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过了寒露,地里该种下的种子都种下了,桂儿生产之后,程媺主要是在宋庄忙着温室蔬菜的事。

    去年暴雪,育苗基地的冬菜毁于一旦,今年吸取教训,做足了准备。

    不仅加固了房棚,还安排了不少人手,不论是基地的除雪抢险,还是往云州城送货的沿途人手,都提前做了安排。

    “还是程娘子有办法,我们想破头也想不到。”骚狐这一年比先前长得更壮实了,脸也宽厚了起来,十足一个庄稼汉的模样。

    徐秀英说:“让你拿出种子和菜,你也舍不得呀。”

    程媺的办法就是给沿途的村子送冬菜种子,以防有需要帮忙时,而对帮忙运送一段路的人工,则会到时候直接送菜。

    大家都十分乐意出工,很快就敲定了。

    “哎呀你抓呆鹅干啥——”徐秀英高声叫道:“年前一只也别杀,抓鸡!”

    骚狐掐住鹅脖子的手一放一扔,又换了目标。

    一阵鸡飞鹅叫后,徐秀英接过骚狐手上的鸡,嗔怪道:“你不知道看着点!抓只鸡薅掉了多少鹅毛!”

    骚狐不满地哼道:“你把那几只鹅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那可不,今年它们就是我的眼珠子,你见过这么白的大鹅吗,你知不知道等雪一场厚一场时,它们的鹅毛有多美!”

    “到时候你抱着大鹅睡,你别抱我!”

    “谁稀罕抱你,揣一兜没用的种子!”

    “徐秀英你——”

    “程娘子!”

    徐秀英笑嘻嘻地与刚从暖房转出来的程媺打招呼,回头睨了骚狐一眼,他话说半截,硬生生憋回去,那模样惹得徐秀英笑不停。

    程媺问:“你们在聊什么种子?”

    话听了半截的人,一出口愣是让徐秀英笑得差点跌倒。

    她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骚狐遮掩道:“我们在说程娘子的种子好,都能出苗。”

    这下徐秀英笑得连鸡都拿不住,骚狐连忙去追鸡。

    “小心笑痴了。”程媺摇摇头。

    秋后草枯地阔,庄子更显得大了,徐秀英利落,处处被拾捡得妥当,牲畜圈也十分干净,鸡鸭鹅个个被喂养得溜圆。

    程媺留下吃饭,徐秀英把鸡肉剁了,煨的土豆,香喷喷。

    八斗最近很少去找小六小七玩,程媺说过几日将他送回蒲阳城跟随夫子学习,好教让八斗知道。

    “你真不去找他们玩?”徐秀英说:“娘这里不要你帮忙,你明儿个找他们玩一天去。”

    八斗将头埋在碗里,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

    “丁号房的苗要移栽……菜池子要整理……”

    徐秀英笑,“你去玩,啊?”

    八斗摇头。

    徐秀英对程媺道:“真不是我非让他干活。”

    程媺这些日子都在这边,相处久了也看得出来,八斗是真爱干这些活,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他一直在看,在学,种子发了芽,他眼里都是光。

    “让小六小七过来玩也是一样。”

    用过饭食后不久,牧云来接程媺,程媺与徐秀英告别。

    徐秀英拿了斗篷赶出来,“程娘子,露重风寒。”

    程媺道谢,与牧云各自上马。

    乘着暮色奔回赵家村,明月从东而起,照耀如同白日。

    行至村口,勒马缓行。

    “牧云,几日后我们去了蒲阳城,你要回云州城么?”

    “回去作甚?”牧云翻身下马,将两匹马牵着。

    程媺不知道他晓不晓得,大当家给她的来信中,有提到牧云到了说亲的年纪,打算相看几家闺秀。

    牧云到了说亲的年纪啊,翻过年来十八了。

    羸弱若女的少年,如今铁骨铮铮。

    “娘!小爹!”

    还没到门前,小六小七就迎了出来。

    赵家村这边的气氛和宋庄那边不一样,这边人多拥挤,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程媺有种在那边上班,一天后下班回到家的错觉。

    她先是问了小六小七一天的事,又跟余氏询问了家里的情况,然后去看桂儿和小九儿。

    桂儿还在生程媺的气,因她要坐月子,加上养伤,不便出门,程媺不带她们。

    程媺又解释了一遍,主要是因为小七上私塾的事,已经耽误了一年,上半年因她在蒙古,生死难测,小七无心学习,后来与八斗玩出了祸,又消沉了一段时间,再后来秋收,孩子也跟着帮忙,哪里还有时间学习。

    小七读书有天分,程媺不想伤仲永,能支持就支持。

    现在去到蒲阳城,算到来年春来,至少能安安静静学习四五个月。

    桂儿怏怏,也不搭话。

    “你就好好养着吧,把身子养好。”

    程媺离得西厢,径直穿过堂屋,瞧见朱嬷嬷立在后门处。

    程媺见她似有话要讲,请她进厢房。

    朱嬷嬷将对桂儿的忧心之处讲了,“也许是我多虑,只教程娘子知道,心中有数。”

    程媺谢了她。

    程媺对医学不了解,无法判断桂儿是不是害了病。她只浅显地知晓女人坐月子不能伤怀,容易留下病症。

    情绪病最是伤人,楚大夫来了也无法。

    桂儿的心病有两点,其一是牧云不收她进护卫队,其二是程媺不带她去蒲阳城。

    为了她的身体着想,程媺也不能松口应允她。

    程媺与小六梳洗毕,搂在一处说了一会儿话,小六对去蒲阳城很期待,对明天去宋庄找八斗玩也很期待。

    说话间,听到外头两三句高声吵闹,程媺按住了好事的小六,让她赶紧睡。

    再去听,外头又没什么动静了,小六带着好奇渐渐入了梦乡。

    程媺有点难以入眠。方才是余氏在大声,余氏很少大声说话,猜也猜到是桂儿触怒了余氏。

    想起朱嬷嬷的话,程媺还怎么睡得着。

    但她也没起身去看,就这么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是很快一声高叫把她惊了起来。

    还是西厢那边传来的动静,夜深,听得更清楚。

    程媺套好外衣,匆匆忙忙赶过去。

    余氏嚎啕大哭,朱嬷嬷掌了灯。

    桂儿趴伏在炕沿,九牛还在熟睡。

    程媺的视线从散乱在地上的绫布移开,这是为桂儿生产做准备的物什,今夜勒在了不该勒的地方。

    “程娘子,程娘子……”余氏泣不成声,“桂儿她,她一定是被脏东西给上了身……哪有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朱嬷嬷也难得开口,“若真的沾染了邪祟,得赶紧驱了。”

    朱嬷嬷属实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朱嬷嬷,您先将九牛抱回去歇着。”程媺示意她会在这儿。

    朱嬷嬷把奶娃子抱走了,余氏的哭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程娘子,惊扰了你睡觉。”

    “余婶,把东西收捡一下。”

    余氏反应过来,把绫布胡乱团在一起,在房里看了一圈,可不敢再收在这里。

    程媺拍拍半天没动的桂儿,“我弄不动你,你自己爬到炕上躺好?”

    “程娘子,你不要管我。”

    桂儿的声音有点哑。

    她的身子塌下去,仿佛支撑她的精气都散了。

    “桂儿,你知道金熊他们都叫你什么吗,”程媺坐在她旁边,拿手指梳她散乱的头发,“他们唤你桂将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还能唤你一声将军,说明什么?”

    桂儿偏过头,露出一只眼看她,“程娘子,取笑我的话你也当真?”

    程媺坚持道:“说明你有这个资格。”

    桂儿苦笑。

    “你可以小瞧你自己,你也小瞧金熊吗?”程媺反问。

    桂儿重新埋住脸。

    “沙场百战死,马革裹尸还。”程媺说:“将军只能死在战场。”

    桂儿忽然痛哭。

    余氏藏好东西回来,站在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程娘子,我悔啊!”桂儿哭诉道:“我就不该生孩子!我悔!悔死了!”

    贪享男女之乐,这是她的报应!

    孩子撕裂了她的身体,耽误了她的机会,男人们——她如今见了就作呕。

    桂儿一股脑儿把所有的不满和恨都发泄出来,余氏站在门外,也忍不住偷偷抹泪。

    桂儿哭累后,很快熟睡过去。

    “程娘子,你去歇着吧,我来守着。”

    余氏整理被褥,低着头道:“今夜多亏了你。”

    程媺站起身,问:“我们刚才说的话余婶都听见了?”见她偏头,程媺又问:“那你可同意?”

    “她还没出月子……九牛还这么小……”

    不是不舍,是不同意。程媺郑重道:“余婶,桂儿病了,我能帮她的只有这样,心病在哪儿就治哪儿。您要是反对,我也不会坚持,毕竟您是她娘。”

    夜深了,程媺不再多说。

    翌日一早,她就让牧云安排两个人送小六小七去宋庄。

    牧云问她桂儿的事她还管不管。

    “你昨夜都听见了?”程媺叹气,“我能做的有限,余婶毕竟是她娘。”

    牧云告诉她:“天还未亮,余婶就往赵族长家走了一趟,她去托人请人来驱邪。朱嬷嬷多嘴了。”

    朱嬷嬷吓得那么一说,余氏听了进去。

    本来程媺打算今日在家收拾去蒲阳城的东西,一听余氏去找人来驱邪,瞬间改了计划,与小六小七一同去宋庄。

    徐秀英听说桂儿的现状,十分愕然,“怎么突然这样?”

    不知道她有多羡慕桂儿,特别是她能生子。如今再比较,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生不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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