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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轻舟(一)

    “殿下许久没用这些制香的了。”

    葵姑将西侧的房间打开。

    “好久没用了,奴先找找。”

    “蛮蛮喜欢用。”

    “正好我最近得了空。”

    她随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箱上的锦盒,里边躺着一附可戴在手上的金香囊。

    “真怀念啊。”

    “刚好可以盛香丸。”

    “这是从前汴中闺秀都爱用的样式。”

    “奴记着小主子从前惯不讲究这些。”

    葵姑一边将器具搬出来,一面讲。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正是要打扮的时候。”

    “从前还小嘛。”

    说话间,她觉得有只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脚边蹭。

    “喵~”

    “呀,小铃铛醒啦。”

    她将小猫崽轻轻抱起来。

    “铃铛呦。”

    葵姑叫了几个小宫女一起将东西抬到空阔些的地方。

    “这猫从前只跟小殿下亲的。”

    “对其他人都很防备。”

    “没想到居然那样乖。”

    那是当然啦,蛮蛮很乖,小铃铛是她亲养的自然也很乖。

    她的身子其实大部分都好了,就是不太舍得女儿回去,好在蛮蛮也愿意留下来多陪陪她。

    小铃铛是七月初叫蛮蛮抱回来的。

    “娘娘,我们养它,好不好。”

    就连她那个平日里有些严肃的小儿子都帮腔道

    “娘娘,儿臣答应您。”

    “不会玩物丧志。”

    那个小儿子平日里面对这些东西是不太感兴趣的,但他连就玩物丧志的话都说出来了,她还能再驳什么?

    之后她也曾将孩子拉到一边,悄悄问过

    “为什么帮着阿姊求娘娘呀。”

    他没有犹豫

    “因为我想要阿姊开心。”

    这句话说出来,她不由得开怀。

    她原是担心在这一套死板的皇太子教育体制下,淮儿容易失去该有的属于常人的心性。

    她的担心并无道理,因为她虽是皇后,可以亲自教养孩子,但是大多过问的也是幼子冷暖,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她虽贵为一国之后,也是君,但只要是绍兴帝不想让她问的,她一定不能过问。孩子的心性塑造,她是交给了资善堂的先生们。从前段时间看来,他们对她的儿子明显操之过急。

    稚鸟羽翼未丰,何成九溟扶摇。

    她那个儿子的心性太过纯粹,遇事容易钻牛角尖,如果他很愿意去亲近蛮蛮。这个阿姊的话,她觉得他会好过些,因为他愿意同她说他心里的事情,而不是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奴瞧着这猫真叫人可喜。”

    “也不知小主子从哪来的。”

    郭婠将猫儿放到地上。

    “听说是苗尚仪送的。”

    “吓,那丫头啊。”

    “做什么事便是一板一眼。”

    “不平白落人脸子便好。”

    “还能这么活泛。”

    “那孩子年纪也不大,只是叫人圈地为笼罢了。”

    葵姑不由自主叹了一声。

    “阿葵”

    “你跟了我多久。”

    “回娘娘,奴自从娘娘是姑娘的时候便一直跟着您了。”

    “些年得亏有您的厚爱,否则奴就该死。在好几年前的那一场事故里了。”

    葵姑原是北方人,她的父母都是染病死的。

    一块大大的“卖身”之牌挂在小娃娃身上,看着叫人很不忍。

    但不忍只是不忍,那个年代,凡是平常人家连自己都难以养活,更何况再闲出一份饭钱去养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娃娃。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会求我爹爹养你。”

    她面前站的是一个粉雕玉砌的人。

    从此,她便跟着她了。

    “阿葵一直记得小姐的恩惠。”

    “只有小姐肯将咱们一直当真正的人去看。”

    “都这般年纪了,还唉什么小姐不小姐的”

    郭婠笑道

    “我也非琼水,也有常顾及不到的地方。”

    “但我很欢喜能护到身边的一隅。”

    “好了,帮忙做香吧。”

    “哎”

    葵姑爽快的答应了一声。

    快到七夕节了,荷花开的正好,赵鳞趾便得到了户部小姐家的帖子。

    她是要拒的,但郭婷坚持叫他她出来走走我。

    她一到尚书府,便是叫人拥进去的,愿你记着的小姑娘大概都十六七岁,吃着茶,赏着荷,正好趁大人没在,都是谈论这家的儿郎或是那家的儿郎。他内在的年龄是比他们大的多的,她平时也不关注这些东西,自然也就融不进话题,她原本想早点回去,但这家的大人一会儿叫人送瓜来,一会儿又叫人送酥酪的热情架势,她走了的话,实在不好意思。

    只好端着笑脸,做做样子的听。

    “公主可有心怡的人选。”

    不知哪位闺秀的话头一出,她喝下的茶险些生生的呛出来。

    “没…没呢。”

    “大抵是要慢慢挑看。”

    此话一出,闺秀们无一不是感慨的

    但小姑娘嘛,一会的功夫头又找到了话头,只不过是在向她介绍其本家的儿郎。

    她的眉心跳了又跳,怎的都压不住。

    身边侍奉着的谷雨憋着笑,身子都是抖着的,是叫立春暗暗拧了把,才消停下来。

    还是张妧本家的妹妹张媪开口解了围。

    “天也聊了,荷花也闪了头,壶也投了。”

    “只待在这岸上观赏,多没意思”

    “倒不如下河去。”

    “这感情好!”

    户部尚书的女儿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我正好尝了坛美酒”

    “今儿咱也去体会体会,兴尽晚回舟的快感。”

    “不成”

    “赵鳞趾皱了皱眉,制止道

    “今儿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涂生了祸子便不好。”

    “想要去划舟,便不要吃酒。”

    “好殿下~。”

    “我们小酌,又不同那文人一样。”

    “与尔同销万古愁。”

    此话一出,姑娘们都笑了,便一起附和道

    “您就全当回好神仙吧”

    她原本想在说些什么,但被一行人给拉走了。

    塘里的荷叶有半棱高了,荷花隐在其中,微风摇曳。

    “咱和着西洲曲唱一段吧。”

    “你还会唱这等有意思的词藻”

    户部尚书的女儿又酌了一杯酒。

    “那是当然,这谁能不会了?”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哩。”

    众闺秀皆打趣她道

    “常存抱柱信,那你可上了望夫台。”

    尚书府的姑娘便是不再讲话了。

    “又如何,有了又如何?”

    “说出来吓死你们”

    “他可是跟着郭将军去抗金的,是大英雄”

    “他出去前可是许了我,说拿了功名便要让我十里红妆的。”

    这下是彻底叫大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谁呀,是谁呀?可是我们认识的人。”

    她也偏生不再往下讲

    “你个狭促鬼。”

    “急死我们算了。”

    “得罪得罪。”

    “我等赔上曲西洲曲。”

    看来是真的醉了。

    她听着她们唱曲,这几日绷着的心,也就慢慢的松下来,便也跟着和着

    “忆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也是莲花过人头的季节,正正好可以吃上那香甜的莲子。

    “你们可要来一些。”

    尚书府的小姐问道

    “哎”

    “你吃醉了,换别人去采。”

    “不打紧。”

    这话音则落不久便听“扑通”一声,众闺秀洒都醒了大半。却又见另一抹身影跳了下去。

    ……

    “老爷,老爷。”

    户部尚书正在同客人议事。

    “什么事,这般样子,不像话”

    “我正同两位贵客议事呢。”

    “无妨”

    座上的人放下茶盏

    一个是赵愚诚,另一个便是王似之了

    “说”

    “小…小姐掉塘里了。”

    “什么!”

    户部尚书闻言“咻”的一下站了起来

    “有无大碍。”

    “没大碍,已经叫宫里的福康殿下给救了。”

    “什么!!”

    这此轮到了赵愚诚

    “谁”

    呈报的那人看着他的眼神,只觉得下一秒自个的脑袋便要没了。

    “是…是福康殿…”

    人的话还没说完,王似之便见着赵愚诚猛地冲了出去。

    夏日里喧嚣的蝉鸣是最叫人头疼的。

    “官家,秦大人来了。”

    绍兴帝正看着早间赵愚诚递的折子。

    “嗯”

    他深深吐出口浊气,面色阴晴不定。明明正是七月暑天,福安却打了个大大的寒战。

    “叫他进来吧。”

    秦棣今儿穿的很精神。

    “臣…拜见。”

    请安的话尚未讲完,绍兴帝手中的茶盏便噼里啪啦迎头砸下来。

    “拜见什么拜见。”

    “我看你是要朕死。”

    “官…官家啊。”

    “臣怎敢,臣怎敢啊。”

    他号叫着爬到绍兴帝脚下,拉着他的袍角。

    “怎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

    “赈灾粮的事你真以为朕不知道!。”

    “愚诚他们查了一半,那票店怎会无缘无故烧了!”

    “你吃了多少,便完完本本的朕吐出来。”

    “吐…吐不出来了,官家啊。”

    “臣…臣全孝敬到德寿宫了。”

    绍兴帝听后遍体生寒,血气一上来,便在他心口上踢了一脚。

    秦棣年纪毕竟大了,这么一脚,让他没缓上来,一下晕了过去。

    “福安。”

    “奴在。”

    “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晕了便用水泼醒,继续打。”

    福安瞧见绍兴帝真动了气,生怕殃及池鱼,忙叫人将秦棣先拖出去。

    他的气随着门被阖上,便一下子被抽走了,跌坐在了椅子上。

    “官家。”

    “皇后娘娘在慈元殿吗。”

    “在。”

    荷塘里是成片成片由荷织成的粉霞,但他不免觉得不盎然。

    他不过想做一次好人。真是因果报应,如今…他冷笑一声,算是覆水难收了。

    “走吧。”

    “先前朕采的芙蓉也一块带上。”

    ……

    慈元殿里,郭婠制好香,便将一行人遣下去,自己从柜里挑了本卫夫人的字帖练。

    她写得好一手簪花小楷。

    绍兴帝来时特地嘱咐宫人不必惊扰她。

    果然,他的婠婠永远是最好的。

    他就好似将新酒旧醅一下子全下了肚,到头回味,却没那一盏茶香。

    他不由想起靖难刚发生不久,当时众人还在推敲新帝的人选。在此前,白天他便同军士一同驻守。

    当时她已经怀上了他们的蛮蛮。

    而儿女情长已经葬在了两人的心底。

    他们暂居的寺院有一片很漂亮的梨花树,白天他要驻守,往日里,她都会陪他走一段,两人边不说话,就慢慢的走。好像他们已经将世间的一切都看老了,而世间的一切也将他们看老了。

    那梨花纷纷扬扬,好像故园的雪。

    后来她月份大了,也不好再陪他走一段,只能在出门前,为他理理衣襟,道上句。

    “珍重。”

    什么珍重啊,明明回家的路这么短,只一眼便能看到尽头,这么一说却好似两人间隔着千山万水,似是各归一方。

    那天,春光将她的四周都晕的很柔和,她那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怎么出来了。”

    他扶着她往院子里去。

    “阿鱼,你知道不知道。”

    “我今儿午憩的时候梦见了一只好白好的的小鹿。”

    她一笑,便又露出那两缕醉人的梨涡,叫他忍不住亲了又亲。

    “你说这会不会是个小女孩呀。”

    小女孩好,那是他心爱的姑娘和他的小姑娘呀。

    “如果是女儿。”

    “便叫鳞趾吧。”

    他为她缕了缕耳边的碎发。

    “志拟龙潜,德配麟趾””

    ……

    “官家”

    郭婠的一声唤,叫他回过神来。

    她叫的不是阿鱼,是官家,官家啊。

    他忽的想起令他觉着不太盎然的那池粉霞。

    是啊。

    再美的东西,被圈地为笼,生的再好,也是涂然,更何且是人。

    一草一木,一岁一枯荣。

    他坐在高台上,明明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了。

    他好像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本来可以一直做着十六皇子的,却偏信鱼和熊掌皆能所得,到头来反让贪念将自己吞的干干净净。

    悔又如何,他没有回头路了。

    “我…为你带了好东西。”

    他有些急促,却又将握着花的手垂在两侧。

    “算了”

    “我回去了。”

    “等等。”

    “说好要这人的东西,收回去又是什么道理。”

    “还有”

    她板过他的身子,从怀中拿出帕子为他轻轻擦着脸上的泥污。

    “什么样子”

    “多大的人了。”

    他觉得,那个婠婠又回来了。

    他不想再放手,便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将她环住。

    “官家。”

    “婠婠别动。”

    他恳求道

    “就一会。”

    “好不好。”

    郭婠喉头艰难的咽了咽

    “嗯。”

    他贪婪的吸着她的气息。

    “婠婠”

    “嗯。”

    “我接下来说的你也学一遍。”

    “结发为夫妻。“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

    “生当复来归。”

    “死当……”

    “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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