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她想到了程娘子,但先前已用掉了程娘子两根参——早知道把那两根参留到现在用多好,但是生前也凶险万分,不用不行。

    余氏一边抽泣一边支撑着站起来。

    两个婆子整齐地站着,面色肃凝。

    宋婆子已经做了最差的打算,她几十年接生,产后血崩虽然不是人人都能遭遇,但遇到过几例,无一例外没有谁能活下来。哪怕楚大夫说手上有药,她也只当大夫在安慰人。

    朱嬷嬷已听她小声嘀咕过,心里头也不抱希望了。

    等楚大夫出去,她们掀了被子,默默收拾。

    余氏去东厢房一看,没人,“程娘子……”

    程媺正在灶房煮参汤。

    余氏去喊楚大夫的时候她就从空间里拿出几根参,进了灶房熬参汤。

    先前她们洗漱烧了水,锅中还留有热水,灶膛的灰烬还未灭,她塞入蓬松干灶的枯草与玉米棒芯,很快燃起大火。

    人参能定魂魄,她听见余氏把楚大夫带过来,不管诊断结果如何,独参汤是一剂猛药。

    给她做对了。

    等到余氏泪眼婆娑在灶房寻到程媺,她已经把熬好的参汤舀进碗中。

    “余婶,等参汤温度合适后,赶紧喂给桂儿。”

    余氏快步上灶前一看,锅中躺着好几根参,数一数,有五根。

    她不可置信,“程娘子,这些参……”

    “你先别管这些参,救桂儿的命要紧。”为了让温度更快地降下来,程媺把碗浸入舀好凉水的盆中。

    余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程娘子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仙人,是她提前请了老娘婆,又请了大夫,这么贵的人参她也提前备了这么多。这几年跟着程娘子种地,她手中也宽裕不少,有了银两,可是她这个当娘的,一点准备也没做。

    那些抱被、尿片、小儿衣裳算什么,关键时刻一点也救不了桂儿的命!

    “程娘子……”余氏对着她跪下,呼呼磕了几个,伏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腰。

    “余婶,你又见外了不是。”程媺扶她坐下,“这些参是牧云准备的,等桂儿好了,让她谢牧云去。”

    程媺不想事后多事,干脆给牧云做个人情。

    牧云不让桂儿加入操练,桂儿最近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个人情欠下,桂儿定不会那么虎了。

    “程娘子,我给给云公子磕一个去。”

    程媺拉住余氏,“您是长辈,怎么随便给晚辈下跪磕头,”

    “程娘子,我这种人怎么能算长辈,我只是多活了些年岁,当不得你们的长辈,我们这种人——我们的跪拜不值什么……”

    余氏从隔壁回来时,拿了楚大夫给她的三鲜花粉。将参汤喂给桂儿喝后,她来炒粉煎药。

    这个夜晚,本来应该是放松欢乐的夜晚。

    余氏整晚照看桂儿与九牛,一点儿不敢大意,不是去探桂儿的鼻息,就是去探小奶娃的鼻息,两个都叫她揪心,好不容等到公鸡打鸣,起身去开鸡笼。

    公鸡跳上草堆接连打鸣,母鸡咕咕咕咕欢叫的时候,桂儿醒了。

    头上包着棉布围子,九牛在旁边安睡,炕是暖的,给她烧炕了。

    “呲——”刚打算起身,钻心的痛袭来,“娘内——”

    “桂儿!”余氏丢下装食的瓢。

    真切看到桂儿醒来,余氏眼前一阵眩晕。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桂儿起不来,“娘,我生了,怎么还这么疼,我怎么了?”

    余氏给她按回去,“你就老实躺着吧,能醒过来是地姥娘娘显灵。接下来一个月别出这屋子,好好养着。”

    “娘,我会闷得长毛的!”

    余氏点她的额头,“你知道昨夜有多凶险么……”

    一只鸟扑在窗棱上,叽叽喳喳,把程媺吵醒了,她昨晚盘算了不少事,睡得晚,正要多躺会,好像听见了桂儿的声音,遂麻利起床。

    余氏将小火炉上煨的药拿下来,程媺推开门,“余婶,桂儿醒了?”

    “程娘子!”桂儿在炕上叫她。

    程媺过去,仔仔细细瞧她。头发凌乱,脸有些浮肿,精神还算好。

    “程娘子,我怎么还这么疼?”

    “哪里疼?”

    桂儿抬起手在身子中部画了个圈,“好几样疼。”

    余氏将药放在炕边晾着,接话道:“下头皮肉裂了不少,有些伤,而且恶露一直渍着,是有些疼。”

    桂儿说:“我起不来,感觉除了皮肉疼,骨头也疼。”

    很多人说顺完就能下地走,怎么会骨头疼,程媺道:“一会儿去请楚大夫来看看。”

    一旁的九牛闭着眼,吭唧唧地叫起来。

    程媺问:“喂奶了没?”

    余氏:“还没。”

    夜儿个,九牛下来后,宋婆子试图让九牛吃奶,桂儿昏睡着,九牛也不太饿,没成。后来桂儿血崩,余氏担心了一夜,好在九牛一直在睡,没有叫唤吃奶。

    桂儿起不来身,程媺和余氏合力将她上半身抬起,垫了一床被子。

    桂儿虚抱着九牛,九牛吸了几下,吸不到,咧嘴哇哇大哭。

    尝试了好几次,九牛越哭,桂儿越性急,“怎么吃不到!”

    九牛哭得厉害,宋婆子赶了过来。

    “这是奶水不通咧!”

    桂儿傻眼,“我这里涨得满满,他越哭,涨得越多。”

    宋婆子上手摸了一下,“再忍下去就像石头一样硬,没办法,得弄通。”宋婆子试图让九牛吸通,九牛吸了好几次吸不到什么,涨得小脸黑红,他不肯再吸,只知道大哭。

    程媺弄了点温水,滴在他嘴边,他吧嗒几下吃得香,吃完又张开嘴嚎。

    宋婆子上手给桂儿揉,希望能起点作用,不料桂儿连连喊痛,几下之后不愿再忍受。

    “我不喂了,程娘子也没喂过,我不要喂!”

    房内闷得慌,程媺对余氏说:“若是真没有,就算了,我去安排一下。”

    她早已打听过,宋庄那边有户人家养了产奶的羊。

    余氏跟出来,以为要请喂奶的妇人,“冬儿还没生,也就槐树那边的豆娘身上有奶,他男人——不太好说话。”

    宋婆子也追出来,“东家,桂大娘子不肯揉,奶娃子不肯吸,只有把她男人叫来,让她男人吸。”

    余氏老脸一红,“我,我这就去喊人,要是他们不会,您老儿教着点。”

    宋婆子奇了,“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教?这都不会,那奶娃子怎么来的!”

    门前,牧云正从演武场那边回来,屋内小儿啼哭,屋前几人面色凝重,不知道出了啥事,问:“可要喊楚大夫?”

    程媺道:“一会儿再喊楚大夫,九牛正饿着,你去把李鱼他们叫过来。”

    牧云纳闷,不知为何九牛饿着要去喊李鱼他们,“叫几个?三个都叫?”

    一个奇奇怪怪的记忆突兀地闯进程媺的脑海——“吴用口舌活手艺好,陈虎雀儿大腰力足”——天!她白净的脸皮瞬间红得快滴血,这些有的没的竟然袭击她!

    程媺恼了:“三个都叫。”

    牧云疑惑重重,程媺扭脸进屋去了,他又看向余氏和宋婆子,此时朱嬷嬷出来,给牧云行了个礼,“云公子”。

    李鱼他们三个来了后,开奶也不太顺利,吴用和陈虎脸上吃了拳头,好在李鱼不负所望,跑好了最后一棒。

    孩子生了,桂儿脱离了危险,也产奶了,宋婆子便对程媺提了回家的事,程媺把银子结给她,很快她就收拾好了包袱。

    这一趟出来得日子久,但过得实在安逸,东家宽容和气,天天有肉吃,她喜滋滋地,不仅身上长了膘,兜里揣了银,连包袱里都塞了几包种子。她住在城中,有三分小菜地,程娘子的种子好,她舔着脸要了几样菜种,恨不得立刻就奔回去种下!

    朱嬷嬷不着急走,程媺也不希望她现在走,桂儿身上有伤要养,余氏要照顾大人孩子还要洗衣做饭种菜喂牲口等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朱嬷嬷答应照顾桂儿坐月子。

    宋婆子走了没几天,楚大夫见桂儿病情稳定,也告辞回云州城去了。

    朱嬷嬷每天给桂儿擦洗上药,照看九牛吃喝拉撒,好在九牛有三个爹,包揽了洗尿片的活儿。

    这天,朱嬷嬷将九牛的三个爹拦在外头,“往后不叫你们难做,也叫桂娘子气顺些,尿戒子我拿出来,你们在外头取,烘干的也放在外头,天寒了,奶娃子不好总抱进抱出,你们就少看几眼,往后长大了有的是日子。”

    “有劳嬷嬷。”陈虎与吴用没什么意见。

    李鱼问:“妇人产后都这样吗?”

    朱嬷嬷摆手,“一人一个样。”

    桂儿先前就不好伺候,产后更甚,动不动就发脾气,以前靠拳头,如今躺着动不了,她就拿东西砸。一会儿暴戾如猛虎,一会儿又柔弱如绵羊,哭得无声无息,泪珠子说来就来,以前她说是怀娃子害的,现在只比从前厉害。

    好不容易能起身了,她天天想着跑外头去,一个不留神就出去了,余氏授意他们将她绑在炕上,人是硬按下了,她又不好好喂奶,如今奶水也越来越少。

    现在不仅对他们三个凶,奶娃子也遭了殃。方才一个不顺意,她差点把九牛按在□□上闷死。

    朱嬷嬷也觉得她的所作所为都太过了,等程娘子他们从宋庄回来,朱嬷嬷打算找她单独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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