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这位大哥夸奖!但也不知道咱们荥阳的女子到底有多丑啊,就我这几分姿色,被你们的永安侯夫人逼得撞柱自尽的疤还没消呢,也能是你心目中的九尾狐妖!”
萧九带头,一众的京城浪荡子先大声笑了起来,其余众人心照不宣,也跟着哗笑起来。
萧九喊道:“谢姑娘您可别自谦,要我说,你人美心善,可是比那永安侯夫人好看多了,也怪不得她妒忌陷害你!不过他们这说你是九尾妖狐的话我们不爱听!怎么着,你们荥阳不出美女,还不允许我们京城出美女啦?长得比你们荥阳女人好看点,就得是妖?那可坏了菜了,你沿着京城大街满地走,但凡是个女的,那都得是妖!”
他这话一出,众人哗笑声更大,不知是谁还大声喊了一嘴:“那我家的婆娘,三十有一,明年就当婆婆了,要这么说,她就是老妖精,家里还生了两个小妖精呢!”
众人的哗笑声中,那男子又愤怒又难堪,却是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青阳子不为外界所扰,目光如电地盯住谢湘江,正义凛然地暴喝道:“你这鬼物!趁着那谢香姬被打垂死之际,入侵夺舍,而今你以谢香姬的皮囊行走人世,不惧光,不怕火,惊才绝艳浪得虚名,如今为祸人世,永安侯夫人怨气不散,荥阳大旱,三昧真火在此,还不速速离去!”
他这般暴喝一声,突然拔出身后的桃木剑,剑指谢湘江,一团幽蓝裹着红黄的火焰突然朝谢湘江扑去!
谢湘江没有畏惧躲闪,反而上前一步穿焰而出!一时悍勇庄严,青阳子不禁退后一步,桃木剑正好抵在谢湘江的锁骨。
这般变故,瞬间震碎了哗笑,一下子只剩下万籁俱寂。
谢湘江声线清晰,温柔而冷静:“三昧真火穿身,敢问道长,那个孤魂野鬼走了没?”
青阳子瞠目道:“你,你竟不怕三昧真火?”
谢湘江心道,就是一个白磷自燃,我怕它个鬼!但她嘴上却道:“道长的三昧真火是为我驱除妖鬼的,要怕也是那只孤魂野鬼怕,我堂堂正正有血有肉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怕?”
青阳子结舌。
“听你说,是那只孤魂野鬼为祸人世,永安侯夫人怨气不散,导致荥阳大旱?”谢湘江这话一出,不待青阳子回答,突然厉声骂道:“她陆氏真是活着的时候枉为人!黑心烂肺打杀良民,事情败露畏罪吊死在京兆府!死有余辜!死了以后也枉为鬼!做了厉鬼不敢找仇人报仇,却跑回故乡去祸害乡亲父老!她活着的时候是给父老乡亲做了什么功德好事吗?还敢怨气不散导致荥阳大旱!她怨气不散导致荥阳大旱,你倒是去捉那只怨气不散的荥阳女鬼啊!你来找我干什么!”
“因你为祸人世,才导致她枉死怨气不散!”青阳子不为所动,反而正义凛然不动如山。
“我为祸人世?我怎么为祸人世?是为我兄长报仇为祸人世?是种牡丹花开个花会为祸人世?是让利于民开福利药堂为祸人世?还是建园子卖百碗面为祸人世?还是如今我要开学堂让百姓子弟免费上学学本事为祸人世?”
青阳子斩钉截铁:“你,你穿尸夺舍是为异类!”
谢湘江一把握住抵在锁骨的桃木剑,仰面质问道:“我穿尸夺舍是为异类?那我问你我来自何处?没来到这具身体之前我是谁?是干什么的?这世间每天垂死之人何其多,我与谢香姬是何因缘可以穿尸夺舍?你回答我!”
青阳子“哼”了一声语声轻蔑:“不过一只孤魂野鬼而已!”
谢湘江反唇道:“我看你死了也是一只孤魂野鬼,活着则是一个白吃饭的废物!你说永安侯夫人陆氏怨气不散让荥阳大旱,你不敢捉拿得罪真正的鬼,反而跑到京城里来欺负我!怎么着?你一个当道士的,也是欺软怕硬,觉得鬼惹不起人好欺负是不是!”
这般说着,谢湘江将握在手里的桃木剑往一旁甩去,她以为她声势攻心之下,大力出手青阳子手中的桃木剑会脱手,不曾想青阳子表面上一个须发皆白清瘦清癯的一个老爷子,却是多年修炼身体康健手劲甚是沉稳,故而那把桃木剑不过是被甩偏了一点,完全没有谢湘江预想的摧枯拉朽的声势。反而听得青阳子道:“你能逼死侯夫人逼走长公主,谁敢觉得你好欺负!”
谢湘江语结。这老爷子心如磐石,极为自信沉稳,当真是个非常厉害的!
一时之间谢湘江也不知道这是永安侯他们商议好给她按好了罪名才这么胜券在握,还是这位道长真的专业性很强,看出了点什么。
好在谢湘江身边有萧九助阵,只听得萧九道:“谢姑娘说的对,我看这老道士也是个欺世盗名的,自己捉不了鬼却跑到这里来害人!”
萧九说完,回头看着几百名民工百姓,振臂一呼:“众位兄弟们,咱们在这儿干活,和谢姑娘相处了这些时日,她是人是鬼咱们清楚不?”
众人高声相应:“清楚!”
“那谢姑娘是人,还是鬼?”
“是人!是人!是人!”几百人的呼应声可震天!
跟随青阳子过来的虽然也有几十人的样子,可是论声势论气势,明显矮了不止一截。见对方突然群情激愤,跟青阳子过来的众人露出束手无策的几分怯战之意。
青阳子身边的道童气得脸色涨红,指着萧九,转头对青阳子道:“师祖!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柳朗在一旁也气得跳脚:“哪儿来的道士胡说八道!谢姑娘是我平生罕见的术数天才!堪为我的老师!什么妖啊鬼的,好好的人看不出来吗!我看你才是捉妖被夺舍便也成了妖怪,在这里妖言惑众!”
“柳先生别生气,这是冲着我来的。”谢湘江拦住柳朗,却看向以萧九为首的众人,面容平静地说道,“大家知道吗,我们人的世界和妖鬼仙怪的世界并没有通道,但也没有阻碍,只要一个机缘巧合就可以打开封禁,自由穿梭。”
萧九悚然追问道:“什么机缘?”
谢湘江道:“人心生起了恶念。”
萧九及众人的脸上皆是茫然。
谢湘江道:“人心之恶,便可以打开人与妖鬼仙怪的界限自由穿梭。”
众人恍然大悟。萧九义愤地喊了出来:“有人要假借妖鬼之名害谢姑娘!”
人群中有人喊道:“哪来的臭道士!喊着捉妖打鬼的!敢坏我们京兆府和谢姑娘建的园子!这是谢姑娘为我们京城百姓建的园子!”
“对!一定是他们居心不良!”
“天子脚下岂容你们撒野!”
这边群情激奋几乎一触即发。青阳子却置若罔闻,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谢湘江,似乎物我两忘,没有情绪嗔怒,只剩平静如水。
谢湘江便也静静地看着他,对他道:“不知道长还有何手段,请赐教!”
这时却见一人穿着衙役的装束,骑着快马烟尘飞扬而来。近身下马,却是宋熙然身边的随从赵武。
赵武高声道:“荥阳众百姓带着万民请愿书于宫门前敲起登闻鼓,恳请陛下诛妖孽谢香姬,救荥阳万千百姓于大旱之劫!陛下速传谢香姬前往宫门侯旨!”
谢湘江身后众人一下子慌了。
这,这都敲起登闻鼓了?
陛下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谢姑娘一到,就把谢姑娘杀了?
这,这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好的谢姑娘怎么会是妖鬼呢?
萧九也害怕了,他有些无措地上前对谢湘江道:“谢姑娘,咱们怎么办?”
谢湘江容色沉静而清正,说道:“陛下有召,自然应召前去!”
“可是……”
见萧九忧惧交加,谢湘江笑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我一介民女,身份卑微。再说能为救万千百姓,解荥阳大旱之劫而死,死得其所,虽死犹荣!”
谢湘江转头对赵武道:“要接陛下旨意,请容我回房梳洗,换件衣服!”
赵武走近前,低声对谢湘江道:“宋大人说他们在据理力争,谢姑娘您别着急害怕。”说完躬身伸手道,“谢姑娘请。”
谢湘江推门走进院落,不提防看见苏枭正坐在自己院落树荫里的桌子边上,手边的茶似乎刚泡的,还冒着热气。
艳阳高照,树影婆娑,有凉风清爽地吹过。吹乱了谢湘江的头发,凌乱暗淡了她美丽的容颜。
谢湘江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苏枭一摊手:“刚来。看你和道士斗累了,来讨口茶喝。”
谢湘江走过去拿起他面前的杯子,吹了几口气,轻轻呷了一口,放下杯子道:“谢谢你的热茶,我去梳洗换身衣服。”
苏枭看着她转身就走的背影,问道:“到了宫门口,你打算如何应对。”
谢湘江回眸,望着他便笑了。那笑眉笑眼之间,布衣乱发之中的容颜又温润又清透。
“置之死地而后生,苏先生勿念,”谢湘江说着,于那眼眸流转的笑意之中,又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何况我还有,暗卫先生呢。”
苏枭失笑。一时之间他的那颗心,就如同有一只小猫爪在那里挠啊挠啊挠。
待谢湘江一进屋,药伯就出现在苏枭的身后,对苏枭道:“少爷。”
苏枭道:“人手准备好了?”
药伯道:“若大周帝下诛杀令,只待您一声令下,即便千万人之中,定可护谢姑娘周全。”
苏枭抚了抚唇角,语声倒有几分随意:“有备无患罢了,大周的皇帝倒也没那么昏庸无能。只是那道士难缠,端看那丫头的应对和雍安王的运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