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肆无忌惮包围上来,迅速将他们身子吞没。浓烟、热浪,眼中只剩红色的火舌和焦黑的烟气。
“山……月……”
怀中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可声音又虚又轻,还没传到冷山月耳中,就被火焰燃烧的声音压了下去。他转动眼珠看着冷山月,泪水模糊,今日他们注定难逃一死了。
冷山月俯下身来,和他的头靠在一起,什么也不说,绝望地闭上了眼。
却突然一股清凉之感自头顶传下,那风将他们身子包裹起来,即刻熄灭身上的火焰。
“大人!”
冷山月视线穿过浓烟,看见那个红色身子在她头顶上方飘落下来,身旋而生风,即刻将火焰全部扑灭下去。在她身后,阿契紧随而至。
“大人!阿契!”冷山月有些难以自控,干涩的眼球再次涌出水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在呢。”
花不杀揉了揉冷山月的脑袋,瞬间将她的恐惧击散。她看了眼她怀中的山飞夜,又看了看长鱼,被他满身窟窿的惨状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心里有了个底。
“带着他退到后面,我来会会长鱼。”
花不杀手握栖谲,剑身流光溢彩。她目视长鱼,大致摸清他的实力。傀儡不痛不伤,山飞夜的攻击却也让其灵力减损,满身空洞亦让他速度减缓不少。他一步步接近,身形摇摇晃晃,看着不稳。
他虽暴戾,眼中杀气凛然,但全身肌肉大都崩断,靠着灵力连接筋骨,才能行动,是故他的实力较之先前已经大减。
花不杀趁他脚下不稳,先行发出一招,红衣迅疾在他身前绽放,犹如巨大花朵。下一瞬,一道剑光直直射向他胸口。
关键时刻,长鱼手中的链条崩断成玄铁碎片,他一拂手,碎片化成阵形。每一块碎片都犹如陨星力大且迅捷,嗖嗖几声,破了剑光,杀至身前。阵形犹如一张巨网,迅速包抄她周身范围,将她锁住。
花不杀设下结界,同时操控山中水汽化成水龙,与玄铁对峙。水龙飞窜的力道将碎片击落,眼看着阵法快速瓦解。长鱼却又怒了,手下幻出长剑,朝着花不杀劈了过来。
剑光开道,迅速迫近结界,他再蓄力一劈,结界承受不住,终于碎裂。花不杀只得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大人,销魂曲!散其怨气,方可诛杀!”却听冷山月在一旁道。
花不杀即刻会意,幻出玉箫吹奏起来。萧音入耳,长鱼果真愣了一下。
销魂曲,可销人魂魄,可诛鬼灵识。虽不能直接消散长鱼怨气,但让他平静下来却也不难。
萧音阵阵传出,长鱼不似先前那般暴躁,脸上表情慢慢由愤怒回归平静,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只需等他杀气消退,诛杀便易如反掌。
却在紧要关头萧音一顿,原是花不杀突然呕血,终止了吹奏。
先前于狱中,花不杀与凰栖交战时,就叫他的护身屏障反噬,受了些伤。现下又同长鱼交战,熬费心神,身子终于支撑不住。
简单调息之后再次吹奏,玉箫刚贴上嘴唇,长鱼却又杀了过来,花不杀只能迎击。阿契召唤光剑,在这时冲上前来,与花不杀二人联手,分列两侧,成夹击之势。
好在方才的吹奏并非徒劳,长鱼怨气压制不少,此次攻击的力量果然弱了。但销魂曲功效有限,长鱼随时可能再次暴怒,所以出招必须迅速,必须招招制敌。
就见花不杀一个飞身突袭,长剑从他剑上划过,刺中了他的胸口。她再趁势攻击其他要害,直取其命门,终于趁乱将他手臂卸下一截。她再乘胜追击,又砍断他一截小腿。长鱼终于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他不会疼痛,但是失去手脚,他只能在地上翻滚,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试了几次,依旧无用。他的愤怒终于再次激化,那股杀气再度萦绕他身。
花不杀自知耽误不得,当即拿起玉箫,继续吹奏销魂曲。一个个声音犹如一层层连漪波荡下去,同他的怨气搏斗着,但要将他诛杀,还要另想他招。
花不杀道:“阿契,列剑阵,碎尸!”
阿契立即听从指令,将手中光剑分化为一道剑阵,数百支剑齐出,气势骇人。
长鱼身躯终于碎于阵下,骨头也碎成了骨渣,可只要怨气不散,他就永远不会“死”。唯有不断吹奏,不断射杀,直至将他跺成肉屑,再也聚不起来。
阿契握紧光剑,将全身灵力倾入,即刻幻出一个光团,朝他重击而去。所有力量只在一瞬放射完毕,他的躯壳终于炸成万片,化成一阵烟气。
花不杀落地,喷出一口鲜血。
“姐姐!”
阿契冲了过来,将她倒地的身子揽住。她却连话都来不及说,便晕死了过去。
……
阳光柔暖,晒得身子酥软。
山飞夜微微侧了下身,却还是浑身无力,又翻了回去。距离洞厅一战已过了两日,山飞夜被冷山月抱回宫殿,安置在寝殿的床上。
“不是叫你不要动的吗?你再这样,摔在地上摔死了,我都不会管你了。”冷山月有些不耐烦地将山飞夜直起的头按了下去。
“张口。”她将药灌了进去。
“你这是在关心我么?”山飞夜转动眼睛看着冷山月,可直到眼珠睁得发酸,也不见她搭他的话。
“还是个绝情的。”
冷山月脸色有些难看,“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疼死也不会有人给你送药了,青黎要是没受伤,我才不会管你。”
“你还是讨厌我?为了救你我都快死了,你的心好硬,竟半点都不动容么?”
“对,我讨厌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讨厌。”
“山月,其实你早就不讨厌我了,我能感觉到。你唤我名字的时候,分明是担心的语气,你看着我的时候,分明是关心的眼神。如果这些都不能说明你对我转变了态度,那你告诉我,龙血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要救我?就像你说的,你是讨厌我的,若不是心中动容,我的生死与你何干?”
山飞夜的话令她心慌,“我……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人情。”
“只是人情么?你觉得亏欠,是因为我对你的好你其实都知道,对吗?我豁出命去救你,你都看在眼里,对吗?你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不动容呢?”
冷山月固执道:“是,你做的这些我都知道,你几次救我我都看在眼里,可我不要这样!我最讨厌亏欠,特别是亏欠你的。我选择救你,不是因为感动,更不是因为心软,只是我不想亏欠,特别是你。我不恨你,可我也不会对你有乱七八糟的念头。”
山飞夜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他以为他做的这一切,就算是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却没想到,他的种种付出,在她看来却是他强加的,是她的负累。
他的好,让她抗拒,让她抵触,他的所有,她都不喜欢。原来,所谓的关心与温柔,只是怕他死了,自己不能心安而已。
山飞夜神情落寞,她又怎么知道他是拆断骨脉来救她的呢?她只会以为他是伤及经脉,暂时行动不了而已。
山飞夜看着她道:“山月,这世上或许有为你拼命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比我更虔诚。”
他的话让冷山月觉得羞耻难堪,她赶紧制止道:“行了,瞎说什么鬼话,不许再说。”
冷山月将药猛灌进他的口中,堵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