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过了大半,也许天气变冷的缘故,班里的嗜睡率直线提升,就连温槐序这两天也靠速溶咖啡续命。
第一节下课,教室里趴倒一片。温槐序重重眨了眨眼,合上练习册起身去厕所。
洗手的功夫她顺便摸了把脸清醒清醒,手按在洗漱台,她带着点倦意看向镜中的自己。
“诶,你知道姚雪吗?就十五班那个。”
镜子里走过两个手挽手的女生,听着她们的谈话,温槐序愣了一下。
她好长一段时间没在学校里见过姚雪了。
“知道啊,上次运动会的主持人,可漂亮了。”女生挑了个隔间上厕所,另一个同伴就在门口等着,嘴里继续聊起八卦。
“那一班的孙海威你知道不,就物理单科特厉害那个。”同伴的声音激动起来。
“有印象,经常从老王嘴里听见。”女生接上。
“对,孙海威和姚雪在谈恋爱你知道吗?”同伴说,“我之前在校外看见他们了,姚雪手里还抱着玫瑰花呢,粉色的。”
“啊?”女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却又想起另一件事,犹豫道,“所以那个不良哥去年打孙海威是因为他也喜欢姚雪,但姚雪又跟孙海威好着,不良哥恼羞之下棒打鸳鸯横刀夺爱?”
不良哥?这个绰号听得温槐序眼皮一阵跳,脑海里自动浮现了某人的身影。
“靠,你这么一说就通了。”同伴声音扬了起来,“我说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啧啧啧。”
女生上完了厕所,冲水声掩盖了同伴的连连叹息,两人的八卦之魂尚未燃尽,走一路聊一路。
温槐序跟在她们身后,直至回到自己班上。
简司年在座位上站着,保温杯里刚泡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察觉到身后有人,他埋在校服衣领的脑袋后转。
“不良哥……”温槐序突然顿住。
不好,被洗脑了。
“什么?”简司年没听清,干脆拉下衣领露出全脸。
温槐序很快揭过,眼神瞥向他桌上的英语书,问:“背到哪了?”
简司年腾出插兜的右手翻了个页:“unit3了。”
“那很好啊,我们也才学到unit 5。”温槐序鼓励着。
简司年沉默了一会儿,翻到英语书的封面。
“上学期的unit 3。”
这下轮到温槐序沉默了。
“……”
“你听过水滴石穿吧?”温槐序给了他一个支持的眼神,“加油,你就是那滴水。”
“……也许。”简司年还是不怎么清醒,连带着人也晕眩着。
这种状态和班级整体的氛围如出一辙,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周一的缘故,大家还未摆脱假期综合症。
松桥市的冬天是湿冷的,空气都是刺骨的冰。
尤其是夜晚。
晚自习放学大家三两结对揣着手回家。温槐序顺着人流走在前面,室外的凉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她伸手擦过皮肤。
头上落下一片阴影。
“嗯?”缓缓抬头,她看见头顶是秋季校服外套,尚有余温。
“明天记得多穿点,还会降温。”简司年轻声说。
温槐序把校服还给他,说:“我不冷,你穿上,别感冒了。”
简司年目光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温槐序不给他探究的机会,直接踮起脚把外套披到他身上,顺带拢了拢。
看着对方迷茫破碎的表情,温槐序弯了弯眼:“你觉不觉得这很像——”
“儿行千里母担忧。”
简司年:“???”
谁是儿?谁是母?
冬天的车流量人少,没来及说点什么,公交已经到来,温槐序朝他笑着挥手,转身上车。
车内还开着暖气,令人昏昏欲睡。
温槐序提前一站下了车,这站下车右拐走一段,有家打印店。云知中午给她发了二中的最新周考卷,她想着打印出来练练手。
打印完,温槐序将其收进书包。顺着这条街再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家。
城市的夜晚繁华不落,光是一路走过去就瞧见小店小摊的生意火热,霓虹灯的招牌亮闪,美食冒着热气,诱人的香入鼻。
“温槐序。”字正腔圆,声亮悦耳。
温槐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念她名字的人,回头,她对上一双狡黠的眼。
“姚雪,好巧。”
姚雪嘴角噙着笑,上前两步。
“你怎么在这儿?住这儿吗?”温槐序问道。
姚雪则指了指对面的高楼,说:“我在这儿上专业课。”
姚雪身上还穿着校服,估计是学校和这边两头跑。温槐序忍不住感叹:“艺体生真不容易啊。”
“大学霸也不轻松啊,我可是看着你从打印店出来的,又是去打印什么学习资料了吧?”姚雪说。
没有什么轻松的捷径,她们不过都是在自己选的路上一步一脚印。
两人并行,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我看我们学校学播音的同学不是很多,你是怎么决定选播音的呀?”温槐序问。
三中最突出的就是美术和体育,相比之下舞蹈播音书法那些就显得镶边了。
奔波一整天,疲惫此刻在身体散开,姚雪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说:“因为喜欢。”
“我小时候在大院里生活的,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儿里的孩子王。小时候嘛就喜欢看电视,久而久之受了点影响,学着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微笑念词。大院里老人很多,他们经常饭后聚在一起聊天,我就带着一帮小孩去表演节目,我报幕,他们演。什么王子和公主,儿歌和手势舞……”
回忆起那段时光,姚雪忍俊不禁,“那时候大人们还叫我小主持人,夸得我高兴地不行,每天纠缠着我妈让她给我扎辫子。”
“细数下来。”她掰起手指认真数了一遍,“这是我爱上播音的第十一个年头了。”
坚持和热爱,让她走了很久。
温槐序能体会这种感觉,就像她当初坚持选择数学竞赛。
只是因为喜欢。
哪怕再苦再累,选择的道始终是一路繁花。
温槐序更觉得上午听见的流言荒谬。
迟疑片刻,她还是选择把这件告诉姚雪:“你在学校呆的时间少,有些谣言你可能不太清楚。”
“什么?”姚雪疑惑,既然温槐序都这么提了,肯定是跟她有关的。但她清清白白,有什么可造谣的。
“有谣言说你在跟一班的孙海威谈恋爱。”虽然不知道男方是谁,但好在温槐序记性不错,还能叫出另一方的名字。
姚雪突然停住。
温槐序刚迈出的步子也收回来,看向她。
书包肩带被她死死抓住,姚雪此刻的脸色算不上好,大概七八秒后她才恢复如初,紧皱的眉头重新舒展。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姚雪扯了扯嘴角,语气有点牵强。
温槐序的第一反应是,她在掩盖什么。
两人最后在小区门口分别,温槐序爬楼梯上楼。
开门先换下鞋,温初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织着毛衣,一心二用。
电视声小,温初棠能清晰地捕捉到门口的动静,于是倾斜着身体招呼刚回家的人:“三三,厨房的锅里有冰糖炖雪梨,你记得喝点儿。”
温槐序乖乖应下,背着书包就去厨房倒了一碗雪梨汤。
回到房间,书包撂在一旁,温槐序拿出手机搜索三中的微信公众号。
通过关键词翻翻找找,她终于找到了一年前的一则处分通报。
“高一七班简司年因打架斗殴,欺负同学,公然违反了学校的校规校纪,经校领导研究决定,给予该同学记大过处分。”
她顺着这篇文章往下翻,但内容简短得不能再短,除了简司年,文章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名字出现。
他打了谁?又因为什么打架?
温槐序没把握她去问简司年就会答。
他这个人喜欢什么事儿都自己扛,事儿一箩筐塞进肚子,也不怕撑破皮儿。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犹豫了一下,温槐序还是发了条消息。
【温槐序】:有件事想问你。
对面过了两分钟才回应。
【简司年】:什么事?
【温槐序】:我问你的话,你会全部告诉我吗?
手机屏幕那头,简司年下巴抵着按动笔笔头快速思考了一下,他好像没什么不可告人秘密?非要说有,也就是他爸他妈离婚那事儿。
见温槐序这么说,简司年忽而有点心慌,总感觉有一场不好的事酝酿着。
肯定是自己多想了,简司年后仰靠着椅背,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对天发誓,自己觉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简司年】:会,你想知道什么?
温槐序直接把公众号的那篇文章转给了他。
简司年傻眼了。
【简司年】:这这这……
果然,看他难言之隐的样子,温槐序也猜到这背后的不简单了。
那个谣言唯一真实的一点——
就是他们三个真切有一段故事。
具体情况未知,但温槐序能确认简司年背了相当大的一口锅。
他为难提及,姚雪不愿提及,那个一班的孙海威立场尚不知,估计也是把这件事烂肚子里。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能最后让简司年一个人抗下整个处罚。
就在温槐序头脑风暴之际,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简司年】:除了这件事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包括我六岁栽进臭水沟,七岁把布洛芬当糖吃,八岁捅蜂窝被蛰……
【简司年】:求求你了,别去扒这件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