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村的晨雾还未散尽,市集上已飘来烤红薯的甜香。苏棠将最后一捆晒干的草药摆上木桌,竹筐里躺着几捧新鲜野莓,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阿琰蹲在一旁,认真地用草绳捆扎药材,粗布衣襟上还沾着昨夜溪边的露水。
"小娘子,这草药怎么卖?"有妇人上前询问。苏棠正要开口,阿琰突然站起身,挡在她身前:"二十文钱一把,买草药送野莓!"他举起竹筐,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惹得几个围观的姑娘捂嘴轻笑。苏棠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戳了戳他后背:"莫要乱定价。"
喧闹间,一阵风卷起苏棠的裙摆。她慌忙去按,却见随身的绣帕被吹落在地。阿琰眼疾手快,在绣帕沾到泥水前一把抓住。帕角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针脚凌乱却透着几分笨拙的认真。少年盯着绣帕,耳尖渐渐泛起薄红,突然塞进自己袖中:"阿姐手笨,我帮你收着。"
"哪有这样抢东西的!"苏棠伸手去夺,却被他轻松避开。阿琰举着绣帕在人群中穿梭,像只撒欢的小鹿。路过的卖布妇人见状调笑:"小郎君疼媳妇疼得紧呢!"这话惊得两人同时僵住,阿琰的笑容却越发灿烂:"那是自然,我要疼阿姐一辈子!"
市集渐渐热闹起来。阿琰攥着卖草药的铜板,拖着苏棠在摊位间穿行。他在糖画摊前挪不开脚,非要给她买只凤凰;又在胭脂铺前驻足,指着一盒桃花粉认真道:"阿姐抹这个,定比春日的桃花还好看。"苏棠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拉着他就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那不是救了野男人的苏家丫头吗?"
"也不知从哪捡来的汉子,看着倒人模人样..."
议论声如针尖般扎进耳中。苏棠的脚步顿住,阿琰却突然将她护在身后。少年周身气息骤冷,眼神锐利如鹰,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天真:"再说一句,小心舌头。"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吓得几个妇人慌忙散开。
回家的路上,苏棠沉默不语。阿琰像只犯错的小狗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扯扯她的衣角:"阿姐别生气,他们都是胡说。"他突然停住脚步,从怀中掏出那方绣帕,小心翼翼地展开:"阿姐绣的字...我很喜欢。"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阿琰突然单膝跪地,吓得苏棠差点跳起来。少年仰头望着她,眼睛亮得像缀满星辰的夜空:"等我想起身世,定八抬大轿娶阿姐回家。"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手中的绣帕被晚风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温柔的弧线。
苏棠的眼眶突然发烫。她想起这些日子里,他笨拙地学生火,为她摘崖边的野菊,在她被人嘲笑时挺身而出。这个失忆的少年,早已将自己的一颗心捂得发烫。"傻子..."她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反握住手腕,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手背:"我说真的。"
暮色渐浓,山雨却突然倾盆而下。两人慌不择路地躲进破庙。阿琰脱下外衣披在苏棠身上,自己靠着石柱打盹。雨水顺着残破的屋檐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苏棠望着少年被雨水打湿的侧脸,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擦去他睫毛上的水珠。
阿琰突然睁眼,反手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他的心跳声透过粗布衣裳清晰可闻,炽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伤:"阿姐,别躲。"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霸道,"你说过,我永远是你的阿琰。"
雨声渐歇时,阿琰背着苏棠踏上归途。她趴在他背上,数着他后颈跳动的脉搏,突然觉得,哪怕一辈子这样走下去也很好。月光从云层中探出头,照亮少年挺拔的背影,也照亮他腰间若隐若现的龙纹令牌——只是此刻的苏棠,早已顾不上那些未知的危险,满心满眼,只有怀中这个温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