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阳说完眼神都没给陆霜容，只看着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这个上了年纪但面容依旧俊朗的父亲，继续开口道
“父亲，女儿虽然出言冒犯，但也是担心四弟受人挑唆，离间了父亲与母亲，齐姨娘之死若真有蹊跷，何不细细查证，怎可听信婆子一面之词，更何况此等大事涉及人命，更该谨慎。”
“好，你说为父不谨慎，错怪了你母亲，那便把李婆子喊进来，看看她是不是诬陷。”
凌元礼说完便叫人将李婆子带进来，而吴梦惜看着凌元礼这追根究底的模样，眼中只剩满满伤痛，扶在床边不停的咳着，吴嬷嬷则在一旁倒了水，替她轻轻的顺着背
李嬷嬷一进门便跪在地上，开口哭诉道“老爷，求老爷为齐姨娘做主啊！姨娘死的冤啊！”
“嬷嬷说姨娘死的冤，你有何证据证明齐姨娘的死与我母亲有关？”
凌昭阳声音凌厉，李嬷嬷被突然凌厉的女声吓了一跳，但还是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大小姐不必如此疾言厉色，如果没有证据，奴婢断然不敢出来指认主母。”
“当年齐姨娘生下四少爷后，一直恶露不止，不久后腹痛难忍，便请了太医来瞧，太医在姨娘的药渣中发现了三棱、莪术，这两味会让女子恶露不净，长期服用气血亏损。”
“虽不会马上要人性命，但时间久了也会伤及根本，久病难愈。于是我们便在院中查，不久便查出是院子里一个丫头把姨娘的药偷偷换了，这丫头经不住严刑逼问，最后说出了是主母身边的夏儿给她的药”
“我将此事告知姨娘后，姨娘只说了一句‘惜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此后便嘱咐我们不要声张换药之事，更不许在老爷面前多嘴，更是连太医开的药都不喝了，直至病入膏肓啊~”李嬷嬷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哭出声来
“姨娘临死前只说‘让我们照顾好少爷和小姐，并发誓此生不得提下药之事！姨娘说是她对不起主母，主母想要她做什么都不为过，这条命是主母救得，就还给主母吧’”
“主母你好狠的心啊！姨娘视你为姐妹，你却害她性命，姨娘她到死都念着主母啊！”李嬷嬷哭的声泪俱下，身体匍匐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
“啪”的一声，靠着床栏的吴梦惜，打翻了手中的碗。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中滑落，看着地上颤抖的人，悲戚的开口
“她是对不起我！可我何曾要她偿命啊~我要想害她又怎会找一个洒扫丫头去换药？”
“但夏儿确是你院里的人，后来也不知所踪，若不是你心虚，为何夏儿不见踪影？怕不是你早已将人灭口，这点本事，你国公府还是有的。”
凌元礼说的话让吴梦惜感觉陌生，她看向凌元礼，看着这个冷心绝情的人说道
“凌元礼你不必着急将罪扣在我头上，涟漪之死，你敢说与你无半点关系？若不是你……涟漪何至于要嫁到相府，更不会一心求死，你毁了我，毁了涟漪，你心里就无半分愧疚么？”
“放肆！你整日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才让家宅不宁，如今还要胡乱攀扯。你当真是个毒妇，来人将这栖梧院封了，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凌元礼刚说完，一众下人便鱼贯而入，就在此时吴梦惜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缓缓倒下，凌昭阳疾步上前，扶住吴梦惜将要倒下的身体。
凌昭阳看着母亲倒在自己怀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彷佛一瞬间回到了上一世母亲离世那天，她跪在母亲床前，看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毫无血色的躺在那里，任凭她怎么呼喊，都得不到一句回应。
脑海中霎时间只剩下她呼喊母亲的声音！
凌昭阳所有的坚持瞬间崩塌，双手紧紧拥着母亲的身体，颤抖声音喊道：“去找太医，快去！……”
留香领命快速向门口跑去，却被站在门口的凌昭柔和她的丫鬟春桃拦住，凌昭柔更是开口道：“不行，父亲说了没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走”
凌昭柔又看向凌元礼，开口道：“父亲，此事还没结束，不能放人出去，万一留香是去国公府通风报信，到时候国公爷来兴师问罪可怎么办？”
凌元礼虽是宰辅，但也不是完全无所畏惧，毕竟吴家老国公乃是有军功的，圣人一向器重吴家，如果吴家在朝中参上一本，他也不好受。
凌昭柔又转头对凌昭荣小声道：“四弟，如果放她出去报信，国公府来人，此事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凌昭荣听到这话，面色复杂的站在堂中，看着倒在床上的主母，想起二姐曾让他万事都要听主母的话，但又想起自己亲娘的死，一时间心中摇摆，矛盾不已。
昭阳看着他们这般态度，将母亲交给吴嬷嬷，疾步走到凌昭柔面前，甩了一巴掌，拔下头上的发钗直指凌昭柔雪白的脖颈，在她的脖颈处狠狠的划下一道，凌昭柔吃痛，“啊”痛呼出声，松开了抓着留香的手，丫鬟春桃和陆姨娘急忙上前查看凌昭柔的伤势，嘴里直喊着“大小姐杀人了！”
昭阳不曾理会陆氏母女的喊叫，手里依旧拿着带血的簪子，双目赤红的看着众人，抓着留香的手一经松开，留香便快速的向屋外跑去。
就在此刻，跪在地上的李嬷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速追出去拉住留香，一边哭一边死死拖住留香说道：
“大小姐，要杀便杀了奴婢吧！奴婢今日一定要替我家姨娘讨个公道，奴婢虽死不悔……”
昭阳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快步跑了出来，看着缠着留香的李嬷嬷，心中恨意更浓，众人也紧随着出了屋，一众奴仆更是将留香和李嬷嬷围在中间，凌元礼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未曾开口。
昭阳发髻凌乱，带血的发簪刺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手心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溅开成一朵朵鲜红的花，她走到凌元礼面前跪下恳求道：
“父亲，求求你，救救母亲？母亲方才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不论如何也等母亲醒来好不好？”
凌元礼却并未开口，陆姨娘此时侧身过来，看着跪在地上昭阳，轻声道“大小姐快放下簪子，刚刚已经伤到了柔儿，可别再伤到老爷，绿芜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大小姐手里的簪子拿走！”
躲在门口看热闹的绿芜不情不愿的走了上来，伸手就要来拿昭阳手中带血的发簪，而陆姨娘一番挑唆让凌元礼的眸色又冷了几分。
昭阳看着面色突变的凌首辅，心里只觉得讽刺，上一世她认识的那个重情义的父亲，原来竟是装出来的，这才是他的本相。
昭阳用簪子划伤绿芜的手，绿芜吃痛退了两步，昭阳迅速起身厉声道:
”别过来！如果今日母亲有什么不测，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我定会上报大理寺，亲自状告当朝首辅联合妾室逼死主母。”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诬告亲父，大逆不道！大小姐突发疯疾，伤害亲妹，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关入祠堂。”
凌元礼一声令下，一众小厮一贯而入，昭阳心知如果被关祠堂，那母亲这次必定会跟前世一样定罪，囚禁！
昭阳不等小厮靠近，拿着簪子往自己脖子上刺去，锋利的簪尾抵着雪白的肌肤，刺出一抹血色，依旧目光狠厉的开口道：
“你们谁敢过来？父亲一日之内难道要将主母和嫡女都逼死么？可曾想过如何向国公府交代！”
凌元礼自从当上宰辅后，还没有人如此威胁过他，看着这个威胁他的女儿，不由心中怒火翻腾。
站在旁边的凌昭荣毕竟年纪还小，此刻已被眼前的局面，惊的愣在原地。陆姨娘和凌昭柔则是捂着伤口，幸灾乐祸的看着凌昭阳，眼神中尽是得意。
“噢！青-天-白-日，姑父这府中竟要逼出人命？”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低沉而悠扬，话语中带着不容反驳的质问，但却莫名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