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卿虚挽着曾树臣的手臂,一起走进寿宴内厅。
宾客们都在外厅,内厅里的是曾家自己人。
曾老太太穿着喜庆红色唐装,端坐在主位。
见到陈一卿,笑容很是和蔼,“这就是陈家那位千金吧,模样生得真好。”
陈一卿主动走到曾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满脸欣慰,握住她的两只手,“我的这位长孙在外的名声不太好,很是糊涂不懂事,日后你要是受了委屈大可以告到我面前来,我肯定为你撑腰。”
“好,奶奶保重身体,这样才好帮我出气。”
曾树臣的风流名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陈一卿没有欲盖弥彰让老人家放心。
反倒坦荡显露出女儿家似的埋怨。
这戏开场就真实感满满。
惹得一旁坐着的褚萱刻意跟曾树臣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里带着不满和对陈一卿的鄙夷。
曾树臣不以为然,嘴角挂着混不吝的笑意,“卿卿,这是我妈。”
那声“卿卿”他叫得顺口,落到陈一卿耳朵里却有些别扭。
她顺着曾树臣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褚萱脸色铁青,“老太太喜欢就好,我这个人你就不用套近乎了,反正树臣一天一个心思,陈小姐也有数。”
陈一卿语气淡淡的,“婚姻是后盾不是枷锁...树臣是真的想安定,才带我见奶奶的...”
她话还没说完,褚萱拍着桌子打断,“你小小年纪结过婚吗就说这些话,再说你们俩今天第一次见面吧!说是未婚妻连订婚宴都没办过,欺上瞒下,不怕下不来台。”
在场还坐着好几位曾家的长辈和晚辈。
家仆早已把两人在包房的对话转述给褚萱。
她是一点面子也没给,想杀一杀陈一卿的心高气傲,“我直说了吧,想到曾家来借势你陈一卿不能够!”
褚萱本来就不同意曾琛念什么旧情答应陈建兴这门婚事。
陈一卿不是她儿媳的最优选择。
她想让曾树臣娶的是新科技集团王董的女儿。
人家是中外合资的大企业,世界二十强。
要不就是上面某部门一把手的侄女,权力大很多地方能开绿灯。
联姻,联的是权势,是资本。
陈家近几年势弱是有目共睹的,褚萱不满意自家儿子娶一个背景逊色于曾家的女人。
这让气氛有点尴尬。
曾树臣单手插兜,走远几步去窗户前,逗着檐下的一只白毛鹦鹉。
他懒得解围,他也烦这种氛围,可见陈一卿背脊绷着,一点怯也不露,当下高看了她两分。
殊不知,陈一卿在心里早就骂了曾树臣千遍万遍,没担当的怂蛋,自己淌着浑水他躲着清闲。
祝他夜生活从此不和谐!
曾树臣耳根莫名发烫,破天荒开了口,“妈,有事冲着我来,她不过是顺着我的意思。”
为曾树臣结婚这事,褚萱可没少跟曾琛吵架,两人也是家族联姻,夫妻之情本就淡薄。
这一吵,曾琛烦得直接搬去跟外头的女人住了。
褚萱越想越气,“你的意思?你曾树臣只对女人有意思,没了女人你就活不了,外面的脏话你洗的白吗!就跟你爹一样,脱了裤子撵老虎,不要脸又不要命!”
这一通输出,让曾树臣神情尴尬,“妈,还有外人呢...”
陈一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内厅门轰地一声从外面推开。
“晚辈贺寿来迟,老太太见谅。”
贺宴霆衣袍猎猎,大步走进来,左右跟着两名黑衣保镖,各提着一只保险箱。
他气场凛冽,霸道,狭眸扫过一圈,视线在陈一卿身上顿住,拧了下眉。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也没接后文,摆了摆手。
身后的两位保镖利落打开了保险箱。
献上了一副价格不可估量的山水画轴,和一尊藏品级唐三彩。
稍微有点底蕴的世家大族都爱收藏这些,曾老太太更是爱不释手。
眼看着因为褚萱不满意陈一卿这事而难掩的失落情绪,稍稍缓和了些。
坐着的几位曾家的叔辈侄辈的男人们都站起来热络相迎。
生意场下争夺得再面目全非。
台面上也要留足情面,让互相都能过得去。
再加上贺宴霆如今是杭城炙手可热,举足轻重的新权贵。
跟曾家还有需要互相仰仗的地方。
褚萱也不敢再骂,偃旗息鼓躲在老太太身后。
陈一卿特地留意了一下曾树臣,他在贺宴霆进门时,就收敛起那副不羁的表情,眼底闪现一丝晦暗高深。
她怀疑曾树臣不会真的如人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沉迷女色。
毕竟曾氏长子,天天花天酒地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也许有其他什么隐情。
可现在也不要紧,戏演砸了,但好歹也是演完了。
陈一卿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绸礼盒。
里面是她珍藏的顶级镶金翡翠,交到了曾老太太手里,“这是小辈的一点心意。”
褚萱又想损她两句,被曾老太太制止了,也没多说什么,回了厚实的红包给她,叫她常来玩。
陈一卿刚准备走,曾树臣就侧身堵住她,低声问,“这就完了?”
“戏演了礼也送了,我还要做什么?”
曾树臣挑眉,不信她不明白,“演成这样,就连老太太都没哄高兴,卿卿好没契约精神。”
“别叫我卿卿,”陈一卿冷冰冰的,“我跟你本来就不是真心想结婚,你家里人也不满意我,何必多此一举。”
“你真想得这么简单?”曾树臣抱臂看着她,“婚事是你爸跟我爸提的,你爸好说话吗?说不定他现在在外头等着。”
陈一卿拧眉,她早该想到曾老太太大寿,陈建兴也会来,也许是笃定婚事能被促成,才没进来看一眼。
陈建兴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陈一卿从小到大但凡是他交代的事情都会一丝不苟完成。
小到跟哥哥们不对等的谦让,大到公司上千万的项目。
陈一卿为了让他满意,吃过很多闷亏也不敢言。
陈建兴只注重结果,根本不在乎过程如何。
只是这一次,唯独就这一次。
她真的做不到。
陈一卿半晌才出声询问,“那,这里有后门吗?”
“又想逃。”
贺宴霆立在她身后不过半米的地方,摩挲着指节上的蛇形骨戒。
身上一股淡淡的冷质木樨香,特别好闻。
陈一卿扭头,认真辩解,“我不是逃,是规避风险。”
“我不管你规避什么,总之陈小姐你不能走,我陪你做戏做全套,把你爸和外面的媒体应付过去。”
曾树臣是有私心的,他想借着这桩婚事在曾琛面前挣个好印象,原本对陈一卿不抱希望。
他也探听过陈一卿的风评,是跟她合作过的几个私企老总给出的评价。
说漂亮好拿捏的女人像块豆腐,界限强不好惹的女人像呛口辣椒。
陈一卿就是两者的混合,麻辣豆腐,有姿□□限强,一点不好拿捏,还是冷灶烧的。
脸上看不到丁点表情。
但刚才她面对褚萱不卑不亢的反应,让他觉得有戏。
至少比他之前带回来的女人好太多,不至于被叱骂几句就满腹抱怨,闹得要死要活。
因为没感情还不会争风吃醋,简直物美价廉。
“陈小姐。”贺宴霆冷不丁开口,单手扣在她纤弱的肩膀上,拇指指节上的玉戒磕在陈一卿的蝴蝶骨上,冰凉刺骨。
他眼中的寒气一寸寸蔓延,“你要答应他吗。”
陈一卿抿唇摇头。
不光是迫于身后男人的威压,她本来就打算拒绝。
曾树臣桃花眼微眯,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感,哂笑,“贺董,家务事也要横插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