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村的晨雾还未散尽,茅屋内已飘出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苏棠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烫。阿琰抱着新劈的木柴撞开门,发梢还沾着细碎的草屑,"阿姐,我今天能劈出十个完整的木墩!"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斧头,虎口处还留着昨日磨出的红痕。
"先把手包扎好。"苏棠放下火钳,从竹篮里翻出布条。阿琰乖乖伸出手,眼睛却盯着她泛红的耳垂:"阿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他的拇指突然抚上她眼下的青影,温热的触感让苏棠浑身一颤。门外传来王婶的咳嗽声,她慌忙抽回手,布条在阿琰腕间系出个歪扭的结。
木柴总也不听使唤,阿琰的斧头一次次磕在石头上,溅起的火星落在他粗布衣襟。苏棠咬着唇上前,握住他握斧的手:"要这样..."她的掌心贴着他布满薄茧的虎口,教他调整挥斧的角度。阿琰突然屏住呼吸,少年独有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发顶:"阿姐的手...比溪水还软。"
这话惊得苏棠险些松手。斧头重重劈进木墩,木屑飞溅间,她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闷笑。老村长拄着拐杖路过时,正撞见阿琰弯腰替苏棠捡发簪的场景——少年的手指擦过她后颈,发间野菊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草药味,在晨雾里酿成蜜。
"倒像对小夫妻。"老村长的话让两人同时僵住。阿琰直起腰时,后脑勺重重撞在苏棠下巴上。他慌忙去揉她发红的嘴唇,指尖触到那片柔软的瞬间,两人耳尖同时烧得通红。王婶的嗤笑从远处传来,苏棠推着阿琰进屋,却没看见少年藏在身后,偷偷攥紧了那支带着体温的发簪。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屋檐下。苏棠教阿琰辨认晒干的草药,木桌上摆着金疮草、雪见草和紫苏。少年学得极快,却总故意把紫苏认成罗勒,惹得她皱眉佯怒。"阿姐生气的样子..."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她的,"比崖边的野莓还甜。"
这话让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抓起一把紫苏要砸过去,却被阿琰握住手腕。少年的掌心滚烫,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上的茧:"等我想起来身世,定要让阿姐天天穿绸缎,再也不用碰这些粗活。"他说得认真,眼睛亮得像缀满星辰的夜空,苏棠望着他,突然想起昨夜他梦里呢喃的"右营...盾牌阵"。
暮色四合时,阿琰自告奋勇要生火煮饭。干草塞进灶膛时扬起灰尘,呛得他连连咳嗽。苏棠伸手去拍他后背,却被他反手拽进怀里。少年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心跳声透过粗布衣裳清晰可闻:"阿姐身上有烟火气,抱着特别安心。"
陶罐里的野菜粥咕嘟作响,香气混着柴火味弥漫整个茅屋。阿琰举着豁口的陶碗,眼巴巴看着苏棠:"阿姐先喝。"他舀粥时故意洒出几滴,又手忙脚乱去擦,指腹擦过她嘴角的动作轻得像羽毛。苏棠低头喝粥,却尝到了比野菜更甜的滋味。
老村长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阿琰正往苏棠碗里夹野菜。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少年护在她肩头的手,又看了眼墙角藏着的龙纹令牌,重重叹了口气。"女娃娃,"他把一包草药塞给苏棠,声音压得极低,"那孩子的伤...怕是拖不得。"
这话让苏棠捏着药包的手微微发抖。阿琰却蹦跳着端来烤红薯,红薯皮上还沾着炭灰:"爷爷吃!阿姐烤的可香了!"他笑得眉眼弯弯,虎牙在火光中闪着微光。老村长望着少年天真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苏棠的肩膀。
夜色渐深,阿琰躺在草堆上数房梁的裂纹。苏棠吹熄油灯时,听见他突然开口:"阿姐,如果有天我想起来了...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我讨厌?"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亮少年攥紧的拳头。苏棠在他身旁坐下,指尖抚过他眉间的褶皱:"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阿琰。"
少年翻身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那我们拉钩,等我想起一切,就娶阿姐回家。"他的小指勾住她的,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后颈。苏棠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哪怕知道,这被炊烟与欢笑填满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