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ray

    唔…

    森川葵没有睁眼,精准地定位到手机并在2s内关闭了闹钟,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是她多年来练就的特技。

    才响一次…再五分钟…再五分钟闹钟就会响了…不醒没关系吗…睡过头怎么办…还想再睡一会…她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没关系。自己可是订了一个等差数列的闹钟,总有一个能叫她起床。

    就这样,森川葵赖床到了最后一个闹钟响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艰难地爬了起来。

    简单——或者说有点简陋了,但这是森川葵找了很久才选中的出租屋,虽然是小了点,有采光,有通风,基础设施也比较齐全,还有…算得上便利的交通。比起这些,最重要的是房租竟然出人意料的便宜。房东奶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看森川葵年纪轻轻一个人从关东跑到关西,身上的钱只够吃饭的,就大手一挥允许她赊三个月房租,还进一步下调了每月租金。那一天,森川葵在奶奶顶着银色卷发的脑后看到了圣光。

    只是隔音有些尴尬可谓毫无隐私。每晚邻居的呼噜声让她有点头疼。

    不过都是小问题。

    森川省吃俭用了两个月,再加上兼职和四处投稿赚来的钱,给这个小房间换上了崭新的鹅黄墙纸,狭小的室内也一下子明亮起来,有了点家的感觉。渡过了最艰难的开头,她在大阪的新生活似乎是要走上正轨了。

    她叼了一块面包,打开门,正好碰到邻居家的女主人和女儿。

    “森川姐姐早上好!”她挥挥手。

    “呜呜!”森川急着回应,险些面包就要掉在地上,胜在她眼疾手快救回了这块松软的面包。森川把它捏在手里,用另一只手向正要出门的两位打招呼:“早上好!”背包上的挂件随她的动作叮叮当当响作一团。

    “森川小姐今天也很元气啊!”看着森川葵脸上大大的笑容,女主人也被她感染,轻快地按了按自行车的铃铛。

    “那,我先走啦——”她再度大大地挥了挥手,跃下楼梯。

    吹田市没有大阪中心那么繁华,但更具人文气息——是因为大阪大学的存在吗?比起东京的熙熙攘攘,她确实更喜欢这种偏向平淡的日常。或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她想,辞了那份窒息的工作来到大阪,应该是不错的。不过还不能把辞职的事告诉父母,等再安定一点再告诉他们吧,不然总觉得有一种在他们面前失败的感觉。

    爸爸妈妈太爱操心啦。要趁这次机会,向他们展示属于森川葵的力量,然后让他们大吃一惊。

    幻想着父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吃惊模样,她跳下电车。

    千叶大学文学部出身,同样毕业于本校教育学研究科并取得硕士学位的森川葵,现在是一位社会工作者。

    在这之前她在东京某个著名报社担任记者——实则只是每天重复同样的论调,把简单的意思复杂化,把严重的问题简单化,将真意掩盖在陌生的语言下以彰显所谓知识分子的骄傲,或者说,所谓创新点。后来,她甚至被发配到了文娱板块,对着那些情情爱爱三观炸裂的不知道用什么渠道获得的小道消息,她忍了又忍,想不明白消息的主角们是在用脑袋里的哪个细胞思考,内心直呼东京的精神病院失职把病人放出来了。

    人际关系也不尽人意。上司总是会突然加塞工作,害得她期待了很久的出行计划泡汤,久而久之她也懒得再做打算,永远在报社和公寓两点间来回。同事之间更是,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缥缈的氛围,森川葵无法捕捉,但狡猾的恶意就在那里,隐隐约约,一旦她有所警觉,它就隐入沉寂。森川葵总感觉像是被人注视着,打量着,评判着,黏黏糊糊的,十分不自在。

    接着,就来到了那个雨天。森川葵熬到了下班,即便撑着伞雨水也在她浅色的风衣上洇出不少痕迹,她有些烦躁。出地铁站上楼梯时前边的人的雨伞的水,也趁势甩在她脸上。她无声地摸了一把脸,什么也没发作。她机械地来到每日光顾的便利店,机械地购买了每日一样的餐品,机械地坐下开始咀嚼。好像很久没有看书了,她突然想,于是抽了一张报纸,没看几眼就皱起眉头,这是人话吗?她愤怒地看向作者姓名——森川葵!

    晴天霹雳。

    可惜日语是一种攻击性几乎为零的语言,她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发泄。森川葵能宣泄不满的最激烈的方式就是用筷子戳进便当中她最讨厌的却又偏偏多得可恶的胡萝卜块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森川葵你的骄傲呢?你身为文人的自尊呢?你要把你的大好青春消磨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文章上吗!文学教给你的,难道是让你写这些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的话的吗?

    我不干了!

    她把所有胡萝卜打包丢进了垃圾桶,连带着被揉成一团的报纸,还有过去的自己。

    ——话是这么说的啦。

    她失业了。

    呃,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她躺在东京的出租屋内,看着灰色的天花板。

    我好歹还是千叶大学毕业的,这是国立大学诶。难道只是因为失去了应届生身份?还是说因为我是文科生?

    一下子就从《我重生了!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的暴富剧本里清醒过来的森川葵抱着头在床上翻滚扭动。

    那就去先找个过渡吧,吃饭还是最重要的。她的朋友如此建议。森川葵看着这条信息,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对话框的内容重新编辑,岔开了话题。

    接下来几天,她一睁眼就是刷招聘网站,刻意避开文字类工作后,留给她的选择实在少得可怜。在海投无果的某一天深夜,昏昏沉沉快要晕过去的她一下子被手机砸到鼻子跳了起来。她揉着鼻子捡起手机,原界面却别一个新网站替代了。

    大阪府吹田市儿童与家庭支援中心,由市政出资的新设立的社会福利机构,正在面向全国招收成员。

    慈善组织这个旗号无异于人类美好品质的代名词,而她急于摆脱上一份工作给灵魂带来的死气,天时地利人和,她很快接到了面试的通知。

    带着全部家当,她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未知的新城市。

    接待她的大阪阿姨们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她也傻呵呵地对着阿姨们笑,稀里糊涂地谈了不少家长里短,她就被录用了。

    目前为止,虽然工资很低,但是工作内容也没什么复杂的,这让她有机会兼职,总体而言,她接受良好。

    “小葵!小葵!”阿姨的嗓门很具有穿透力,“有人找你嘞!”

    她寻声来到门口,签收了那份薄薄的邮件。

    阿姨们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猜测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啦。”森川葵开始动手拆解。

    “不行啊,不行呀小葵。这个时候就应该猜猜会不会是这个,会不会是那个。这就是我们关西的特色啊!”

    随着纸张被抽出,他们一起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噢,竟然是应诉通知书,小葵这么厉害!”

    “你在说什么鬼啊!小葵你做什么了吗?”

    阿姨们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当事人森川葵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捏紧了这张文件,试图看出些什么来。逐字逐句地阅读起诉状,她倒吸一口气,眉头渐渐皱紧,安静了很久才像是如梦初醒。

    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是不可置信的愤怒。

    ————

    跟着教授查完房,白石藏之介还没来得及把椅子坐热,就有邮差模样的人找上他,说什么都让他亲自签收包裹。

    谁会给自己寄东西?他一头雾水地签了名,拆开了这个薄薄的包裹。

    里面只有一张纸,标题写着“应诉通知书”。

    被告写着“白石蔵ノ介”的字样。

    “诶。”他发出了短促的音节,依旧摸不清头脑。

    被告了?谁?这纸上写的是谁?

    白石藏之介?真巧啊同名同姓同性别甚至也在大阪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工作的白石先生——那不就是我吗!

    诶——!被告了,告了,了…?为什么?虽然我现在有一定处方权可是我一直小心谨慎请示教授的最终决定病历也在勤勤恳恳跟进也没见患者有重大病情转折对每个病人都是和颜悦色…

    搞什么啊!!!

    案由呢?原告是谁?诉讼请求又是什么?

    他又把起诉状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倒霉的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森川葵。案由是侵权损害赔偿,原告是——新木村繁*,由森川葵和他两人联手抢救回来的患者。

    白石重新坐了下来,思考和新木打交道过程中发生的一切。

    完美的『圣经』。

    无论过去在网球上,还是如今在行医过程中,一直以最高的标准约束自己,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每一步都踩着坚实的基础,追求完美,正是怀着这样的责任感与觉悟,他自信且坚信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于他人。

    他将自己冷静地审视了一遍,再度确信自己没有过错。如果以现在的事实为锚点回溯过去发生的对话、行为,原是有迹可循,一切都显得可疑起来。既然被告已成了事实,比起自乱阵脚,不如赶紧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证据,积极解决问题。

    现在自己有什么能做的?果然还是得找新木先生谈一谈。

    电话却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白石です”他接起电话,那头的环境却很嘈杂。

    “%?!+/##*”“小葵不要怕!”“是呀是呀!”

    “gogogo”

    “哈哈…谢谢阿姨们,我先去打个电话。”森川葵捂住听筒,快步走向卫生间,“我是森川葵。您有没有收到新木先生的起诉状?”

    “刚刚才签收,真是吓了一跳。你那里是什么情况呢?”

    森川葵背靠在洗手台上,叹了一口气,诚实地说自己也搞不清情况。“这也太过分了,没有白石医生的话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后半句话不是很合时宜,她自动消音。

    “我正打算去找新木先生询问情况,电话不用挂断,你也听一听吧。”他重新站起身。

    但他被新木先生的儿子轰了出去,连门都没能摸到,透过门缝白石只能匆匆瞥到新木先生的背影。

    “没有什么好谈的,法庭上见!”那人上上下下把白石打量一遍,估量着能从他身上讹诈出多少利益。

    “呃…抱歉啊,我没能和他们说上话。”白石走到楼梯间避开人群,深感挫败。

    “嗯…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律师。这段时间,尽可能多想起一些细节吧。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是做好事啊。”森川葵懊恼地抬头。

    是啊,明明是好意,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白石看向自己的手。大学医学部的第一课,教的不是什么高尚的医者道德情操,白石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老师说的那句话。

    属于医生的规则怪谈。

    不要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救人。

    *1.日语小讲堂——奇怪的小细节增加了!荒木村重(あらき  むらしげ)是日本战国时代背叛主君忘恩负义的代表,本文采取同音不同字的方式影射——新木村繁(あらき むらしげ)  我没正经学过日语说错了不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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