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远处的人只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很快范青松与大夫他们一起上路。

    余氏端了一碗面饼汤过来,“小六,你们别歪缠,让小爹吃点东西。”

    “牧云呐,”余氏把歪倒的交椅扶起来,侧身坐了,“你一去许多时,还不知道,前些日子收了粮,程娘子叫都还了欠债,抹了点借粮数的零头,后来来了一队行脚商,送了粮食与银钱,原来有两人与程娘子同在蒙国数月,感恩程娘子相救,特来相报。程娘子又因他们知恩图报,现在要救济他们乡里,这伙人还在宋庄学艺,未走呢。”

    “陇中来的行脚商?查实了吗?”

    余氏只是闲话家常,牧云的关注点却在他处,不是他多疑,而是开年蒙国进犯前,就是用走商这一招数蒙混入境。

    商人四处走动,不便管理,也难查实。

    余氏尬笑了两声,觉着自己不该提起这茬,牧云气息冷硬,无意流露的都是一身上位者的姿态,与从前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瘦弱的,桂儿的手下败将。

    牧云要去审看那队行脚商,程媺更关心他为何受了脊杖,问他还回不回军营。

    “阿嫂,这脊杖之罚,就是我执意离开的代价,以后我不再是燕北军的一员。”

    “为何?”

    “我曾弃了校尉之职,再弃燕云十八骑统领一职也不奇怪。”

    “为何?”程媺追问。

    他不做六品校尉不继续平乱,是因他发现用刀救不了百姓,在边关打蒙国可是实实在在救了人回来。

    牧云语气淡淡地道,“燕北军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

    程媺带着疑问看过去,显然不信。

    他躲开她的视线,一副无惧被她审看的模样,程媺看不到他颊边升高的温度,许久,反问了一句,“真的?你是这种技不如人消极摆烂的人?”

    程媺倒不是在激他,她知道牧云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想说或许涉及到军中内斗,她也不是非要知道。“要人留下半条命才放人走,燕北军也太没道理。”

    牧云苦涩,他不想被她看成一个技不如人的烂人。

    “阿嫂不知,燕云十八骑的统领,是对神机火枪了如指掌的人,没丢了这双手,这双眼,是他们格外开恩。”

    “神机火枪?燕北军造出了火木仓?”

    程媺只知道蒙燕之间大战红衣大炮发挥了极大的威力,开启了热兵器之战,红衣大炮装备笨重,竟然轻便的火枪也问世了?

    既然牧云了如指掌——“在战场上,你的武器是火枪?”

    她了解神机火枪,牧云静静地看着程媺,“神机火枪是黄大人造的,能将它给我做武器,是黄大人担保,我能留下半条命离开燕北军,也是黄大人担保。”

    程媺有些怆然。历史的进程势不可挡,小冰河时代必然到来,热兵器必然出现,丰产的作物也必然在神州大地落地生根,但他们这两个穿越者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为这必然中的弄潮儿。

    “阿嫂?”牧云看不懂她的神情,意外,超然,又无奈。

    “黄大人如此看顾,我应当谢他一番。”

    程媺想见一见黄年安,也托人带了信过去,可是直到受过黄年安恩惠的人找过来,黄年安都没有抽空来赵家村找她。

    没几日,林家商队带着程媺送给他们的麦种和土豆种离开了赵家村,范青松与他的老乡们也带着程媺拨给他们的各种粮种一同离开。

    程媺备了三匹马,送到虎啸冈。

    临别时,程媺吩咐范青松道:“你且小心,只跟着商队往西南走,分别后更要千万小心,粮种丢了不打紧,回来再取,人最要紧。找到地方不着急回,待个一载半载,养足生息。”

    范青松一行人告别后,上马去了。

    “娘,范大爹他们去哪儿?”小六也来相送,坐在程媺身前。

    “出镖。”

    回到家门前,下马,看到立在门前的牧云,程媺将马交给小六,与牧云说,“去了。”

    牧云无可无不可。

    程媺走到牧云近前道:“能不能找到地方看他们的本事,回不回来看他们的德性。”

    牧云望着天空盘旋的飞鸟,话语带着一丝生硬,“希望阿嫂所托非人。”

    程媺的视线也紧追着飞鸟。

    飞鸟飞越屋脊,穿过树梢,歇在屋檐下。

    湛蓝的天空飞过一群南去的大雁,一支利剑冲天而起,队尾的大雁戛然而落。

    “金兄好身手。”

    院中几个青年纷纷称赞,有人捡来中箭的大雁,一群人头挨头凑在一处说得热热闹闹。

    “你们好大的胆子!统领不在就不操练,玩打鸟!”

    这一吼仿若给众人施了定身术,个个如吓傻的木鸡一般呆立。

    常趴在墙头偷看他们操练的大肚子妇人,此时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进来。

    十来个粗壮的汉子,对这个混不吝的妇人是打心眼里犯怵。

    自他们在这处院落操练以来,没一日这个妇人不来,没哪次没被牧统领给叉出去,日日如此,日日还来。起先她想当头儿,没人敢与她比试,后来她想一起操练,那肚子大得都跟快炸了似的,谁敢与她同处一院。

    她仿佛也知道他们怵她的肚子,常常耀武扬威地故意靠近,一吓吓跑一堆。

    “今日练的啥,也耍给我看。”

    众人不敢挨她,正要一哄而散,她快人一步,抓住金熊,“往哪儿去!”

    “桂将军,饶命。”金熊极尽讨好,希望她放他们一马。

    “要我饶你的小命可以,把人叫回来,继续今日的操练。”

    “桂将军,牧统领吩咐过,不要在你跟前耍刀弄棒,有个闪失我们担当不起。程娘子也叮嘱过,让你避着我们点儿……”金熊叫苦不迭,想把这尊佛送走有点难,“等你身子爽利了,牧统领和程娘子一定会松口,到那时,到那时——”

    “什么那时!你这般说,却似放屁!”桂儿将人一扔,“你来你来,不叫他们回来,你与我对战!”

    金熊打个踉跄立好,四下一望,人都跑没了,只有铜圪蛋伸出半个身子瞧过来。

    他权衡了一下,反正与那母老虎有一人身的距离,溜走也不是不行。

    金熊抬脚开溜,桂儿紧扑过去——

    “哎哟!”她忽然扶着肚子叫起来。

    金熊立住脚步,不知她是不是佯装。

    一阵痛感过后,桂儿兴奋起来,“要生了,终于要生了!”

    金熊连忙招呼铜圪蛋,将人护送回去。

    最近忙得紧,秋收加秋播,其他人都上地里干活去了,只有朱嬷嬷与老娘婆宋氏在,算着日子也该生了,哪怕一直没动静,她俩可不敢掉以轻心。

    将人接进屋中,朱嬷嬷托金熊二人去寻程娘子与余氏。

    桂儿喜滋滋地对宋氏说,“下面有东西出来,快看看是什么。”

    桂儿高兴得太早,不单是她,余氏也径直回来就上灶上烧热水。程媺与徐秀英在宋庄那边,待她们赶回来,余氏的一锅热水已经烧至翻滚。

    “余婶,咋样?现在是什么动静?”

    余氏刚去房里看过一回,“宋婆子说还早,让我先给她弄点吃的。”

    徐秀英洗了手,“我来,我在小灶上弄,给她弄点面片汤?”

    余氏心里焦急,神思不属,徐秀英兀自弄去了。

    程媺洗了手,打算进西厢房看一眼。

    “诶!你出来作甚!你可真虎!”

    余氏叫起来,程媺扭头一看,桂儿没事人一般走了出来。

    “流了一滩水,痛了一阵,左等右等再没动静。”桂儿也很无奈。

    余氏推桂儿,“左右是要生了,可不兴胡乱溜达,快回屋去。”

    小六得到消息一溜烟地跑回来,“桂姨生了吗?”

    对上桂儿的大肚子,她愣住。

    桂儿抱着肚子对她说:“这小子,跟他娘放了个烟雾弹,是个滑头的。”

    小六身后又出现了一脸期待的两个男人,桂儿扫视他们一圈,“可比他两个爹有能耐多,差点唬住我。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你要生了,我们哪还有心情干活!”

    “我生我的,你俩能干啥事,这一屋子这么多人,轮不到你俩。”

    “桂儿……”

    “要留下帮忙也行,你两个罪魁祸首,先一阵痛得我只想揍人,来,让我打个痛快再说!”

    桂儿真要开打,一群人拖住她,程媺斥道:“胡闹什么!浑身的劲没地儿使吗?生孩子不要劲儿了?”

    “桂大娘子诶,”宋氏劝道:“听程娘子的话,留着劲儿生孩子吧。”

    徐秀英挥着满手的面粉,对李鱼他两个使眼色,小六人精,一手拉一个给拉走了。

    近一个月来,桂儿身上越来越难受,对李鱼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见着这几个就火大,特别是在看见牧云招了不少人,辟了一块地方,练起了护卫后。

    “程娘子,你就帮我去给牧云说说嘛。”

    西厢房里,朱婆子与宋婆子干瞪眼,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产妇,一个发起犟来,好几个人都按不住。

    这一两个月来,就为这一件事,她不死心地试过多少回。

    “不是说了么,等你生了,出了月子后再说。”程媺也车轱辘话说了不止一遍,“你着急也没用,得一步一步来,先生孩子。”

    “这孩子——得他想出来我才生得了,也不是我能做主的,程娘子——”桂儿打住话头,先让两个婆子到外头宽坐去。

    房里没人了,她才道:“程娘子,你跟我说实话,牧云搞这些人,不是来给你做护卫的,也不是来给赵家村建坞堡的,是来再造燕云十八骑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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