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婚论嫁

    而此时的云婉是真的在给谢湘江介绍夫君。她们吃着颇具山野风味的药庄饭菜,谢湘江还特意开了一瓶青梅淡酒。

    云婉的笑意温婉:“谢妹妹,姐姐来多这一回嘴,实在是家母之命难违。我说以妹妹的才名,自会遭逢有缘份的俊杰。可是家母更是问我,你怎么就知道那有缘分的俊杰就不是你十三哥呢?”

    谢湘江低头吃菜,为云婉续上酒。

    云婉道:“那是我二叔家的堂兄,在家里行十三,为人甚是正派,如今二十有六,是宏宇十六年进士四十四名,在礼部任职员外郎。我那十三堂嫂是两年前病逝的,留下一儿一女,男孩五岁,女孩不过三岁。我家中二婶出身翰林家世,是个慈和的,你若是嫁过去,一应当家作主的,若是不愿抚养先前的子女,就让我二婶接过去照顾。”

    谢湘江给她夹了块鱼腹肉,对她道:“姐姐吃鱼,小心刺啊。”

    云婉夹了鱼肉吃,很是美味地点头“嗯”了一声:“这么鲜!又很清淡!对了谢妹妹,我十三哥姿仪甚美,温润清俊,在京城的美男子中,也是略微排得上号的。说来我云家人相貌都很出色,当真没有一个丑的。我那两个孩子就是随了舅家,比你们宋大人都俊些!”

    谢湘江道:“云姐姐仙人之姿,生的孩子自然要比宋大人俊些!”

    云婉饮酒半熏,便有些不那么端庄,她歪着头,抿嘴望着谢湘江一阵灿笑,谢湘江奇怪地道:“云姐姐这是看什么?”

    云婉便挽过她的肩,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家的宋大人好像对你动了那么几分心思,这些天对我格外殷勤小意。”

    谢湘江失笑。

    “云姐姐莫要胡说,宋大人对你,平时便不殷勤小意?”

    “那不一样。你绝了他的念头,凭他涵养再好若无其事,眼底的失落我还看不清楚?他也知道我清楚,所以才格外讨好我温柔小意。”

    谢湘江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神秘兮兮地开始八卦宋熙然:“那宋大人怎么格外讨好姐姐温柔小意?”

    云婉便娇嗔放诞地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下了值,今天给我买枝钗子,明天给我买包点心,还有一日,绕了大半个城,去了昆明湖为我采了一大捧莲子!”

    两个人肩碰肩地笑着,谢湘江不知道和云婉咬着耳朵说了些什么少儿不宜的浑话,打趣得云婉红着脸推了她一把,又锤了她一拳。

    这般笑闹着吃了饭,云婉再也没提那个什么堂兄云十三。

    谢湘江为云婉装了两罐茶叶,还将皇帝赐的一匹云锦送给云婉做衣裳,然后送喝得半醉的云婉上了马车。

    谢湘江回到院子,午时已过,她难挡困倦睡了一觉。

    本想小憩浅眠,不想一觉睡得深长,醒来时已是申时初,炽烈的阳光斜照窗棂。

    谢湘江有些口渴,起身想叫忠婶泡壶茶,却隔着窗子发现苏枭正在自己院子里的桌旁看书喝茶。

    她这一起身,苏枭似有觉察,侧首看了过来。

    谢湘江笑着朝他挥挥手,走了出去,在苏枭的对面坐下。

    苏枭为她倒了杯茶。谢湘江接过来便喝,边问道:“你早来了吗,怎么不叫我?”

    苏枭道:“忠婶说你昨天赶画,今天天亮才睡,眯了一个时辰就又起来了。我没什么事,让你多睡会儿。”

    谢湘江神思清明了,但身体还残存着几分醒后的慵懒。她将整个上身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仰首望天的姿势,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头顶是葱茏枝叶明光闪亮的缝隙。沉黑的枝干,青碧的枝叶,还有一只蜘蛛正在织它正六边形的网。

    而更高远的地方,则是青碧的远天和一团一团的云。

    苏枭翻了页书,目光在书的字句上流连,问她道:“叹什么气。”

    谢湘江望着天道:“原来总有人逼,在生死间挣命,人又机敏警醒,做事效率又高。如今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开开心心做事情了,却又觉得倦,懒得动弹。”

    苏枭继续头也不抬地看着书,与她言笑道:“怎么了,不是马上要集中精力做秋水禅了吗?还是说你不想挖空心思画好画,去讨师长的夸奖了?”

    下午淡淡温热的风吹拂而过,拂动了谢湘江的裙裾,也拂动了苏枭下垂的衣角。

    “还是说,那清俊温润的云十三,不让你满意?”

    谢湘江听他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坐直了身体,倾过身细细打量了他片刻。

    苏枭抬头,伸手在她鼻子尖上拧了一把:“看我干什么?”

    谢湘江打落他的胳膊,恍然大悟地“嗯”了一声:“我说你今天怎么贵人不忙,一大下午耗在我这院子里了。”

    苏枭低头继续看书:“不是你贵人不忙,我才敢来吗?”

    谢湘江又喝了口茶,换上了正经商量的语调,与苏枭道:“不过云姐姐说她的十三哥,我还是挺好奇长什么样的,清俊温润的谦谦公子,我还挺想相看的。”

    苏枭便也正儿八经地和她探讨:“他有儿有女了,这点不好。”

    “哦。”

    “你如今没有原来的忌讳,可以慢慢找,好好挑。”

    “那你说我该找啥样的?”

    “年轻、出身好、能力高,撑得住事。头婚。”

    “这样的人家不嫌我当过妾?”

    “相比于女人择婿容易眼盲心瞎,男人娶妻多的是心明眼亮的。”

    “你这话说谁,啥意思?”

    “家族、仕途、情爱,三者兼顾的结亲人选少之又少,而你虽是白玉微瑕,这三者却是能够兼顾的。不知道多少大家族里,结亲的人选都快筛选出来了,嫡子不敢说,拿得出手的庶子,一大把抓的。”

    “和我年岁相当的还没有定亲,这样的庶子能拿得出手?”

    苏枭语塞,半晌叹了口气道:“你就不知道有退亲悔婚一说?”

    “那这样的我可不敢嫁!”

    “那就,选婚事波折的嫡子。”

    “你也说了婚事波折,到我这儿就能顺利了?”

    “那就选一个能力出色、独当一面的,做续弦。”

    “能力出色、独当一面的,不做续弦可不可以?”

    苏枭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做妾?”

    谢湘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能娶我吗?”

    在苏枭的声色俱默之中,谢湘江声色明亮地掰着手指头数:“年轻、出身好、能力高、撑得住事、头婚、嫡子、能力出色独当一面,我觉得你说这一大堆,你自己就最合适。”

    “我不在意你被断臂刺面,家族弃子,你也别嫌弃我曾经当妾。苏先生,你先撩拨我半天,却不打算娶我吗?”

    苏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既很开心,又很悲怆,既觉圆满,又觉缺憾。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却见有小厮略显慌张地跑了进来,对谢湘江道:“姑娘,洛阳王家主求见姑娘。”

    王家主。谢湘江下意识地看向苏枭。

    苏枭的目光暗了暗,却没说话。

    谢湘江低声问他:“是来找你的,还是找我?”

    苏枭这才开声,声息却有些暗哑,他对谢湘江道:“人家说求见姑娘。”

    谢湘江于是“哦”了一声,让小厮把人请进来。

    王世崇一进门,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给人一种茕茕孑立弱不胜衣的迟暮破碎感。他一见谢湘江,便深深地弓下腰行礼:“老夫见过谢姑娘!”

    谢湘江连忙起身去扶,苏枭却是起身便向外走:“谢姑娘有客,在下先告辞了。”

    “筠儿!”王世崇悲恸地一呼,一把扑过去,伸手便抓住了向外走的苏枭。

    他抓住的正是苏枭空荡荡的那条袖子。

    “筠儿!”王世崇老泪纵横,“筠儿,为父知道是我错了,你和我回家吧筠儿!”

    苏枭的面容如常的平静,没有任何一丝悲欢喜怒的神色裂缝,完美得如同一尊冷硬光滑的瓷器。甚至于他握住王世崇的手,和王世崇说的话语,都是那么的完美平静。

    “王家主,您认错人了。”

    “筠儿!”王世崇的泪根本止不住,他的整个人拉着苏枭的空袖子就瘫倒在地上,大哭着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能原谅为父吗?”

    苏枭抬头望了望天,掩饰住自己眼眶里的湿气,他看向王世崇的时候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弯下腰,伸手将王世崇扶了起来,开口的声音温润,无爱无仇。

    他说:“蒙王家主错爱,但是您真的认错人了。在下苏枭,大概是与您的嫡出爱子,人有相似而已。”

    王世崇却是激动地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涕泗横流大声哭道:“筠儿!你就是我的筠儿!”

    王世崇那瘦弱破碎的身体却一下子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他紧紧地箍住苏枭,紧得让苏枭有些妨碍呼吸。

    于是苏枭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静静地任凭他抱着哭。

    谢湘江转过头去,看着一侧的花在风里摇,蚂蚁在泥里跑。

    终于王世崇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但是苏枭仍然被他紧紧地抱着,紧紧地抱着。

    半晌,苏枭开声了,他的声色极淡,却如最凶狠的刀。

    “父亲,我没有死在外面,是孩儿不孝了!”

    这一句话,让王世崇如被炮烙一般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见了鬼一般望着苏枭,一时肝胆俱裂。

    苏枭形容肃杀,其实也肝胆俱裂。

    他缓缓地,缓缓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然后缓缓躬身,对着王世崇重重地一头磕在地上。

    王世崇手足无措,骇得又后退了一步。

    “筠,筠儿……”

    苏枭在他的呼唤声中起身,渊渟岳峙站在王世崇面前,说道:“父亲,沧海横流,唯覆水难收,我再也做不回你的筠儿了!王家不是你一个人的王家,您,保重吧!”

    苏枭说完,裂步便走头也不回。王世崇身形摇晃着似乎想要追上去,却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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