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洛大陆广袤千里,北至无人雪原,东接千古瘴林,西有出云高山、人不可越,东连浩浩大海、一望无际。大陆上共有四个国家,分别是燕国、雪原国、南楚国、平越国,五棵神树将大陆分为五个地域,各处地域上均有传承千年的守护国。
但在四年前,燕国君上景嫱策马沙场,在尸山血海中吞并了紧邻燕国的蓟国,杀尽蓟国皇室凌家,从此原蓟国疆域更名为燕国西川,燕国成为疆域最辽阔的国家,独占两棵神树,一时声望无两。
“要我说,自然是刀比剑厉害,刀法威猛,一往无前,而剑法比之刀法就有些柔弱无力了。”
正值饭点,喧闹的酒楼里聚了不少人,就着茶水酒水的是数不尽的阔论高谈,一个女人昂首灌下一大碗酒,言之凿凿地说着,但周围人明显不买账。
“剑乃百兵之首,自然是剑厉害。”
“没错,咱君上家都用的是剑,刀哪里比得上?”
“剑法十八般变化,上至天下第一的秋水剑法,下至小儿都能学会的两仪剑,无一不是暗藏精妙,其厉害之处又怎是蠢钝无比的笨刀比得了的?”
周围议论纷纷,瓜子磕了满地。
那女人闻言脸色涨红,“你们是不晓得刀的厉害,长刀短刀、弯刀大刀,哪个比不上剑了?”
“你是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一人辛辣嘲她,“刀若厉害,怎得那凌家引以为傲的神刀挡不住我们君上的秋水剑法?”
“就是就是,你说的什么疯话。”
女人不知听了那个字眼,眼神登时冷下去,对面那人声音减小,女人指间微动,却又像顾忌着什么没有出手。
有人轻笑着缓和气氛,“姐姐你说得也有理,不过在这儿辩可是来错了地方,天下谁不知燕国上京是有名的剑乡,谁会听你说剑不好呢?还请姐姐莫要生气。”
这调和的人话还没说完,又有人跳出来火上浇油,“陈小娘何必给她好脸,这厮忒没见识,天下第一刀都没了,她还在这里叫嚣,难道你的刀比凌家的神刀还厉害不成?”
众人又笑作一团,悉悉索索地指点她,女人面色愈发阴沉,这时一个刚束起头的小姑娘从柜台后跳出来,身姿俊俏地落到女人面前。
“你是外乡人,自然没见过好剑了。”小姑娘下巴昂得高高的,“今日本姑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好剑!”
说着,一束明亮的白光在她腕上散开,星星点点地浮在空中,凝成了一把轻剑,剑长二尺余,剑身流畅,剑光明亮,小姑娘执剑在手,漂亮地打了几招剑法。
“好剑!”
“这家纹看着是吴家的吧?”
小姑娘手腕一转,便将剑在手心稳稳平放,“外乡人,我这剑比你嘴里的好刀,如何?”
这酒楼是上京有名的酒楼,老板是吴家的家臣,这姑娘是她的女儿,自幼跟着吴家女儿一起学的剑法,天资很不错,剑在上京也称得上是上品。
“不过如此。”女人竟轻蔑一笑,抬手拨开眼前的剑,“剑法平平,剑也平平。”
“你!”小姑娘年纪轻,听她如此贬低自己,登时怒了,“好你个——”
那被唤做陈小娘的白衣女人也不知何时动作的,手腕一翻就止住了小姑娘将出的剑势,“小掌柜,来者是客,别闹大了让你家主君知道。”
小姑娘狠狠瞪了外乡人一眼,收起剑,“看在我陈姐姐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你。”
陈落侧身朝她拱手,“姐姐是西川来的吧,上京人不常见刀,姐姐莫怪。”
见她叫破自己的来历,女人也不吃惊,微微点头。
“想来姐姐手里必有好刀或好刀法。”
“自然。”
“失敬失敬。”陈落笑吟吟的,“那姐姐不如让我们长长见识?”
她那里热热闹闹地吵着,角落里两个人也津津有味地看着,景珩掩住唇角对身侧的鬼说,“那白衣女人我在宫宴上见过,是陈家人。”
“白虎家纹的那个陈家?”
“是。”
祁昭多看了那人两眼,今日上巳节城里晚上有灯会,她想着景珩最近日日练功,正好趁着灯会带她出来散散心。
“前辈。”景珩借着长颈花瓶的遮挡挪过来,拈起一小块糕点递到祁昭嘴边,“这个桃花糕好好吃,你尝尝。”
张嘴含住,清甜可口,祁昭心里的馋虫被勾出,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酒。
“是!”景珩会意,倒了杯酒递过去,所幸大家的视线都在那个外乡人身上,并没有人注意这里。
“前辈,那个西川人带了个细长的黑包裹。”靠近祁昭的时候,景珩小声说,“看着很是珍视的样子。”
祁昭也看到黑包裹了,被严严实实地包住,密密缠了好几道绳索,她咽下一口清酒,先问了心里莫名在意的一个问题,“西川是哪里?”
“上京一直往西,过了青州就是西川了。”酒壶落下时砸出一声轻响,“现在的西川十三郡就是曾经的蓟国。”
“......蓟国。”祁昭心口骤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痛,这两个字含在舌尖,舌尖仿佛也痛了起来。
“真奇怪。”景珩没注意她的异常,仍认真地分析,“看形状,那黑包裹里分明是把刀,可既不是男人,也不是未满十岁的小孩,何必要随身带刀?”
疼痛蔓延,刚喝下去的酒烧起来,沿着胃密密地传向全身,仿佛一层水膜隔开了她和世界,耳边闷闷的什么也听不清,只剩下蓟国两个字不依不饶地盘旋着。等到祁昭终于找回思绪时,一抬手,却摸到颊边流下的泪。
酒楼里人群熙熙攘攘,等着看她到底拿不拿得出一把好刀,大多数人好整以暇,“西川人,你说话这么狂,一会可别召出把钝刀来,那时才叫贻笑大方呢。”
女人面色沉静下来,只见她右手在空中虚虚划过,一堆淡紫色光点出现又消失,再定睛看时,她手里已赫然握了把锐气逼人的长刀,长刀刀刃流转,光可鉴人,刀锋上好似凝了千年的冰雪一般,分明是在如花春日,众人却觉寒气逼人,一时噤声。
孙小掌柜两眼大睁,不敢置信。
“如何?”
满屋寂静里,陈落最先开口,“姐姐所言果然不虚,此刀堪称上上品,但若要凭这把刀压倒全上京的剑,底气还是不足了些。”
说着,陈落手腕一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学子服宽大的衣袖下就出现一把长剑,她横剑递去,剑身光华流转,“上京陈落,幸会。”
女人凝眸细看,“阁下的剑用神力温养得很好,我甘拜下风。”
陈落脸上的笑就没下来,“今日是姐姐佩刀来上京,所以落了下风,若是我持剑入西川,只怕也是一样的境遇。”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陈落气质不凡,言语间又十分亲和,女人纵是初入上京心里不畅,此时也无法发作了。
她拱手行礼,“西川莫辞暮。”
“走吧。”祁昭抹了把脸,“天黑了,灯会要开始了。”
景珩将一小块银子放下,小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