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3)

    谢湘江来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的百姓。赵武一声“大家让一让,谢姑娘来了!”顿时让众人让出一条路来。

    谢湘江此时穿了一身花青色的襦裙,搭配了月牙白的半臂,原本整体暗沉庄重的色调中便多了清新明亮的层次。她简单地盘了发,用一根闪亮的银钗绾住,于行走间,轻薄的银杏钗头如两把小扇子般微微地摇曳微光。她上了淡淡的的妆容,光洁的额头上,为了掩饰淡淡疤痕画上的半放的紫玉兰,与交领处修长雪白颈项上的金链坠相辉映,虽衣衫发饰随处可见,却只让人觉得她整个人容光可鉴、气质高华。

    青阳子再次打量谢湘江,应该说,这样的妆容气质,还是不符合众人对于妖鬼的印象。因为谢湘江实在太清明太雅正了,这样暗沉老成的打扮,这样素净简洁的装饰,她却端庄优雅,明亮而有贵气,唯有额间紫玉兰堪称一抹艳色,却是独傲春色、天下第一香的玉兰花!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从脚指头到头发丝,这女子坦荡荡出场,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妖邪鬼气。

    青阳子掐着诀再次测算,然后他不由米齐了烟,目光中便多了丝暗沉。

    京城围观而来的百姓见了谢湘江,不由在人群中关切地问道:“谢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旁的萧九大声道:“谁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道士,谢姑娘正跟着大家风里泥里的建园子,就被陛下召到了这里来!”

    萧九这般说着,便大跨步地冲到跪地请愿等候圣旨的荥阳百姓面前,也不管人家风尘仆仆衣衫褴褛,指着他们便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杀千刀的,谁让你们用妖鬼之说来诬陷谢姑娘的!你们荥阳陆家的大小姐死了怨气不散为害乡里,你们请和尚道士捉她去呀,跑来我京城找谢姑娘的茬干啥!她有啥可冤枉的,她设计用奸夫□□之名打杀谢姑娘和她师兄的时候,就没想到会一报还一报?我呸!她要是真的冤枉,死了直接找谢姑娘啊,她做了亏心事没有脸没有胆子过来找吧!她没脸没胆子,又是谁给你们这帮人脸和胆子了!”

    混在人群里的萧九手下的弟兄跟着就喊道:“就是啊,你们荥阳陆家的女儿死了为祸乡里,我们京城谢家的女儿可是在给百姓们谋福利呢!凭什么你们荥阳的人就敢跪在宫门口胁迫陛下杀我们京城的女儿!难道荥阳百姓是百姓,我们京城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

    于是紧接着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援声。

    “对!你们荥阳没教出好女儿,还有脸来我京城攀咬我们谢姑娘!”

    “是啊,就你们荥阳百姓会跪,我们京城百姓就不会跪了?”

    “谢姑娘的百碗面是陛下吃了都说好的!还有陛下亲赐的牌匾!谢姑娘是面过圣的,陛下可是真龙天子,若是妖鬼怎敢近身!”

    “是啊,谢姑娘是面过圣的!有陛下亲赐的牌匾!”

    “对!一场牡丹花会,王爷公主都见过,四大家主也见过,清平王爷还留宿作画了!这些人非富即贵,也没人说咱们谢姑娘是妖鬼!”

    “咱们慈恩寺的慧远大师还卖谢姑娘制的茶呢!”

    “对啊!慧远大师还收了谢姑娘为皈依弟子呢!试问哪个妖鬼敢跑到庙里去找高僧大德皈依!”

    “就是啊!这纯粹是污蔑!”

    “谢姑娘还跟玄妙观的清成子道长祖孙相称!听说清成子道长那里还挂着谢姑娘画的画呢!”

    “就是啊,同样是道士,怎么谢姑娘就是清成子道长的座上宾,到了这个劳什子老道面前,就成了妖鬼了!”

    “对!就是这老道士妖言惑众!”

    “他居心不良,胡说八道陷害谢姑娘的!”

    “他一个臭道士能顶什么,肯定是有什么人背后主使,害谢姑娘让她建不成园子和学堂!”

    “那个荥阳陆氏死有余辜,还敢借着她的名声来陷害谢姑娘!”

    这般三言两语七嘴八舌下来,很快就群情激奋,有人开始朝青阳子和荥阳百姓扔泥巴和菜叶子了!

    还有一个大方不差钱的,竟然将自己篮子里的鸡蛋都扔了出去,青阳子狼狈躲闪,避开了头脸,鸡蛋正中肩头,蛋液泼洒开,沿着胳臂往下流。

    谢湘江见状,重重地跪在地上,朝宫门口磕了三个头,昂首高声道:“民女谢香姬,愿舍身命救万民于灾厄,但不能污我以妖鬼之名!”

    一时之间,宫门口声息俱寂。

    京城的百姓诧异,荥阳的百姓也诧异地抬起了头!

    谢湘江昂首怒目慷慨激昂地道:“但凡我大周的百姓,凡国家有急百姓有难,哪一个不是挺身而出,情愿抛头颅洒热血忠君报国?我边疆战士,守护国家百姓安危,仅三年前北庭一役,八万热血男儿成为长眠地下的英魂!我虽一女子,若是身死能解百姓之难,便是粉身碎骨挫骨扬灰,那是我的荣幸,我谢香姬乐意之至!但若以妖鬼之名杀我辱我要我死,人争一口气,我谢香姬心有不甘!我不服气!”

    “若我真能有纾灾解难之能,我愿为家国天下死,但请陛下给我封号,为我立庙享受万民祭拜!”

    “若我真能有呼风唤雨之能,我愿为荥阳百姓死,但请你们能感恩戴德,而不是杀我来满足那个为害乡里的鬼!”

    “若我真能有国泰民安之幸,我愿为我大周祭,刀削斧砍赴汤蹈火,只要我大周昌盛百姓平安,我皆甘之若饴!”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我谢香姬可以死!但要死于为国为民,不可死于妖鬼之祸!”

    “为国为民我谢香姬万死不辞,但为了一个磨镜之癖为害乡里的鬼要我死,谁都休想!”

    一时之间,整个世界静悄悄的,耳边回荡的都是谢香姬斩钉截铁正义凛然的声音。

    一时之间京城百姓的心皆被激荡而起。不知是谁带头大声疾呼:“谢姑娘高义!”

    “谢姑娘高义!”

    “谢姑娘高义!”

    整个宫门口群情激荡,皆是响彻天地的高呼声。

    而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同样吵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若是宋熙然开头据理力争大家都还好理解,毕竟他与谢湘江交往甚多,谢湘江的花会、园子、学堂等诸多事务依托的都是京兆府。

    但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国子监祭酒骆远。这个画疯子一开始听钦天监薛贤说旱灾、妖异的时候尚还平静,但一听说荥阳玉泉观的青阳子道长一路寻妖找到了谢氏药庄,他一下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出来,众人毫无心理准备,就听他破口大骂:“哪儿蹦出来的妖道!我堂堂钦天监刚刚察觉旱灾端倪,他就一路寻妖找到谢氏药庄!他是狗吗,比钦天监的鼻子还灵!”

    一雍安王派系的老头红着脸:“骆大人,你好歹堂堂国子监祭酒,为天下读书人学子的表率,怎能殿前失仪跳出来骂人!”

    骆远回头就怼:“自家侄女都被人污成妖鬼了!还不让我跳出来骂人?我不跳出来骂人才是殿前失仪好吧!”

    众朝臣一下子面面相觑,就连宏宇帝也愣了一下神,这谢香姬什么时候成了骆远的侄女啊?

    有人不懂就问了:“骆大人,那谢香姬什么时候成了你侄女啊?”

    骆远道:“还不是清成子那个老道士占我便宜!他和谢香姬祖孙相称,我与他忘年交,那谢香姬本该是我孙女,可那死道士拐得我家四岁的小儿唤他一声道长爷爷,那谢香姬比我家大儿还大上两岁,可不就唤我叔伯了吗!唉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荥阳的青阳子,是不是被玄妙观赶出道门的逆徒!是不是早年跟清成子那老道闹掰被赶出师门的师弟!”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码子事。

    只听骆远大怒道:“那厮的道法难道就比清成子还高深?清成子认作孙女的人,就成了他口中的妖鬼?我看他是故意居心叵测想在清成子那老头那里找回四十年前的场子!但他们道门的争斗我管不着,他污我画门开宗立派的奇才为妖鬼,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那个人是我侄女!”他说完朝宏宇帝一礼,“陛下,请您下旨让他们道门要斗法就回道门里斗去,不要胡乱攀咬无辜!”

    一时之间竟然怼得众人无话可说。这骆远任国子监祭酒,学问、书画造诣是毋庸置疑的,但性情就是那么个性情,其中意图不加掩饰让人一眼就看清了。他痴迷书画,谢湘江不久前以画技惊艳天下,他将之看做画门开宗立派的奇才,此时因为惜才,在人前难免护短,维护一二。故而,将矛盾全部推给道门,让谢湘江落得一个清净。

    但怎么会让他心愿得成呢?一位王御史出列道:“陛下,说起这谢香姬,前不久她以术数、画技惊艳天下的时候,微臣就难免心里嘀咕,这谢氏女,出身谢氏药庄,她爹虽然行医济世宅心仁厚,但她祖上三代,皆为庸碌之辈,不曾有才名立世之人,陛下,骆大人,”那人回头看向骆远,“众人皆知,以书画立世,非一日之功可成。那谢氏女少时无有才名,入了永安侯府无有才名,濒死之人醒来突然性情大变,便有了惊才绝艳的本事,这事说来,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其中有什么猫腻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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