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拟行路难》
清明放假之前,薛凉发消息告诉我寒假想去苏州拍片,问我有空没。其实她问一句都是多余,她清楚只要是她,我永远有空,没有也会强行空出来。
我从十四岁开始爱上她,十年,我一直站在她身后。
这是一种病态的自我奉献,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为她臣服,放下不屈,放下骄矜。亲手奉上这段不清不楚关系的主动权,也亲眼看着她以挚友的名义为我的爱蒙上体面的黑纱。
“东西我先放你这,我要去趟苏州,节前我会拿走的。”我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活动了一下僵麻的手指,倚在玄关处。
我发现我又想抽烟了,可惜今天没带。薛凉不喜欢,我就全打包放在地上的袋子里了。苏州之行最多三四天我对烟没瘾,不抽也无所谓,喝点咖啡提神是一样的。
徐乖巧嗯了一声,神情里透出些欲言又止。
我支起身子,摸上她的脸,“你对我还用这样?”
她明显僵了僵,有种被看破的不甘,以及一点愧疚?
徐乖巧对着我愧疚什么呢?
“这次回去后,我就…就……”她说不下去了,侧开头没敢看我的眼睛。
“不来也好,这里压力大,北方更适合你。”我松了手臂的力气,任由其落在身侧,“别有负担,我们都是成年人,只是睡过几觉而已。”
分手这个动词,绝不能被用在我和徐乖巧的关系上。她在我的价值体系里,唯一的价值就是肉|体,我不允许自己和她有感情纠葛。
“齐爻你他妈混蛋!”徐乖巧抬手,最终却没能落在我脸上,只是骂了这么一句。
“我不犯浑怎么能和你上床?”我哼笑一声,表情冷了下去,“聚散随你,上|床的事情我也没强迫你,更何况以我的脸蛋和身材,你也不吃亏。”
“可你心里有她,你从到头到尾心里都有别人!上|床你也要捂着我眼睛!你扪心自问?!"徐乖巧爆发式的宣泄着,眼眶通红,但依旧硬忍住没哭出来,高低也算是个长进了。
“齐爻,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没和你谈恋爱,我没给过你任何承诺。如果你觉得不公平,那么徐乖巧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情我愿,用不着公平!“我被我自己的声音吵的头疼,连日的失眠让我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更何况我已经快一天吃不下东西了,胃里的灼烧也被情绪牵动的愈演愈烈我不动声色的又倚回玄关上。
“你!”徐乖巧盛怒之下骤然失语。
“我清明过完来拿东西,如果你要提前退租就给我寄回北边去。”我摸出手机,给她转了三百块钱。“邮费,多退少补,行吗?我高铁还有两个小时到点了。”
说完我开门离去,她没有挽留。
其实我说谎了,高铁还早,但我喜欢这个退场和这样留白式的落幕。
我到高铁站后,找了家咖啡店要杯冰水,打开电笔,开始和我远在南半球的朋友打视频。好在时差不大,但屏幕里的她依旧一脸病色。
“你什么时候有烟瘾了?”她突然打断了我零零碎碎又颠三倒四的叙述。
我一下子就有点蒙了,接着哑然失笑,“蓝不羽,你是诈我,还是真看出来了?”我知道她是高敏人群,观察力很恐怖,但这也太……
“你一直捻指尖,食指和中指也一直相互蹭。”她翻了个白眼。
我顿时笑的更苦涩了,“我没烟瘾,但最近抽的确实多。”
“你什么时候能拿下薛凉啊……?”蓝不羽向后靠到椅背上,把话题扯回了正题,“不对,不对。应该说薛凉什么时候才能发发善心,收了你。”
“不羽,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好久没见了。“我知道话题转移的十分生硬。
“八月份吧,八月底的假长,应该会回去一周。”她按着太阳穴,“你是不是和徐乖巧玩完了?”
这话更是令人震惊,我又是一阵发蒙,我难道把事情全写在脸上了?
“刚玩完,一个小时之前。”
“个人想法,支持你,那种女人实在拿不出手,床上哄着你玩玩就够了”她说话永远是那么一针见血,一下子就道破我的痴妄。
这下不得不承认蓝不羽这个心理学,学的真是大有成效。
后面我们又聊了聊各自的身体状况,发现对方依旧是老样子,甚至更坏。随即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个精神失常的笑。
我和蓝不羽,年少好友,流水遇知音。因为我们都被时代步步紧逼,终日抑郁难眠。又都在年少时把真心许出,爱而不得,恨而无终。
“爱嗔痴,怨别离,求不得。爻爻,我们都太执着了。你对薛凉,我对未雨。哎,多说无益,祝你早日受渡,苏州的园林可是很出片的。”最后蓝不羽这样告诉我。
她是坦诚的,她至少承认她的感情,至少还有她母亲爱她,至少她还有宁果真,她还有真正的“希望”。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坦诚,让她余生命运得以一眼窥见。
我收起电脑,将杯子里的冰水一饮而尽,试图压制住胃里和胸腔里的灼烧感。以过往的经验,我知道这个方式很愚蠢。因为在短暂的十分钟的清净过去后,疼痛一定会变本加厉。
但,我不在乎。
一等座很安静,让我的心跳声都清晰起来。我脑子过着摄影技巧和拍外景需要的东西,苏州之行没有人当助理,我得尽力的准备齐全,薛凉不仅想一出是一出,而且出了门就是甩手掌柜。
我则永远会妥协,永远毫无怨言,所以我才有机会一直站在她身边。
至于我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找徐乖巧。就像蓝不羽所言,床上哄着我玩玩罢了。
可我爱着薛凉,所以我和徐乖巧在我心里更像是偷情。
好在薛凉从来都不过问我的私生活,也从不知道我和那些女人们的风流事。
更何况她从不会在意这些。
情绪有些过激了,我的头痛又明显起来,呼吸也开始失频。
身体背叛思想,爱嗔痴都太暴烈,太奢侈,沉默和克制才是唯一正解。
高铁上的冷水冲过我的手腕强制降低心率,水珠不断的溅到我的前襟和眼镜上。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嘴唇也白的吓人,眼下乌青,活似刚从坟里挖出来的。
尝试着扯嘴角笑一下,我却鼻子一酸哭了出来。我连忙捂住脸低下头,不再看镜子。这是公共场合,我不能哭出声,我得体面,该死的体面!
死死的咬住手腕,尝到血腥味,我才克制住那种失控的难以名状的情感。我深吸一口气,再度洗过脸回了座位。
还有一个小时到苏州。
我想如果我死了,她会觉得伤心吗?还是只是觉得少了个趁手的工具?
我不甘心。
徐乖巧骂我没有心,我其实也想问问薛凉有没有心。
可是我不能,我没资格去问她,因为齐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甲不自觉的抓挠过手腕处的皮肤,留下一条条糜红的痕迹。
但我真的好累,这具身体已经开始缓慢的不受我操控,我是真的想放弃。
真的有必要活在这个不会有人挽留,也不会有人深爱我的世界吗?
所以说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