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听到什么风声”
听着陆汀洲问的问题，她莞尔一笑。
“赵隽嘛。”
她这般若无其事的讲出来，倒叫人有些心疼。
绍兴帝在南逃过程中犯了隐疾，否则宫里便不会只有她和赵平淮两个孩子。
但没承想，绍兴帝南下几番风流，误打误撞，在患疾前留下了龙种。
“听说那孩子的母亲…”
她并没往下说。
史书中那孩子的母亲是位烟花女子。那些地方明面上都会将鱼水后的事项交代清楚，若说她是无心，谁能信。
最怕的还是有人在操纵此事。
那孩子实际上并不会威胁到太子。
一是那孩子的出身，出身下九流之地，无时无刻不在损毁绍兴帝的脸面，莫不是迫于宗族压力，绍兴帝压根不会想让他回来。
二是皇室宗亲对这孩子根本没有情感基础，等新鲜劲一过，那群人精料明了绍头帝的态度，也不会主动惹麻烦。
三是绍兴帝对皇位的态度，他虽在制衡赵平淮，却也欣赏他。君主制定太子制度的目的就是为保祖宗基业。赵平淮有很高的政治天赋，是谁人都看在眼里的，除非太子德行有亏，行为过激，否则绍兴帝没理由以废太子再次引起政局动荡，让自家皇位不稳，破坏祖宗基业。
让那孩子回来，大概有另一种目的。
绍兴帝要叫赵平淮背后的势力进退两难。
赵平淮换先生的事并非偶然，绍兴帝先散布传言，那一势力精心培育赵平淮，必不甘心昔日的心血付诸东流，于是绍兴帝利用他们这一心理弱点，引他们入局，加之赵平淮性情纯良，稍加引导必会讲出他要的答案，他便明正言顺的拔掉了那些势力在赵平淮这布的眼线。
若不想给赵平淮招黑，赵隽那孩子他们也动不得，一动则殒，若想杀敌一千，必自损八百。
是步难得的好棋。
“殿下得知的也不过一小部分。”
他难得开口
“愚诚兄最近同户部合作。”
“连枢密院也参了进去
“那案子…同这事有关联。”
“指向性都很强。”
明显是针对那一派势力和太子的。
今晨，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
“陆知枢密院事”
人正要行礼，却叫他拦了下来。
“人到户部了吗。”
“回院事，由刑部的人押到了。”
陆汀洲撩开珠帘，几位大人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见过陆院事。”
“老前辈不必如此。”
李鹤山虽已经是花甲了，精气神还是很不错。
跪在地上的人姓吕，原也是户部的人
“那便请陆院事先上座。”
陆汀洲走过囚犯身边时闻到了股很重的血猩子味。
“你们动了私刑？”
“陆院事误会。”
赵愚诚恭敬行礼道
“此人在这次审前便寻死觅活的。”
“下官几次阻拦。”
陆汀洲听后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算了，便开始吧。”
走愚诚先是将供词完整的念了一遍。
大概便是关中有小旱之象，提刑司上报凤池得了的赈灾物，叫吕氏负责，结果运输中不翼而飞了。
吕氏是在逃亡中被抓回来的。
“其案大概还有三个不大明朗的地方。”
“吕氏是关中之人，心系关中，为何要犯险走白波水道（多运竹木）。”
“其次运送兵级之人，虽多负刑在身难免有不正之心，但赈灾之物庞多，又是如何偷盗。”
“再者…”
赵愚诚合上供词
“管理人叫兵级之人杀害了。”
“待下官找到兵级之人后，他们服毒自杀。”
“赈灾之物亦不翼而飞。”
这其中定是有人从中作柄的。
现在人证物证俱失，就连供词，赵愚诚都疑心可能是假的。
有可能从一开始那批赈灾之物便没有出京。
“提刑司从军中借的粮够拖会吗。”
“够的，现下新的赈灾物也从京中出发了。”
当务之急
陆汀洲看了看伏在案下的吕氏
“他之后可有再供出什么。”
“回陆院事。”
“没有了。”
此话一毕，房里静的连空气都滞了一瞬
“带回去看好。”
“还有去查查最近可有人大肆收购粮食。”
那些粮食数量庞大，赃藏极难，所以大概率会叫人换成了银子。
但若是想尽快施手，将银子用出去呢？
对了！工部
这真当是好大的一盘棋。
“再去查查工部最近有什么大手笔吧。”
“好了，都散了吧。”
这件事对中宫的指向性同样也很强。
一而再再而三的，陆汀洲认为应同她大致提一嘴。
没想到刚说完，赵鳞趾便问
陆汀洲惊讶了一瞬。
“陆娇娇，我可不是花瓶。”
“花…瓶？”
“哦，就是什么也不会的意思。”
他倒也觉得她不是她口中所谓的“花瓶”。
但也惊诧于她不过一会便把其中的弯弯绕绕理的明明白白的了。
总之，先不讲这个了，这是次要
“可去查了工部。”
他们的想法竟不谋而合了
“查了。”
“愚诚递的折子便讲的是那件事。”
其中记的大多是中规中矩的，唯一一个值得被怀疑的便是从绍兴帝私囊里拿出建的德寿宫。
但那所谓的“身后之人”真当也敢将官家设入局中吗。
“我认为，应当严查德寿宫（1）”
她虽离了历史科班那么多年，但该有的敏度还是有的。
南宋时期的德寿宫被称为“北内”。
是皇帝们修建来作为其晚年退位后的居所的建筑。
她记得现如今南逃之耻也不过数年光阴，绍兴帝应该算得上是囊中羞涩，哪有龙啊，有这么大一笔钱款去造德寿宫。
陆汀洲虽有疑虑，但也不敢往哪深的想。
其中牵扯的人太多，也太复杂了。
这招狠毒，可见布局之人没给他们留后路，也没给自己留后路
见陆汀洲抿嘴不语，时间也不早了，她也该去街口同谷雨他们会合了。
“殿下”
陆汀洲见她要走，急忙起身，其间不小心扯到了她的衣袖。
“对…对不起。”
他慌忙将手收回来。
“殿…下…我”
赵鳞趾朝他笑了笑。
“我不喜你们叫我殿下。”
“若不嫌弃，你便同他们一样唤我阿蛮。”
“也算我还了你那一声娇娇。”
但…他应该不敢吧
陆汀洲板正了身子，犹豫了许久
“赵…蛮蛮。”
“你叫我什么？”
赵鳞趾惊喜的抬起头
他原以为她会不喜，但瞧见她那眼底的那抹欢喜，他又温声道了句。
“赵蛮蛮。”
反正，她说的嘛，礼尚往来，他也算不上是冒犯。
“将这些带回去吧。”
他转身为她拿了篮母亲今早送来的荔枝。现下的荔枝汁水很足，滋味应该不错。
“先生！”
蕻哥儿抗议道，但瞧见陆汀洲的神情，声音便一下小了。
“还…还有樱桃呢。”
樱桃哪有荔枝好吃，又酸又涩的。
瞧见蕻哥的样子，赵鳞趾道
“樱桃也是可以的。”
“我今儿还瞧见街上有卖。”
“红彤彤的，可爱极了。”
见陆汀洲一副不信的样，她又道
“且拿去做糖溃果子也是极好的。”
陆汀洲想了想，转身去忙活什么，她原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却见他拿回的还是装荔枝的篮子，不过他多用油纸包了些樱桃。
“那…多谢了。”
陆汀洲一直将她送到院外。
“殿…不，赵蛮蛮。”
“此去千万珍重。”
她此时正专心的往蕻哥儿的袋里装了把荔枝。
“哦…好”
她被吓了跳，回过神道
“陆娇娇。”
“你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