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是谁说的了,他说没有谁能陪谁到最后啊,到最后一定只剩一个人的,即便相遇和过程多么美好,结局一定是盛大的悲剧收场,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希望以后别再说了。
她还没有离开我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像是星球脱轨掉队,像是日月转轮星夜无光,山河崩塌,冰川融化,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的心快要跳不动了,除非我是超人,不然我想不到留下她的方法,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超人也是不行的,超人也有他的悲哀,世界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喜怒哀乐都是平均的,相遇和离别都是按部就班的,它说来了它就来了,它不说它也来了。
我望着天上的白云,发现它们随风漂流,有时遮蔽了太阳,世界变得暗沉,有时跑到天边,染红了夕阳,半边天都是红的,夕阳的光辉它挡不住了,就像太阳会落山,谁都挡不住,我要独自熬过黑夜,然后看见日出。
我帮她收拾东西,当初她把家当都搬过来了,那时候她和我一样一穷二白,现在这些东西她都用不上了,我的东西还是当初那些。
“多穿一件衣服吧,外面风大。”我朝窗外看了一眼,是秋天了。
“不用了,到机场就一段路,现在北京还很热。”
“想一想还有什么没带到的,证件那些。”
“都在包里了。”她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停在我脸上。
我怕她看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会难过,所以我耸了耸肩,帮她提东西说,“我送你,到北京了别想其他的,先把你的事办好。”
“你也一样,别放弃梦想。”
我喜欢她的坚强独立,喜欢她的小鸟依人,喜欢她变幻莫测的衣装,以及面无表情但内涵深刻的脸,可我发现她越来越陌生了,我越来越不像当初的自己了。
她身上穿着Burberry的风衣,LV的长筒靴套着黑丝袜,我觉得是她身上的名牌将她变了样子,就像伦敦街头被抓拍的艺人,步伐轻快,衣着时尚,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都是一张宣传海报。
我是一个不太会注重外表的人,但我知道有的人通常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怎样一个人了,因为这个原因,我总是被归为最次的那一类,尽管别人不说,我却也能一眼把他心中所想看出来。
我还记得第一天她穿了一双白色运动鞋,一条洗成复古风的牛仔裤,扎着高马尾,一件连帽外套,今天再看见她,记忆忽然变得模糊了。
最后还是她向我道别,说,“姐姐只是去北京一趟而已,怎么搞得像是葬礼默哀似的,开心一点,去吃点东西吧。”
“你小看我了,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我都没哭呢,最多就是有一点难过。”
“你看你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我本来就比你小,你是女孩我就是小孩。”
多年以后我忽然想起柳永的一首词来,中学的时候不懂,如今一看发现还能全文背诵。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那小孩就要听话不是么,我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能做到吗?”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能。”
“风很大,别站这儿被吹感冒了,要照顾好自己。”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嗯。”
“抬起头来,别太想我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忽然扬起的风把她吹走了,风沙真大啊,双流机场有很多的人,也送别了很多的人,我看着飞机起飞了,我发了疯朝着飞机的方向跑去,眼眶中的泪水喷涌而出,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最后依依不舍的总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像你以为已经忘记某个人了,可很多年后突然在杂物中找到一条手链,你望着它愣神,那些记忆像昨天一样浮现的瞬间,还是会忍不住抱头痛哭,即便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你却依然没有释怀。
柳永在多年前写下的雨霖铃没有一句是多余的,即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种记录在文字上的情感却永垂不朽,灵魂仿佛穿越了时空去铭刻离别之苦。
日暮的时候,我跌跌撞撞找回了出租屋,走进门的时候我才忽然发现,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她应该不会上锁吧,好像把她的一切都锁在房间里,不让我看。
我转动门把手觉得心情很沉重,门开了,迎面是刺眼的阳光,窗外巨大的夕阳正在坠落,一棵老树的叶子掉光了,她的房间有淡淡的香味,似乎和她身上的一样,风从窗户吹进来,这是一个绝佳的落日观景台,我想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每天靠在窗台上看着夕阳发呆。
房间里有属于她的一切,靠近窗台的是一张不大的木桌子,上面有一个盒子和一面脸大的镜子,我没想到化妆品会有这么多的种类,大部分都是我不认识的,我旋开一支口红,斜面有些许纹路,似乎是残留着她嘴唇的印记。
我再打开一些其他的东西,粉扑扑的软布应该是擦脸的吧,还有圆盒子里装着面粉一样的东西,我忽然觉得化妆这件事很麻烦,把东西放回原位。
除此之外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内衣倒是很多的款式,我想设计师应该是在追求性感与美上下了功夫的,我忽然觉得它们穿在她身上应该会很诱人。
我还是发呆,夕阳收走大地最后一束光,我忽然觉得心里很空虚,她没有叠被子,只是平铺在床上展平了棱角,我嘲笑自己在机场的表现,马上飞机都要起飞了我还舍不得她走,真是一个无赖的小孩,她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哭什么。
我躺在她的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闭上眼她就出现在我面前,被子被我揉成一团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