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
“你的眼睛。”乔晚归说,“你的眼睛很美。”
眼睛?乔晚归抬手想要抚摸一下自己的双眼。
很小的时候,她就听人说,自己的眼睛很美,白皙的皮肤,雪白的头发,双眸如同天池之水一般的蔚蓝。
她也听人感叹过,幸好是个白头发白皮肤的混血儿,要是头发是黑的,岂不是看起来像鬼?
她想,说得好像,还挺对的。
“你真美,美得像西方油画里的少女。”柯铃兰夸赞道。“但骨相又是东方人才有的柔和。”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乔晚归此刻散着头发,发丝垂下,柯铃兰看不出她的头骨,但前庭饱满,她猜测乔晚归的颅骨也是非常完美的。
“我能摸一下你的骨吗?”
“可以。”虽然想不明白柯铃兰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鬼使神差的同意了,此刻她既不明白柯铃兰为什么有这个要求,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意。
柯铃兰的拇指轻轻搭在乔晚归眉骨上、鼻骨、颧骨、颌骨,最后是她看不到的顶骨、枕骨。
“你的骨头真漂亮,我第一次见到头骨这么完美的。”她不仅夸赞道,“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
乔晚归向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她想起之前去柯铃兰住处的时候,有一个架子上,摆满了石膏做的人骨模型。
“您,喜欢制作人的颅骨模型吗?”
“一点点小爱好吧!我只是喜欢搞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捏人的头骨,其实我什么都捏,真正喜欢的,是我的一个外姪儿,我丈夫那边的,小丫头比我小没几岁……应该比你大两岁,她是法医,也是个生物学家,她喜欢摆弄人的骨头,从小就喜欢,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在尝试隔着人脸,画出皮囊之下的头骨。”虽然乔晚归对于这位‘姪女’喜欢人的骨头这一点不以为意,但摆弄人的头骨……属实有些……瘆得慌了。
这种事在她面前说起,很难不联想到一个少女拿着自己的骨头。
她不太难理解,索性将这些归咎于一个天才的怪癖。
“也许相对于指挥长而言,美丽的皮囊,只是您不值一提的优点吧!”乔晚归打趣道。
也许也是为了转移一下话题吧!
“像我这样的人,皮囊自然不值一提。”她翻出一个制作精美且是纯金的平安扣在手中摆弄着。
“你倒是丝毫不吝啬于对自己的夸奖。”乔晚归说。
柯铃兰手上动作一顿,“你觉得,这是夸奖?”
“你也许误会了,不过实力而已,这没法让我觉得自己不厉害——但你知道,我十三岁之前,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乔晚归静静听着她说。
“是天妒英才。”
她继续安静的看着柯铃兰。
“那个时候,我常听人在背后说,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怪病呢?十几年间我听过了无数的可惜,怨天尤人也有过,我也曾感叹自己为什么长不大了,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无所谓了,爱怎么样怎么吧!死就死吧!反正人终究是要死的,虽然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都没做,但如果我现在开始,还是会有做不完的……你知道我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吗?”
“做个物理学家?去研究天文。”
“一半一半吧!”
正想继续说下去,闻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管她是不是一半一半,反正你的人生理想已经实现了,虽然过程十分波折。”
二人转身一看,来的人不光是闻因,还有跟在她身后孟紫宜。
“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看着孟紫宜身上穿的衣服,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老怎么又穿上这身了?”
“还不是因为她,好奇我之前又敲锣又打鼓是想干什么?”
“所以你是打算?”柯铃兰上下打量起了眼前装扮成古代大祭司模样的孟紫宜。
“你会跳傩舞?”她说道。
孟紫宜骄傲地抬起头,“我会的可不止。”
乔晚归向柯铃兰靠了靠,“她会的还真不止这些。”
听到乔晚归的语气,柯铃兰也跟着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是吗?那她都会什么?”
乔晚归的嘴唇靠近柯铃兰的耳朵,两人开始嘀咕,眼瞅着两人边说变笑,孟紫宜内心愈发不安,眼见着情形不对,闻因赶忙开口,“你们俩当人面嘀咕,不好吧!”
“行了行了,说正经的。”孟紫宜摆了摆手,“乔儿你笛子在吗?”
“带了,我吹骨笛。”乔晚归一边说着,一边将笛子拿出来,“之前都是我给她伴奏的。”她对闻因和柯铃兰说。
“我这有之前录的鼓声伴奏,不知道你能不能用的上!”
“真的?那柯姐你放一下?”孟紫宜惊喜道。
柯铃兰将伴奏放出来,熟悉的乐曲萦绕在耳畔,孟紫宜呼吸一滞,待音乐放完,孟紫宜声音颤抖,她问,“柯姐,这段是你录的?”
柯铃兰点了点头,“调是我写的,鼓是我敲的。”
孟紫宜看了看乔晚归,此刻她心中激动难掩,她万万没想到,之前在音乐会上的那段鼓声,居然是柯铃兰录的,“这段纯音乐我当时上网找了好久,因为没有署名,我除了有现场录声音其余几乎是全盲的状态,后来我自己去扒的谱才有让小乔能吹笛子伴奏的机会,没想到隔了九十多年居然还能再次听到原曲!”
“尽管着九十年都是在休眠中度过的,但是!但是!”孟紫宜跑到柯铃兰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真的好激动,当初《宿傩》那首曲子是我最喜欢的一段了,尤其是这个鼓声,这简直就是灵魂!”
“你看过周年音乐会?”
孟紫宜连连点头,“行了。”乔晚归将手搭在她肩上,“那闻女士,您打算干什么?”
闻因正听着,突然被点名,身子微微一僵,显得有些不自然,手指指向自己,“我……我吗?”她看向剩余三人。
“我这不会吹不会唱也不会跳的,要不就给你们找个相机录像留影吧!”她语气竟有几分哀求之意。
三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最终目光锁定在闻因身上,“你们别捉弄她了,咱们舰长女士可不经逗啊!”柯铃兰说。
时间已经步入午夜,外广场已经快看不见人影了,当然,除了这几位高级军官。
孟紫宜手扶着面具,将其移动到面前,遮住面部戴好,随着柯铃兰百年前的伴奏开始,她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走到现在。
舞步轻盈,尽管时间过去百年她的动作依旧娴熟。
乔晚归轻轻吹动着骨笛,这声音自世纪前穿越时光而来,如今也穿过整个远航号的外广场。
随着舞曲进入高超阶段,突然出现的是柯铃兰直击灵魂的吟唱,伴随着指尖在箜篌的琴弦上辗转。
这一切都被闻因记录在相机中,此刻的她们,似乎并不是什么舰长、参谋、总指挥、技术员,她们就像是地球上偶然遇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相见恨晚。
一切结束,孟紫宜把闻因硬拉到乔晚归边上,而自己则去调相机的倒计时。
10“不是你们……非得这样?”闻因左看看右看看,两边一人站了一个,还拉着自己的胳膊。
9
8
“赶紧照张照片吧!万一死了,还能当遗照。”柯铃兰说。
7
这个理由,闻因竟然无法拒绝,“哦,行吧!”四人并排站好。
6
5
闻因挣脱二人的束缚,快步跑到孟紫宜和柯铃兰中间,然后站好。
4
3
孟紫宜靠在乔晚归身上,闻因做了个‘比耶’的手势,柯铃兰安静的站在边上。
2
1
闪光灯亮了一下,四张相纸从从相机内弹了出来。
闻因自己留一张,将其余三张分给三人。
“你们真想好了?”闻因突然问道。
“这问题您怎么还问上了?”乔晚归不太明白闻因此话究竟是何用意。
“这不,想让你们再好好想想,毕竟最后如果真的丢了命,万一要是我还活着,本人是会非常愧疚的。”
合计是不包活,也不包死哈!乔晚归此刻的内心也是挺压力山大的。
……
“你要知道,在当初阴谋论满天飞,说只让女人去冬眠就是男性高官对高知女性的的清除的时候,我们仍然选择成为第一批直达未来的航天役。”最后她还是选择这么说。
孟紫宜将照片收好,“意思就是,不想死,但也不怕死。”
“走吧!”
将要走远的时候,乔晚归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诶,小乔,等石膏娃娃做好,送给你吧!会动的那种,作为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乔晚归看了看日子,却是快到了。
她转过身面向柯铃兰和闻因,“我以为这的人都不过生日呢!”
柯铃兰自然明白乔晚归为什么这么说,“只要离开地球,就没有了四季轮转,朝暮转换,也就是没有传统时间概念,只不过,这里仍然使用地球时间。”
“那谢谢了!”
回到新的住所,二人看着一屋子东西,抓着门的手,想要将门关上。
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她这么安慰自己。
待再次将门打开,东西依旧放在屋子正中。
“子一啊,我后悔了。”
“我更后悔,你爱干干呗,反正柯姐也不赞成咱俩跟着。”
“还是认命吧孟主任,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咱俩现在算是彻底上了贼船了。”乔晚归拍了拍孟紫宜的肩膀。
“下不去了哈!”孟紫宜看着乔晚归尴尬笑笑,她又一次恨不得给乔晚归两巴掌。
但是打不过……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刚才闻因说的时候,我就应该再犹豫一下的。”
认命当然是要认的,总不能硬从贼船上跳下去吧?这可不止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航行在宇宙深空中的飞船,离开会怎么样呢?
真空没氧气。
真空环境中缺乏大气压,人体内的液体会开始沸腾。
真空中的温度极低,且存在辐射。
总而言之,脱离就是在宇宙深空中见阎王。
走到屋子中的那座小山面前,乔晚归双手叉腰,并且咬了咬嘴唇,她转而看向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孟紫宜,“舅舅到底给咱们放了送了多少东西来?”
“不知道,反正如你所见,很多。”
“是的很多,这是废话。”乔晚归走到沙发前,她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卸去,如同行尸走肉般靠在沙发上。
“认命吧!参谋长。”
乔晚归‘强行’将自己从沙发上薅起来,“认,肯定认。”
……
待乔晚归放好最后一样东西,她看到孟紫宜靠在沙发上眉头紧皱,手中拿着今天拍的那张合照。
一手拿着,一手还在上面不停的比划着。
乔晚归将最后一样东西放好,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小蛋糕,坐到孟紫宜旁边,和她一起看她手中的照片,“你这是干什么呢?”乔晚归用勺子挖下一块放到嘴里,将剩下的递到孟紫宜面前。
“乔儿,你觉不觉得,柯姐这张脸很眼熟?”她将照片投射到虚拟屏幕上放大,一只手遮住上半张脸。
“你看你看,这下是不是更熟悉了。”
“是啊,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半张脸?”乔晚归也低声说道。
但,在哪里见过呢?
“诶,你等会儿。”孟紫宜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到放杂物的抽屉前,从里面找到一个小铁盒子,放到茶几上,将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孟紫宜收藏了很多年的一套音乐会的签名周边。
她从中找到一张大合照,孟紫宜将上面一个带着金色麒麟面具穿着一身改良直裾袍的女人指给乔晚归看,“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柯铃兰?”
“这个……”乔晚归指了指站在柯铃兰身边的这个男人,孟紫宜介绍说,“这个啊,这个是当初被拉上台临时救场的,之前官博有发,只上场过这一次,是谁不知道。”
“好像是她的丈夫。”
孟紫宜呆愣在原地,待缓过神来,她将照片扫描放大,尤其是‘柯铃兰的丈夫’。
孟紫宜手指停留在这个人上方,声音有些颤抖,“你确定吗?”
乔晚归仔细看了看音乐会大合照上的人,又回忆了一遍记忆里柯铃兰亲自承认的人,两张人脸,重合了。
“确定。”她语气笃定,“就是这个人。”
目光回到大合照上,“难怪只有这里没有签名。”她看着上面每个人身上,或者附近,都有各自的签名,只有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原来当初跑开的人是他?”
“你当初去后台,到底发生什么了?”乔晚归语气变得严肃。
孟紫宜沉默了几秒后,猛的站起身,站在原地又安静了几秒后,“走。”
乔晚归问道,“干什么去?”
“去找闻因,我觉得柯铃兰身上绝对还有别的事儿,是我们必须知道的。”
她拉起乔晚归,“快起来!”
-
回到住处,闻因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拿出那张合照,仔细摩挲着。
“恭喜您,心愿达成。”空气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早说过了,除了她们俩,我这条不包活也不包死的‘贼船’,没人能上。”
她又低声呢喃,“也就这两位能上了。”
“话说,你不选孟紫宜,是不是因为你们俩个的关系。”闻因好奇的问。
空气中没有回答。
闻因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空中刚要响起解释的声音,却正好深夜有人来访。
“让我们猜猜会是谁呢?”
“是参谋长乔晚归大校,和信息主任孟紫宜中校。”
“你这样直接把答案说出来很没意思的。”闻因静静地看着周遭空气,见又没了声音,闻因只好起身去开门。
“你们来了?”将门打开后,她让乔晚归和孟紫宜自己随便找地方坐,这里和舰长办公室的装潢大有不同,就比如,办公室进门最近的,是面对面的两个长沙发,和一个单人沙发,而这里除了餐厅有座椅,就只有靠着落地窗中央,处在二楼和一楼中央的平台,那上面有一张躺椅,也就是闻因刚才躺的那张。
“我以为你们最快也是明天才来呢。”她走到茶水间,“看来还是低估你们的好奇心了。”闻因将花茶放到玻璃茶壶内,然后倒上热水,清澈的白开水,瞬间被染成了紫红色,“或者说,是高估了你们在好奇中能忍耐的极限。”
“我猜你来问我她丈夫。”闻因站在窗户边,手中摇晃着一盏花茶。
“是的。”在闻因刚要开口说‘请坐’的时候,二人就已经自顾自地坐下。
闻因尴尬的在原地握了握拳,然后走到这俩人对面坐下,“我是不是得先给你们二位重新介绍一下柯铃兰?”
乔晚归抬眼看着她,“是。”
“柯铃兰,女,生理年龄36岁,实际存活年龄128岁,进入冬眠前,是特级飞行员……”
乔晚归抬手示意闻因停下,“说点我们不知道的,谢谢。”
“她和你说过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吗?”
“先天性心脏病?”
闻因抿了口水,“这才是我觉得她最神奇的一点,一个几乎不可能治愈的先天性疾病,她十三岁那年,居然奇迹般的好了——没有经过任何医疗手段,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连医生都怀疑是不是之前误诊了,但事实证明并没有,而且好了以后,她的体能,比经过专业训练的男性你说神奇不神奇?”
乔晚归和孟紫宜连连点头。
“神奇。”
乔晚归想到在外广场和柯铃兰的对话,天妒英才,这就是她说的长不大的原因吗?
“她丈夫,如果我没有记错,叫周绥,那个‘sui’字我不知道,应该和她是一个单位的,也是飞行员。”
“嗯,我好像知道是哪个‘sui’。”
“哪个?”
“东汉和熹皇后——邓绥,被誉为皇后之冠的政治家,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就是邓女君的这个绥。”
“你这么说好像能对上了,她们这几家都是母系家族,极为注重母亲这边的传承,周绥姓周,要么随母姓,要么父亲也姓周。”
“我看过这位‘周绥’的勋表,二十年军龄,上校军衔,还是特级飞行员,柯铃兰够厉害吧?这位可没比她差多少,虽然我没看过柯姐最后在空军部队时的勋表,但是能三十五岁就当上将军的人,即便不是因为远航计划,就凭她这能自主研发一个全新型号的战斗机的本事,她也应该是最有可能在四十岁以下成为将军的人。”
“我算过日子,当初我们被临时唤醒期间发生的那次时空维度紊乱,就是在‘逐音’十五周年音乐会那天。”
“音乐会?”闻因疑惑道,“这是什么?”她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联
“我记得当初已经要散场了,柯姐却突然倒在了台上。”
“有这回事吗?”乔晚归问。
“有。”孟紫宜笃定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陪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领奖的地方,最后找到地方的时候,刚好奖品没有了,我当时就跟着工作人员去了后台准备重新领一份新的,但因为大合照是属于拍立得,没有底片,所有人就都回到台上又专门为我拍了一张,柯姐就是这次重新上台的时候昏迷的。”
“如果这个人就是柯铃兰的话。”孟紫宜指了指照片上那个戴麒麟面具的女人。
“那当初她昏迷的时候,为什么身为丈夫的周绥,在身边却要跑开?”孟紫宜神情紧张,目光紧紧锁定在闻因身上。
被人这么看着,不由得有些拘谨,为了缓解尴尬,闻因喝了口花茶,“这事你们别问我,这我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啥?”
“她基本信息?”闻因试探着说。
“周绥吗?”
“……他的啊……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乔晚归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说些我们不知道的,谢谢。”
闻因:“周绥比柯铃兰大三岁。”
乔晚归:“和我猜的大差不差。”
闻因被乔晚归这一句搞的,实在有些不想继续开口说话。
“你等会儿,我撸了一下,你说的时间顺序有问题,不过这些现在不重要,我想知道为什么周绥要让柯铃兰退出二代机的研发?”
“二代机研发是周绥要求退出的?”闻因觉得孟紫宜所说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柯铃兰昏迷了。”孟紫宜说。
“我只能说我听见的事实——九十四年前,在柯铃兰昏迷后,周绥打了一个电话,原话是:她必须退出二代机的研发,立刻进入休眠,不能再等下去了!”当年的孟紫宜还不知道周绥空中的二代机是什么意思。
“九十四年前,她已经是航天役了,就差等二代机试飞结束投入大规模制造,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去冬眠了,如果按这个时间来算,她退出二代机的研发就进入冬眠,并没有由主导研发转为指导,那她那一年,去哪了?”
乔晚归突然抬头,她想到一些被忘记的事,“她女儿是哪年失踪的你知道吗?”
“冬眠前两年。”
“不对啊?”乔晚归低声道,“不对啊?”
“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乱?”
孟紫宜越想,越觉得这一切细思极恐,“怎么现在越盘越觉得柯姐不像真人啊?”
“但我们又在没有模拟像的时候,实实在在的见过柯铃兰本人。”
模拟像是公元年和新元年的交接的那段时间出现的,主要服务与工作过于繁忙的星际工作人员。
“那回在观测台,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是怎么会是?”乔晚归问闻因。
“你刚刚说了,模拟像。”
基于原身,仿造出一个和本体一模一样的人 ,仿体可自主决策,与本体的差异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乔晚归举起手,“有个问题,剩下百分之一是为什么?”
“系统脑子抽了,做不出决策。”闻因淡淡道。
“还有个问题。”
“请说。”听起来她有些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是真人吗?”乔晚归十分认真的问。
“你觉得我现在的无语像假的吗?”闻因指着自己,她接着说,"起初模拟像有些泛滥,不经过系统识别根本分不清真假,我嫌麻烦,就把同步情绪模拟的权限给关了。"
“真的?”
面对乔晚归的提问,闻因捂脸叹气,“泰奈特。”
一个带着星环的球出现在头顶,泰奈特,“您好。”
“识别这个屋里的模拟像。”闻因无奈地说。
“好的,根据您的要求,接下来将全面扫描该房间内,全部的模拟像,预计时间:五秒钟。”
五秒后。
“全屋扫描完毕,并无模拟像。”
闻因挥手示意泰奈特可以离开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状态,“现在可以相信,我是本体了吧!”
孟紫宜:“你是舰长,你权限最高,你要想忽悠我们,直接给泰奈特下到指令就好了。”——“据我所知,超脑机器人可以自主决策,权限很高,但也仅次于舰长,权限基本上与小乔儿和柯铃兰相同。”
“什么叫基本上相同?”
孟紫宜向乔晚归身边靠了靠,“意思就是,它直接听命于舰长,只有舰长的命令它会听,但也不是无条件听从……总而言之,它能压你一头。”
话毕,乔晚归和孟紫宜的目光一同锁定在闻因身上。
“你觉得泰奈特会骗你?”闻因不解地看着孟紫宜。
“我的天呐……我找你俩来让我自己历劫吗?”
“不知道。”乔晚归摇头,“您威逼利诱的要我们上您这条贼船,我们不上好像也不行吧?”她看了看孟紫宜,孟紫宜会意,连连点头。
“你俩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吗?”
“磨还没给你拉完你就要杀驴啊?”
闻因再次使用双手捂住脸,仿佛如此就能脱离这‘世间因果’。
“要不咱们换个话题,就比如,你们猜猜周绥,会在那个舰队?”闻因将这个话题抛了出去,足够让她们二人自己想一阵了。
“远航号上没有男人,溯洄号上倒是有,但是依照周绥已知的履历,那特招特聘的就不应该只有咱们五个,那他在哪?”二人看向闻因。
闻因一手摆弄着一只空茶杯,一手支着下巴,“你猜。”
“周绥的那句话一定还有隐情,如果他也来了,那麦哲伦号绝对不可能。”
闻因继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继续。”
“郑和号呢?”孟紫宜问。
乔晚归摇头否定,“这个也不可能,郑和号最终是要回太阳系的。”
“那就只剩下太阳系的舰队了……”
“中转舰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远日点?”
“总不能是近地轨吧?”
见闻因又摇了摇头,孟紫宜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摇摇摇!你人机吗你你就会摇头?”孟紫宜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使得闻因没有抓稳手中的茶杯,竟使得玻璃茶杯掉在了地上,然后碎了。
听着茶杯碎裂的声音,看着满地的残渣,闻因忍着不去发怒,但拳头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孟主任,这不是普通的玻璃……”
“还不是普通玻璃?这是王维诗里的玻璃吗?”
乔晚归嗤笑了一声,她算是忍不住笑意了。
拳头又握紧了几分,闻因咬牙切齿道,“这是大师定制的,”
“还大师定制?反正现在科技发达到造假的都能造出来真的,您老权限还不够直接插队的?”
“得。”自己挖坑目标跳,最后自己还得来陪葬。
“泰奈特,把这收拾了。”
说完,闻因离开座椅,想要换了个地方,扫视了一圈自己的住处,最终回到1.5层平台上的那张躺椅上枕着胳膊躺下,“你俩爱干什么干什么吧,想走走,想留留,走的话记得把门带上,不走的话烦请消停一会儿,我想睡会儿,要事实在不想消停,您二人拆我家也请小点声。”就算是孟紫宜把这里砸个稀巴烂,泰奈特也能在她砸完后把这里恢复原样。
“拆你家,倒不至于……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拆你家?”乔晚归疑惑地问。
“不拆啊?”闻因侧过头睁开眼看了看一楼的二人,“那你俩是准备……”
走或者,留?
乔晚归想了想,大晚上被孟紫宜拉来这一趟,带着一箩筐问题来,又带着更大的一箩筐问题回去,这属实亏了点,如果今天晚上不得到点解答的话,那她铁定是会睁眼到天凉了。
于是,她又从兜里拿出了那三枚铜钱。
闻因眼看着乔晚归又要在她面前要那三个大钱儿,她赶忙说道,“要诶诶诶,要算卦忍一会儿,回你自己屋里算去。”
此话一出,倒是激起了乔晚归的逆反心理,她轻轻勾了下唇角,心说:我还偏偏就要在你面前算这里一卦。
随着乔晚归用力一抛,三枚铜钱同时飞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