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谒(二)

    岑功莞尔,只手接过竹筒便是一抛。竹签散花似的洋洋洒洒铺个大网,阳光散射下闪着金色星光。他负手而立,将竹筒搭在肩上簌簌接过,知更展翅而来,衔余下两个签。

    那鸟儿献宝似的俯首,将竹签呈上。

    宣鹤拍手称快道:“这鸟儿真乖,动作也是一等一的机敏,可是随了岑公子。来,让我看看这下一个中签者是谁?”

    “善歌且……醉酒之人。”言罢,宣鹤眉头一皱,暗道,今日算是巧巧的妈妈生巧巧【1】了,有些气恼不好发作。

    “嘿,这不是说的我嘛。来来来,我给大家伙讲个故事!”邬诗跃一跳三尺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事先说好了,可捡短故事说。”岑名假里假气地给她来了一拳。

    “干嘛,我没醉,你给我来一拳什么意思?”邬诗跃眯眯眼睛,生气地呲了牙。

    “……踩到我的脚了。”岑名摆摆手,“算了算了。”

    “没算没算,对不起啦哈。”她歪着身子鞠了一躬,缓缓开口,“这七百年前呀,有个女子也像我一样,在宴会上不小心踩了一个男子的脚。她盈盈笑意的脸还没看到男子的面庞就是大喝,说着男子听不懂的语言,看着很是粗鄙。和她从前的传闻那不仅不同,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而那男子呢眸子极亮,璀璨如星,看向女子时竟是扫视样地一暗。”

    邬诗跃勾勾隔壁楚雪湫的下巴,他稍有不快地挪了视线。

    “对,就是这样。然后女子竟像被人抽了魂魄似的,扑通倒地。丫鬟们怎么都扶不起来,奇沉奇重,比那泰山不遑多让。”说着,邬诗跃就一根羽毛似的飘悠悠地转,眼神也是越来越迷离。扑通一声,倒在楚雪湫身上,也是奇沉奇重,足足十来个人才将她抬到一旁。

    再一看,邬诗跃的胸膛在有规律的起伏,早就醉地一塌糊涂,打着小齁。

    “罢了罢了,就在这睡吧。说不定醒了还能把故事接着讲完呢。”岑名不情不愿地把外氅脱掉,披在她身上,把碎发往耳后拢了拢。

    毕竟,她可是有名的醉仙睡神,任外界风吹雨打,山崩地裂,她自醉如飘仙,睡得称神。越闹越吵,功效愈强。

    “也行……”宣鹤扶额,“她睡了要不你来替她抽签?”

    “那可不行,我跟她不熟。”岑名烧红了脸,低下头。

    “岑名少年无名时暗恋她,后来多年后传出来她暗恋岑名,还写了不少关于岑名的歌。不过两人似乎都没有回应过,这是我第一次见两人呆一块哎。”楚雪湫看向廖阔,对上八卦魂,“我感觉……两人有事,像是在刻意避嫌。”

    “那也是赶巧了,双向暗恋不是。”廖阔答道。

    “就是……关心又有些嗔怪,这不是檀郎谢女【2】天生登对么。”楚雪湫两只腿拨水似的来回翘着,艳羡之意贯上眉梢,“你喜……”

    “那就楠夕来吧,她故事里你可是个奇男子呢,一双眼睛更是万里挑一,千里难寻。”宣鹤扬眉一笑,不去看岑名那幅憨态。

    “……”廖阔在一旁捂嘴笑,可算是逃过一劫,怎么会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楚雪湫伸出纤纤玉指,捻了两个签,“才华出众的女子且……珠圆玉润者。”

    “就说不能随便讲人,她都醉成那样了,还怎么……”廖阔喉咙一滚,那邬诗跃什么时候又醒了,还……一个闪现站在他身后,简直是太吓人了,走路都不出声的!

    “你,说我什么了!”邬诗跃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着天,划过半空,又指向楚雪湫,“你说我家小姐什么了?她怎么突然晕了?

    那男子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从始至终他可一句话没说,这怎么连人带物的被劫进女子家?还……被扯走了博带【3】。”

    廖阔和楚雪湫,岑名和岑功两两对视一眼,也是称奇,故事貌似接上了?

    “男子名叫柠朗,是个柠檬精。那女子也是个妖精,是狞猫精也,名叫狞晴。初见男子反应强烈是因男子身上妖气太浓太刺激所致,让她很是新奇。

    除去刚幻化成人形的妖精,她可从来没见过人形滴水不漏却妖气如此强烈的。于是和丫鬟随从们对上一计,劫妖就跑,当然设个屏障把现场的人类隔绝在外那都是基本操作了。”

    “哎,岑名你那酒好香,给我也来一杯呗。”邬诗跃一昂头又坐到地上。

    “不给。”岑名眼皮也不抬,冷言冷语。

    “‘不给,你要我身上妖气干嘛?当街劫持良家少男意欲何为?’柠朗警惕十足,把自己散乱的褒衣【3】卷的更紧了。

    ‘嗯,怎么说呢,为什么呀?你的妖气和常人都不一样,是那种辣辣酸酸,又感觉很清新的。感觉很好闻,很独特,能给我一点不?’

    ‘不合适啊,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也未免太过轻浮。’说着柠朗把自己的嘴巴捂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用衣服盖上,眉毛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我不吃你的,我们一家都不吃人不吃妖精的。狞晴摇摇头。要不这样……我们就多见几次面,然后你把妖气给我点,我好喜欢你的味道啊,特别让人迷恋。好不好啊?’

    狞晴可真是没招了,为什么啊,就一点点妖气,为什么不能给啊。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待客,还是刚见面自己一时心急用方言让他误会自己是在骚扰了。

    ‘好好,那先放我走,我们下次见。’柠朗连连点头,笑颜如花。

    ‘好,还有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害怕你拒绝我就把你绑了,这些钱就当作赔礼了。’狞晴呈上十余个金灿灿的大元宝,小心翼翼地观察反应。

    这可把柠朗乐坏了:‘没事没事,我们就当交个朋友,我先走了,我爸喊我回家吃饭呢。’

    ‘嗯,我叫狞晴,下次见。’

    ‘我叫柠……阴,下次见。’”

    邬诗跃左一蹦右一跳的,一人演二角,逗得诸位是笑逐颜开。

    “那就先讲到这啦,我要开始抽签。”她把遮了两颊的头发往后一甩,淡淡的薄荷清香飘到岑名鼻腔里。

    岑名揉揉鼻子,看着她随风飘起的发丝,心上有些痒痒的,手指麻了麻,没有动作。

    “这……讲了半截我倒是有点好奇后面的故事了。”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我都听入迷了。”

    “虽然但是……我也是。”

    “嘘,不是我不讲,是脑子实在醉得厉害,我还没想好后面的情节嘞。”邬诗跃伸出手指,一口气嘘到底,“那等我回去把话本写完哈,诸位到时候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喔,二十枚红鸲币带亲签周边哈。”

    “哈哈哈哈哈,真的醉得厉害,我先回家了。竹签的内容是面容不凡且携家带口来宴者。”她晃着脑袋,飘悠悠地走了。

    某人腹诽:“早知道二手脸就不造那么惹眼了,全是年轻中二惹的祸。”

    “早就知道她个捣乱鬼,其实我还蛮想是楚雪湫的,他这个人从来来宴不参与,行踪不定。”宣鹤对侍者说,暗暗有些兴奋躁动。

    一阵言笑讨论过,楚雪湫有些僵硬地站起来。虽说廖阔是她家幕僚,可平时都是藏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出场见世面,交流在外人看来也就是普通朋友啊,怎么的就算是携家带口了?

    认了就是承认两人一条船的,不认倒像是心虚不磊落。

    一旁廖阔也在拱火,承认有点关系怎么了,一条船的怎么了。

    “我给大家表演个术法吧,名字叫做柳暗花明。几秒后我所指方向的土坡上会起个火花,大家不必惊慌,很小很小,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它扑灭。”

    众人齐齐抬头去看,传闻宣鹤大人家幼子体弱,他听信偏方特意建了几个土窝土坡的,供孩子玩耍,虽说看着很是脏乱,但真真起到了妙用。幼子也是一改从前病弱,体格更是生的越发健壮。算是纪念敬重吧,孩子长大后土坡也不挪不拆。

    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楚雪湫对上陈陈的眼神越发沉重。

    “风怎么还不来,求求了。”陈陈捂着额头,身上也是越来越发毛。

    一阵微风抚过,啪一声火星炸开,溅起的土像极了水滴。

    “哎,下雨了啊,老大。”陈陈扑进楚雪湫怀里,擎着头得瑟,“我就说了,这肯定能成啦。”

    “下雨了,你那衣服快点的。”楚雪湫拉拉廖阔衣摆。

    一旁的侍者把东西挪进亭中央,招呼在外的宾客进亭避雨。

    廖阔:“好了,挪回来了。”

    楚雪湫:“你愣什么?”

    “宣鹤还是挺在意的,反应的比我快。”廖阔啜饮清茗,回神道。

    “那我第一个在意,是不是更聪明。”楚雪湫问。

    “嗯……他先吩咐侍者的,他更早一点。”廖阔眨眨眼,“但你也是第一棒的哈,是的是的。”

    “真的,你有时候跟个假人一样,不知道怎么回答时我时,就会说是的是的。很讨厌啊。”楚雪湫看着他高耸的鼻子,眼睛一对上来,自己都忘了在生气什么。

    “嗯……是有点像假人,你不也是,嘴上说喜欢就是喜欢了,鸟大点的行动都没。”廖阔呛道。

    楚:“……”

    “这也算柳暗花明的一环么,雨也是说下就下。”宣鹤调侃,“檐铃轻摇风中,被雨滴打的左摇右晃,别有风味。”

    “大人,我也不知道今天要下雨,可是五行齐全了,祝大人和在座宾客顺遂无虞,万事胜意。”楚雪湫拱手作揖,无名指和食指碰交叉点了下。

    “借你吉言,时运亨通!”宣鹤了然,看来不论真心与否,廖阔的官是必须得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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