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一会儿吃完我就不送了,下楼帮我妈他们打打下手。”路轶擦完嘴,拿起反扣的手机。
饭馆外就有公交站,大家吃完各自道别离开,路轶起身开始收拾残局。
楼下孟茹萍还热情地招呼几人常来,路轶在上面看着,无奈笑笑。
饭馆做大后洗完扫地这些事务也不用他插手,路轶刚把碗筷收到后厨就被孟茹萍轰出去。
“写你的作业去,在这添什么乱。”
饭馆一直到十二点才慢慢冷清下来,路轶在二楼的小房间写作业,写累了他下楼接水,孟茹萍正靠在前台看账单。
“妈,你说我以后学会计给咱家饭馆算账怎么样?”路轶突发奇想。
“去你的。”孟茹萍手上动作没停,嘴里一顿输出,“能不能有点出息,就算当会计也得去大公司做账,赖在这儿小饭馆算什么。”
路轶把杯子放在前台,还没来得及接话。
“老婆!来看看明天的采购!”后厨,他爸雄浑地吼了一嗓子。
孟茹萍匆匆放下手里的账单,腕间的吊坠随之晃动,她的身影很快钻进后厨。
路轶盯着那本账单轻声叹息:“妈,我是真心喜欢咱家饭馆。”
低语被后厨餐具碰撞的声音掩盖,夜色渐深,他转身上楼。
难得的星期天,温槐序在家呆了一上午。季向晚自上次月考后跟打了鸡血一样,学习劲儿十足,连周末都不出去玩宅在家刷题。温初棠从一开始的诧异到慢慢习惯,想着是她终于醒悟,倍感欣慰。
温槐序敲门给她送水果,季向晚正拧着眉头思考数学题。
“做角平分线。”温槐序提醒了一句。
季向晚眉头舒展开来,两三分钟就写完了这道数学大题。
“休息会儿吃点水果吧。”温槐序把水果推过去,是温初棠亲手切的苹果。
“唉——”季向晚拿起牙签吃了一块儿,不由得感叹,“原来投入学习是这种感觉。身边什么杂音都听不见了,眼睛里只能看见题。”
“像是感觉跳了一个小时的广场舞,酣畅淋漓。”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后仰,连带着椅子摩擦地面。
温槐序笑笑,顺势问起了缘由。
季向晚坐直,说:“因为我们化学老师。”
“这次月考我们班化学平均分倒数,他就一直在那儿暗戳戳地说什么女生学不好这种理科学科,说我们女生没男生聪明。气死我了!”她又恶狠狠地用牙签戳起一块儿苹果,“什么年代了还搞性别歧视!我偏要学给他看,下次月考一定考在他宝贝课代表前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搞半天是这么回事儿,哭笑不得之余温槐序从她笔筒抽出一根红笔。
“所以你想证明给老师看。”
“没错,我要让他看看他嘴里脑子不好的女生是怎么打他脸的。”季向晚燃起斗志,眼神里迸发着激烈的火花,“但除此之外,我还是想让自己更好。之前我觉得吧学习这种事马马虎虎就行了,反正怎么找都能考上普高。”
“可是你知道吗姐,我那天路过你们高二楼,在展示栏看见了你的照片和名字。我同学他们都说你厉害。”
厉害到让别人去认识她,仰望她。
“姐我一直都很仰望你,要是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季向晚羡慕道。
仰望这个词太高大了。温槐序视线扫过书桌上的合照,那是她高中第一次参加学科竞赛,还清楚地记得是一个周末,温初棠带着季向晚一起来观赛。比赛结束,她们三人在大厅中央合照,她把奖牌和证书给了季向晚,小姑娘宝贝又珍视,手只抓着证书的一角。
温槐序有预感,季向晚走的路会比她还远。
“不要仰望我,超越我。”练习册的错误被温槐序用红笔纠正,季向晚看着上面鲜红的勾叉,心里涌上一股不可言说的激动。
闹钟响了,简司年顺手关上,此刻是中午十二点。
桌上摊开的练习册写得满满当当,红色订正的痕迹醒目,他扭动脖子舒展身体,手侧摩擦留下一块脏迹,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起身去洗手。
他很少在家做饭,偶尔路轶他们来会捣鼓厨房,其他时候厨房形同虚设,除了从冰箱里拿东西几乎不会涉足。
从厨房洗完手,他顺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一些碳酸饮料之外空荡荡的。回忆了一下,好像还是路轶买的。
出去吃吧,简司年从沙发上捞起件灰色外套就准备出门。
十一月初,松桥市逐渐降温,天气转凉,整个城市不再被暑气笼罩。
他来到一家常去的小店,却被店员告知全坐满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个点是用餐高峰。”店员连连道歉,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那桌客人拼一下。”
简司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儿坐了两个人,但是个四人座。
反正只是吃碗面,碍不了什么事儿,简司年同意了。
店员又去跟那桌客人交涉,不出意外对方也很善解人意。
然而那桌人转过头时简司年就后悔了。
盛茂还在热情地招手:“好巧啊兄弟,快来坐啊。”
他旁边的王太和简司年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像吃了苍蝇。
冤家路窄,老天无眼。
他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两人对面。
和两人的尴尬相比,盛茂就显得自然多了,非常热心地帮他烫筷子递纸巾。
等待上菜间,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多数还是盛茂问,简司年答,王太一声不吭。
“所以你们怎么在这儿?家住这边吗?”简司年终于从问题中抽身,开始盘问对方。
“不是啊。”谈话间面已上桌,盛茂搅拌了两下,回,“我来找人。”
“你桌面壁纸的那个女生?”
“对啊。”
简司年不敢再问了,生怕下一秒对方说“没错我要去告白”“是的我喜欢她”。
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
盛茂想起他也是三中的,又问:“你认识她吗?她应该挺有名的。”
“不认识。”否认的脱口而出。
一直低头的王太突然抬头,带着审视的目光的看着他。
眼神明晃晃地说“我信你个鬼”“装你继续装”。
简司年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你俩认识?”盛茂目光扫过暗自较劲的两人。
“不认识。”异口同声。
盛茂没多想,继续吃着碗里的面。
本想着快速解决午饭回家学习的,事发突变,简司年磨蹭好久等着两人吃完。
盛茂去结账,王太得空警告他:“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该干嘛干嘛。”
“我也劝你少管别人专注自己。”简司年淡淡道。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盛茂回来时消散,王太还挺在意盛茂的,在他面前罕见地夹起尾巴做人,相当本分老实,连脏话都不飙一句。
堪称不良界的奇迹。
盛茂这人一定特适合当老师,教化那些误入歧途的少年人。
按照计划,盛茂他们接下来要去花店。
“突然想起有朋友今天生日,那我也去买一束花吧。”简司年跟着他们。
“你到底要干什么?”王太咬牙切齿,说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简司年看了眼前开低头看地图的盛茂,压低声音回他:“你管我要干什么。”
窝火,太令人窝火了!王太寻思这人是不是要报复自己,所以故意跟着他们来搅局。上次去网吧逮人他就觉得简司年身边那姑娘眼熟,回去看见盛茂手机壁纸才想起,看那天两人手拉着一起跑的样子,他猜测他们关系还不错?
不行!他誓死捍卫好兄弟的幸福!
“要不咱俩叙叙旧找个地儿聊聊?”王太凑近了点,还是压着声音。
“叙旧?”简司年好笑地看他一眼,“我俩根本不熟。”
说着他从侧面绕过去,站到盛茂旁边。
王太:“……”
“小心!”前面居民楼围着一群人,嘈杂惊呼。
简司年抬头,发现上面楼檐边趴着一只瘦小的白猫,小脑袋探出点张望,整个身体不停抖动,看上去惊吓过度。
白猫脖子上有粉色的项圈,这是一只有主的猫。
围观的人群也焦灼起来,有人尝试上楼在楼檐边招呼白猫,但它抵触很大,一直低嗷炸毛,看着小猫接连后退,众人也不敢上前动手,生怕它一个滑溜摔下去。
十八楼,在下面接应也不敢保证白猫毫发无损。
“119!快打119啊!”
“在路上了!咪咪你要坚持住啊!”
见下面乌泱泱一群人,白猫警惕的状态尚未放松,它沿着楼檐走了两步,下边的人也随之走动,手里还拉开着外套。
猫主人接到电话赶来差点没晕过去。
“白球!乖乖趴在那儿别动!妈妈来了!”
喧闹之下,简司年环顾一周,猛然发觉:“盛茂呢?”
王太这才呆呆地回神,左右张望一圈,嘴巴张得老大:“我靠!”
就在两人寻思他是不是上厕所去了,一声不吭的。
下一瞬,一阵疾风掠过人群,简司年看见狂奔上楼的盛茂,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
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
钓鱼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