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新同桌的日子不比从前,偶尔觉得没什么干劲,但前两天的金色流星雨还在他眼睛里闪烁,还有那个想去追赶的人。
于是他的日常变成了听课补习写作业,觉得疲惫时就扭头看右中间大组的温槐序,看她认真记笔记,看她跟别人聊天,看她给新同桌讲题。
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温槐序心有灵犀般回头,笑意浅浅。
简司年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旁边喝水的宋恺被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说:“我……我打扰到你了吗?”
“抱歉。”简司年回神甩了甩手。
宋恺小心翼翼合上水杯,余光瞥见对方还盯着他。
“还……还有事吗?”宋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有事。”简司年把数学练习册翻开,指着上面那页满满的红叉,真诚发问:“你知道怎么求Sn吗?”
宋恺稍稍松了口气,本以为要被找茬,还好,只是问题。
问题???
“……”宋恺头顶仿佛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大课间,温槐序起身去小卖部。
从后门经过,她看见简司年正专心地查阅英语词典翻译。
真好,充满干劲,真好。
心里感叹一番,温槐序在小卖部里买了盒笔芯。
十月底仍残留着暑气,小卖部外有个支起的大棚,里面摆着十来张淘汰的食堂桌椅,买完东西的学生经常会在那坐着吃。
温槐序被一个女生手里的冰淇淋吸引,思索一番,她决定吃本月的最后一个冰淇淋。
站在店门口,温槐序抉择着。
李灿烂上完厕所路过,温槐序叫住她:“李灿烂。”
不明白怎么回事,李灿烂乖乖上前。
“你喜欢香芋还是抹茶?”温槐序问。
“啊?”李灿烂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看向前面的牌子。
“抹茶?”她不确定道。
温槐序点头,对店员说:“姐姐我要一个香芋味一个抹茶味。”
抹茶味冰淇淋到李灿烂手里时她还觉得梦幻,她不知道抹茶是什么味道,随便说了一个而已。
对李灿烂来说,手里的冰淇淋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品尝。她最大的奢侈就是买小卖部两块钱的棒棒冰,还只买过一次。
不是必需品的东西很少出现在她身边,她的生活费都是按分仔细计算的,不敢多买,不敢买多。
所以手里的冰淇淋分外烫手,甚至让她不知所措。
“你怎么不吃啊?要化掉了。”看着往下流的冰淇淋,温槐序提醒道。
李灿烂这才定心珍视地舔舐起来。
抹茶味,绿色的,很浓郁清新的味道。
“蹭到嘴角了。”温槐序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
李灿烂擦掉嘴角的渍迹,说:“谢谢。”
“谢谢。”她又重复了一遍。
今天的阳光依旧温暖,李灿烂小口品尝着抹茶味冰淇淋,甜甜的,让人不舍吃完。
“一会儿回去我再给你讲讲那道抛物线求解吧。”
李灿烂连连点头,“好”字没说出口,一颗篮球猝不及防地飞出来,重重砸着她的头反弹到一边,冰淇淋也失手落地,绿色的小球很快在地面上蒸发。
那球在地上滚了几下,最后停在温槐序脚边。
“没事吧。”温槐序扶住李灿烂。
有点疼,好在也没什么大碍,李灿烂笑笑揉着脑袋:“没事。”
李灿烂没事,那打球的罪魁祸首就该有事了。
温槐序捡起脚边的球,操场上的几人没动,为首的男生笑嘻嘻站在远处,招手说:“抱歉啊同——”
话没说完,球像刚才一样砸中男生的头。
“抱歉啊,同学。”温槐序拍了拍手里的灰,补上他刚才的话。
但凡他在球砸中人后第一时间跑过来道歉交涉,这颗球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弹到他自己脸上。
李灿烂手里拿着处理完的冰淇淋残骸,目瞪口呆。
温槐序调整好情绪,说:“走吧。”
李灿烂连忙跟上,又说:“谢谢。”
这件事并没有就这么结束,午饭后,那群人专门来道歉,还送给了李灿烂一大堆零食。
李灿烂懵逼地抱着一堆零食回到座位。
“谢谢你,他们已经找我道歉了,但这些东西……”李灿烂有点为难。
温槐序茫然地眨了眨眼。
回头,她看见后排双手交叉抱头哼歌的简司年。
她明白了。
“收着吧。”温槐序说,“算是他们的赔礼。”
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小臂搭在栏杆上,简司年微微仰头回忆着刚才的文言文。
“蟹六跪而二螯……蟹六跪而二螯……”他在末尾磕磕碰碰,始终想不起下一句。
“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温槐序在旁边接上。
“用心躁也。”最后一句话背完,简司年长舒一口气,心里轻松不少。
手里的书合上,他侧身正对温槐序。
“大课间那会儿,你看见了?”温槐序背靠栏杆,手随意靠在铁栏,问。
她说的是篮球砸人那事儿,简司年确实看见了。他那时被路轶拽着去小卖部买学生证卡套,回来时就看见那枚球突然飞过来,意料之外。偏偏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毫无悔意,脚都舍不得迈两步,还等着别人给他送球。
简司年不自在地移开脸,说:“哦,看到了。”
“他们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想起事后道歉。”温槐序说。
“嗯——”简司年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知道我这个人名声不太好,我也只是站在那儿,带着友好的,和蔼的目光看了他们一会儿。”
“真的吗?”温槐序目光扫过他。
“好吧,我承认对他们进行了语言威胁。”简司年受不了她的眼神,败下阵来。
温槐序:“只是语言威胁?”
简司年立马举手发誓:“真的!”
他身上还背着不小的记大过处分,要是再动手就会被强制退学。放以前他肯定无所谓,爱咋就咋吧。现在不一样,洗心革面做人第一步,踏实本分。
温槐序敛下眼眸,睫毛轻扫。
“你生气了?”简司年小心地问。
“不是。”温槐序收回搭在栏杆上的手,说,“要上课了,回教室吧。”
她绝对生气了!不仅生气还对自己失望透顶!
简司年还想解释,温槐序又继续说:“真的没生气。你好好学习,下次再进步一点。”
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简司年慢慢垂下,跟在她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明天就是单休的星期天,班上的氛围轻松愉悦,疲惫一周终于熬到了休息时刻。
放学前李灿烂戳了戳温槐序,问她理综笔记要不要带回家,她想明天借来学习。
温槐序把各科的笔记都留给了她,说:“想看什么去我桌子里拿就行了,试卷都在蓝色文件夹。”
“谢谢!”李灿烂亮着眼睛,双手合掌拜了拜。
自从上次家长会后,孟茹萍对温槐序念念不忘,隔三差五敲打路轶让他招呼朋友们来家吃饭。正好这周放假了,一行人这才收拾好去往路轶家。
“我真的不行了,感觉我妈非常后悔生下我,要是能退货我肯定都活不了七天。”一路上,路轶嘴说个不停。
“我妈说我在你们中间混得最差,哪有?虽然司年家里有钱,虽然洋洋这次考得比我高,虽然熙姐考得不差槐妹更不用多说——”路轶数数的动作一滞,“不对,我好像真的混得很差?”
“哇。”谈研熙鼓起掌,“你终于意识到了啊。”
“……我们是好朋友对吧?”路轶说这话时目光转向左右的众人,见大家都没什么反应,他一时绝望,“是吧?”
空气凝固,周围变得安静。
“你们说句话啊。”他上手推了把刘洋洋。
“其实——”刘洋洋突然托腮,故作深沉,“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众人纷纷点头。
路轶:“……大爷的,把我当日本人整呢。”
空气重新开始流动,气氛又欢快起来,路轶大骂几人没心没肺恐吓自己。谈笑间,大家到了路轶家的饭馆。
饭馆位置很好,对面就是二中,周围还有不少居民楼,人流量大,消费力强。
温槐序这才恍悟,原来这家店是路轶家的,她在二中那会儿也时不时跟云知他们一起来这吃,想来和这几人的缘分早就开始了。
说不定哪个邻桌,他们曾经背对背举杯欢饮。
晚间客流量达到高峰,孟茹萍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准备好了,位置在二楼。
菜路轶都提前问过他们了,一落座就上菜,毫不拖泥带水。
孟茹萍在一楼忙活了一会儿,拿着一大罐可乐姗姗来迟。
“想吃什么敞开了吃啊,不吃饱可不准走。”孟茹萍相当豪迈,拧开可乐给每个人倒上一杯。
不外出参加活动时她的衣着都很随意,但身上的金银首饰从不缺席,明晃晃昭示着主人的财力。
饭馆老板要忙的事儿不少,招呼好众人孟茹萍又匆匆离开。
“你说你家饭馆生意这么好,以后继承下来也不错啊。”谈研熙夹起一块儿排骨,说。
“唉,馆二代不是那么好当的。”路轶舒服地后仰。
他也跟他爸妈提过这件事,反正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干脆以后当厨子算了。
孟茹萍这时候就会揪着他的耳朵把他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在家长眼里看来,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开饭馆这种小本生意是无路之举。孟茹萍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路轶能够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敲电脑。
“可是饭馆也有空调。”路轶不死心,说。
孟茹萍又敲了他一棒:“这哪能比?”
生意刚起头那几年很难熬,店面小,人手少,顾客粘性也不高。为了节约开支孟茹萍两口子又当厨师又当服务员,每天忙到深夜才锁店回家。
这些苦在饭馆做大做强之后被孟茹萍两人埋进自己的肚子,所以路轶看到的那些表面成功轻松的事业,远远不止如此。
“我能给你最好的路,就是不让你走我走过的路。”
孟茹萍经常这样说,路轶年纪小那会儿不太懂,大一点也渐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