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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清朗

    我这六个兄弟都是父亲在战场上捡来的遗孤,四哥捡来时将十三岁,因伤到了脑袋,所以忘记了从前的事,身体也很孱弱,所以父亲为他取名犀也,寓意是让他像犀牛一样强壮,但他本人却不像名字一般霸气,而是我们几个兄弟中最温和的,在我的记忆里,四哥总是搅着汤药,因久病缠身,面色苍白形如透明薄纸,手里的药盏泛着苦气,他的房间总是飘着药香哪怕隔很远都能闻见,从前六哥练武时弄破的衣服,都是四哥帮忙缝的,他和善,温柔,从不与人争辩,如用君子之道来形容他,那是最贴切不过的,可我从没想过父亲枉死,其中竟藏有四哥的手笔。

    云雾开始升腾,夕阳渐渐隐没在楼阁之后,暴风雨即将来临,风已经先一步灌满了整座楼,我跪在祠堂,在父兄们的牌位前都上了香,丝丝缕缕的烟雾在我面前打着旋,我盯着四哥的牌位低低叹了口气,心里苦雨凄风,万般愁绪不知从何思忖起。

    昭示下发过后魏公权在狱中自缢而死,魏家满门抄斩,一代权臣陨落,令人唏嘘,曾经魏家也做过许多善事,事到如今魏家施粥的棚子依然在向外施粥,曾经也带动了官员之间的比较,比较谁施的粥最稠,让很多吃不饱饭的灾民都吃上了一顿饱饭,可惜造化弄人,曾经挺直的脊梁也不得不为了现实妥协。

    随着这滩浑水逐渐清明,毡板上的鱼肉也显露出来,以魏公权为首的官员共计揪出来一十三人,全部查办革职,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陛下有意为太子记一份功绩,所以命太子亲自督查监办,但我知道此事只是个开端,还有不少人隐与幕后。

    魏公权临死前曾写过一份訄书藏在家中的密室,上面列举了他所有的罪行,以及一份名单,但这份訄书却突然不翼而飞,案件变得棘手。

    ‘万事都有长哥在’,这句话是我们经常会说的,太子乃已故荣妃之子,是陛下还在潜邸时的第一个儿子,之后数年都未有男孩出生,所以先皇将他立为皇太孙,他也是我们当中最靠谱的存在,陛下对他也很看重。

    太子杀伐果断,不偏不倚,将此事办的漂亮至极,博得了好名声,万事揭过,太子才抽出空来把我和五皇子叫过去大骂了一顿,“好啊,好啊,我竟不知我身边还藏着你们俩这一对卧龙凤雏。”他从桌上挑来捡去,最后挑了个戒尺,踌躇着就要向我们打来,我们知道有太子妃在,他是不会责罚的我们所以只是稍作躲避,太子妃得到他的眼色,立马上前拦着:“哎,好端端的动什么手啊,好好和他们说,别吓他们。”太子妃年长太子一岁,太子素来惧内,有了台阶太子只能顺势作罢,太子妃瞥了他一眼,从他手中夺过戒尺,转头对我俩说:“你们俩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自己就办了,让你们长哥好一顿担心,都好好和你们长哥认个错,别逞能啊。”之后她把这些利器全收了起来后才从内辞出。

    我们贸然行事,搅乱了朝堂平衡,他心中有气,骂一骂也是应该,我与五皇子一齐跪在下首,大气不敢出,太子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指着我们道:“你们俩何时这么要好了?这么危险的事,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可是长本事了!还有你陆有苏,我原觉得你倒是个安分的,谁知你怎么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五皇子争辩道:“善者得其祐,恶者受其诛,这还是长哥教过的呢,如今明知奸臣在上,为何要知非而处,诸恶不除,国无宁日,长哥难道要一直做这闭目塞听的庸聩之君教忠臣齿寒吗?”

    太子训斥道:“我何时说不做了?事缓则圆,事缓则圆你怎么就不听呢,那魏公权在朝期间牵扯甚广,若不连根拔起只会更加粘连,你精棋艺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朝事之争是你我皆要忌讳的事,你怎还上赶着揽在身上,还有你陆有苏,这么大的事你都替他瞒着。”

    我揖道:“并非臣有意隐瞒,而是臣是主谋。”

    太子看向我,语气都有些抖:“你怎又成主谋了?”

    我答:“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公权在朝期间,残害忠良,贪污敛财,任由奸雄障蔽主明,今吏多民寡,强弱相掳,每年都有上百起暴虐事件发生,官员只顾一味的镇压,根本的问题却解决不了,百姓民不聊生,若善善不进,恶恶不退,将贤者隐蔽,让不肖者在位,殿下觉得百姓该如何相信他们的君父。”

    五皇子也道:“有苏说的对,常言道土确无葳蕤之木,若不还天下一个水清目明的天下,奸臣此消彼长,忠臣没有出头之日,那苦的永远就只有百姓了。”

    我继续说:“为君者需善平衡之术并不有错,但也不该模糊善恶的界限,自古兴亡之事,常有百姓受苦,虽朝中不止他一个魏公权,但是非之经,不可不分,若不及时惩治,效仿的人只会越长越多,到那时就不会事缓则圆了。”

    太子似乎听了进去,坐下身:“你们这话说的是没错,但凡事不也要遵循个礼法不是?魏公权在朝横行二十余年,最擅长的就是藏拙和狡辩,你如此贸然逾矩,那魏公权又是个凶狡,难免会起些歪心,若事不成,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啊?”

    我略一沉思,答:“常言道计疑无定式,事疑不成功,若能去一利万,哪怕蚍蜉撼树臣也在所不辞。”

    太子听完我说的话,反驳道:“哼,这话说的轻巧,你若有事,我怎么跟小阿玉交代啊?”

    “不用向我交代,我相信他。”待我还没想好辩词的时候,只见蕊娘从外头进来,说:“阿娘说过,猛虎之犹豫,不若峰虿之致螫,而且鹤也是猛禽可以搏鹰啊!”她偷着向我俩眨眨眼:“我来救你们。”

    太子对她说:“你来瞎凑什么热闹?”

    她走过去拉太子:“我知长哥你是仁善,想事事护我们周全,可逆顺本是一体两面,总有些河是需要我们自己蹚的,况且礼法本应顺事而定,若都去遵守那些劳民伤财的繁文缛节,那这朝堂之事不全都成了那些人酒桌上的玩笑了,之后没权没势的寒门恐更难有出头之日,这一仗是为匡扶正义之举,而且我知道有苏做事都是有分寸的,我相信他能成的。”

    太子有些无奈的在她额上一戳:“你啊。”

    “长哥,你就饶了他们吧,好不好。”她轻轻晃了晃太子的衣袖,央道。

    听她这么说,太子气消了大半,只一甩袖道:“罢了罢了,这件事既已经平安过去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今日我不问国事,只管家事,这小六总是无辜的吧,小六是个厚实的,对你们的事从未有过怨言,你这一计中将小六也算了进去,让他身入险境,这总是你们的不对了吧?”他看向我接着说:“我总跟你说过,执念太深不是好事,郁结心中最是难过,你一直是有自己主见的,怎么总在这些事上糊涂?还有你,”他转向五皇子接着说:“我也和你说过,小六和贵妃不一样,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兄弟之间若有商参、苑枯之嫌,那家断不会走的长远,小六是你们的手足兄弟,不是你们手里的棋子!不可弃之,不可唾之,更不可辱之!小六的腿现在是没了什么大事,若真有事,是砍你的脑袋,还是你的?还是你小阿玉的?”他点着蕊娘的脑袋,训道。

    我把蕊娘护在身后说:“是臣的问题,自是由臣来担。”

    五皇子抢道:“不对,卷子是我扔在小六路上的,当然是我来担,而且我都把怀疑揽到自己身上了,谁知那魏淙敏能蠢成这样,下饵就咬钩。”

    “行了行了,你俩别在这邀功了。”

    蕊娘脚尖点着地,小声嘀咕:“其实六哥哥也知道,还主动要去骑那匹马。”

    太子听见这句话,惊的从座位上跳起来:“好啊好啊,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我还整日为你们担惊受怕,谁知你们竟是一条心。”

    蕊娘哄道:“哥哥莫气,我也是坠马的时候才知道,其实也没比你早几天。”

    太子扶额,跌坐回去一个个点着我们仨:“一个牙尖嘴利,一个没大没小,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

    五皇子调笑道:“都是长哥教的好。”

    太子瞪了他一眼,顿了顿:“算了算了,都是自家的兄弟,我也就不罚你们了,回去仔细想想下次怎么做能更周密些,都走吧都走吧。”

    我们从太子房中辞出,五皇子被皇后传去,我与蕊娘走在官道上,我纠结着对她说:“蕊娘,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伸手摘去她发髻上的叶子:“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没看错人,而且我觉得你那么聪明,肯定能化险为夷。”我停下脚步,她清眸不染尘埃,歪着头看我:“你真想谢我?”我点头,她笑道:“那你教我骑马吧。”

    我看着她,温声说:“好。”

    她这个要求并不难办,很快我就从马场中找了一匹最温顺的马来,上马时,她突然脚下一歪,落入我怀中,唇角擦过我的脸颊,我被她身上的香气扑了满鼻,愣了愣心脏不自觉地跳快了许多,她红唇轻启,呼出的气息酥酥麻麻地喷在我耳边:“还好是你接住我了,不然我可怎么办呀。”

    松下抬眸,质洁若昆山之玉,风禾尽起,我捕捉到了她狡黠的一笑,也是,公主身手矫健,怎么会如此弱不经风,我知道她很享受逗我玩的乐趣,所以也乐得由着她去,没有选择戳破,而是顺势揽着她的腰抱她上马,然后走在侧边牵着马,慢慢在场内周游着。

    她不知从哪揪来一片叶子,不安分的在马上半趴着搔我痒,一抹斜阳将天空扯成红霞,爱意就像刚破土的新芽,嫩白的尖上环着薄翠,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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