴——啊!”
“宋杳杳。”紧接着,一道质询声传入她耳畔,像是淬了寒冰,“你在做什么?”
事发突然,那支簪子就这么划上了宋昭昭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几分骇人。
众人惊呼出声。
贵妃斥身边的宫婢,“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太医。”
又转头看向杳杳,手重重拍在贵妃榻上,“宋大姑娘,你刚回府,本宫知晓你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今日才特地邀你一起。姐妹之间有所龃龉,实属正常,可你再恼,也不能做出如此毒辣的事情。”
“身为女儿家,二姑娘若是毁了容,可如何是好?”
她面色微怒。
电光火石之间,杳杳想起方才宋昭昭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划,再到陆宜槿出现,原来是打的这种心思。
这是一场鸿门宴。
陆宜槿身姿挺拔,站在原地等她解释,一双黑眸冷冷清清,玉容透着疏离。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
杳杳抬眸认真看他。
他手指微屈,听见她道:“我说是她自己一手策划,为的是赢取你的怜惜。陆公子,你信吗?”
“宋杳杳!”好不容易缓和的面容又冷起来,他清隽的脸浮现薄怒,“这话你自己信吗?她没事故意伤害自己,又故意等我前来?”
“我看的清清楚楚,你过分了!”
“姐姐!”
宋昭昭忽的跪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捂着脸道:“我好心帮你戴簪子,你怎么还冤枉我?”
“我知道了,是因为陆哥哥!我与他没有关系的!姐姐,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和陆哥哥说话了。”
陆宜槿脸色更沉。
“陆哥哥,我破相了,这下没人愿意娶我了!”她泣不成声,眼睛通红,“我也无颜回去见阿娘了,不妨死了算了!”
说着,她拾起地上的簪子。
“快拦下她!”贵妃惊道。
陆宜槿面色一凝,伸出手臂拦了一下。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不知怎的,宋昭昭跌进了他的怀里。
“你没事吧?”他微微蹙眉,扶稳了她。
看着他拉开距离的动作,宋昭昭抬头,一脸不可置信,“陆哥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没有。”
陆宜槿蹙眉,耐着性子安慰,“二姑娘别多想,让太医给你看看。”
江贵妃弯唇,看她费力演了一出好戏,此时也不介意给她善后,“太医,去给宋二姑娘瞧瞧,若有瞒报,本宫可不轻饶。”
太医连声应下,走到她身边看了几秒,砰的一声跪下,“娘娘赎罪,老臣医术有限,治不了这症状啊!”
这脸上明明就是用花瓣汁等特殊材料涂成的,这些物质通常有一定的颜色,又对皮肤无害。宋二姑娘哪里是划伤,分明就是假的!
可——
他颤颤巍巍地望了一眼江贵妃,又低下了头。贵妃娘娘态度不明,姑娘间的这种腌臜事,不便参与,不便参与。
“什么?”
“竟这么严重吗,连太医都治不好?”
有世家姑娘小声嘀咕,“我听说,这宋府大姑娘因着身份的事被退了婚,说不定是嫉妒妹妹。你们说,是不是这个原因?”
“有可能,二姑娘还是太心善了……”
江虞瞥了瞥她们。
“事情已经明了,既在本宫这里出了问题,就得有个交代。”“来人,宋府大姑娘心思不正,残害庶妹,打三十大板,交于掖庭!”
陆宜槿脸色一变,掖庭是什么地方,用来惩治后宫及宫女过失的地方。她去了那里,免不了被低贱侮辱。还有三十大板,她如何能撑住?
“宋杳杳。”
他抿了抿唇,落在她身上的眼眸微起波澜,“做错了事还不道歉,请贵妃饶你一命。”
呵!
杳杳眼眶微微泛红,觉得有些头晕脑胀。
“我只最后问一遍——”,她柳眉杏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陆宜槿,你信我还是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