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议事

    绍安地处琅宁以南,天气回暖得快,街上已有人换上了更轻便的春装。

    风荷院的丫鬟婆子们很懂分寸,做事勤快且绝不多嘴,林闻竹要是有何需求,她们也能很快将事情办妥。

    在元府待了一阵子,林闻竹将各处都仔细走了一遍。出于对绍安城安危的考虑,闻竹决定在元府设个阵法,将此处护起来。

    不过设阵法不是件小事,还需和元家人通个气,也正好借机试探一下他们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烦请林姑娘稍候片刻,在下进去和老爷通传一声。”

    元大人应是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亲自将林闻竹迎进屋内,管家见老爷如此举动,心中不免对这位林姑娘恭敬更甚。

    “让人将林姑娘的茶换成和老爷一样的,先前的撤掉。”

    元府书房内活像个藏宝阁,林闻竹仅仅是粗略扫了一眼,就看到不下十本极难寻得的古卷。墙上挂着的字画皆为大家所作,元府底蕴可见一斑。

    “见过林姑娘。”

    被书卷古籍迷了眼的林闻竹竟未察觉到书房里还有别人。元矜辞哑然失笑,像是想存心吓闻竹,计谋得逞之后又顿觉无趣。

    “既然林姑娘有要事商议,我也不便久留,二位慢聊。”

    元矜辞顺走了一只暖手炉,还有桌上一盘快冷掉的糕点,活脱脱似一只狡黠的狐狸。临走关门时,还不忘透过门缝歪着脑袋点下头,微笑示意。

    元大人气得胡须都立起来了几根,急忙摸了两下,“小兔崽子真是愈发张狂了!不过才中了个解元,就敢在家无法无天了。”

    “让林姑娘看笑话了,我这儿子有时顽皮得紧...”

    “元大人也太谦虚了,元公子天资卓越,日后定会有所成就。”

    “那就借林姑娘吉言了。”元大人爽朗地笑了笑,声音浑厚洪亮、中气十足,一点不像回绍安养病的。

    林闻竹能看出,元大人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语气却满是骄傲和宠爱。

    元矜辞是元家独子,自小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元家为他请的先生也无不赞叹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之前还在京城时,元矜辞时常随元大人进宫,礼仪方面也是没得挑。所以就算他在家中顽皮一些,元大人和夫人也不会责怪于他。

    “林姑娘喝茶。”林闻竹过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元大人正色道:“若是需要元家帮忙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林闻竹将一张纸铺在桌上,纸上画的是简化之后的元府地图,在某几处用红墨特别标记了出来,并做了细化。这份地图是林闻竹自制的,基本上将元府囊括进去了。

    “这是……”,元大人眉头挑起,前额的皱纹被挤压得更加明显。

    “这是贵府的地图。元大人知道在下是一位玄师,那在下就不同大人卖关子了。”

    林闻竹指着地图上的元府大门,解释道:“元大人请看,如果以大门为一条轴线,前后贯通,可以将元府分为东西两个部分。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居住的几个院子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甚至说从院落的布置到花草、假山、小湖都是精心考量后的结果。”

    “林姑娘所言极是。这座宅子是元家老宅,当年修建这座宅子时,元家先祖是专门请了当时最好的玄师看过的。不过,既然这布置没什么问题,那到底是出了何事?”

    林闻竹的指尖从元府大门开始滑动,经过标红的那几处地方之后,其所行路线连起来看像是一个规整又怪异的图案。闻竹随即将地图翻了一个面,将她之前就在背后画好的图案展示在元大人面前。

    “方才标红的那几处应该是被谁埋了东西,形成了一个断灵阵。这种阵法会让元家表面看起来蒸蒸日上,实则却导致元家子孙承担更重的霉运。所谓断灵,不仅会招惹霉运,等时机成熟后,整个元家的气运都会被彻底截断。”

    门外偷听的某人摸了摸鼻子,心里偷偷埋怨道:我就说这几年怎么有点不顺,还以为是遭报应了。我不就上次去灵泉观求神仙们整一下我爹嘛。

    窗户纸上的黑影忽然又出现一团。

    等等,

    两团黑影好像...打起来了?

    某人捂着耳朵,咬牙切齿道:“元令仪你好样的!你要是再不收着些,待会儿我们一个也听不了墙角。”

    元大人面色愈发凝重,脸绷得很紧,拳头死死摁在桌上,“林姑娘可知到底是谁做了手脚?”

    “断灵阵从埋物到真正开始发挥作用需要很长时间,至少要有三五年的功夫,大人可以先让人在这几个地方往下三尺之处挖一下,看是否能挖出东西来,也好让大人相信在下的推测。”

    元大人被气昏了头,脱口而出道:“我怎会不信国师...”

    此言一出,屋内两人和屋外听墙角的两人都沉默了。

    林闻竹没想到元大人一生气就说漏了嘴。原本她隐去姓名来此,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行事更加方便。但现在既然元家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再隐瞒也无济于事。

    “是淑妃娘娘送过来的消息吗?元大人。”林闻竹此话无疑承认了自己就是国师,一时间,轻飘飘的话也宛如千斤重,不似质问,更似定论。

    元大人好歹在官场浸淫多年,皇帝都不知道见了多少次。可面对站在面前的国师,心肝儿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桌后的四层木架最上方摆着一只鸟笼,里面的鸟儿正梳理着身上的羽毛,它忽然“啾”了一声,像是替主人回应林闻竹的话。

    “请国师恕罪,淑妃娘娘来信,提到与国师有几分交情,让元家务必好好招待国师。”元大人此话真假掺半,他将地图卷好递给林闻竹时,身子略放低一些。

    林闻竹没有找元家算账的意思,她听周徵提起过,元家人为琅宁百姓做了不少事。“元大人言重了,淑妃娘娘好意我怎会不领。”

    趴在外面偷听的元令仪瞪了元矜辞一眼,气鼓鼓地离开了。元矜辞不明所以,追上去拉住她,问道:“你又怎么了?”

    元令仪躲开他的手,再一回头时,嘴巴一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元令仪抽噎着,本想抬头憋住眼泪,不成想眼泪还是不争气得掉了下来。

    “你怎么不惊讶?”元令仪发现二哥听见林子猗其实是国师之后,一点也不意外。“你说话!你是不是也把我蒙在鼓里!你和爹都知道是不是?”

    元令仪往左走,元矜辞也往左挡;元令仪转头向右走,元矜辞又拦在她面前。“你听我解释妹妹。人家...人家也没否认自己是国师啊。”元矜辞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嘴。

    “元矜辞,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元矜辞没招了,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元令仪这里了,“好妹妹,哥...求你千万别闹,国师是什么人?是陛下见到都应礼让三分的人啊。”

    元矜辞越说,元令仪越觉得委屈。

    林子猗是她从小到大见到的人里面,除了家人以外最喜欢的人了。虽然林子猗说话总是淡淡的,永远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意。但元令仪总是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

    元令仪没什么朋友,除了南星,家里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女孩同她一起说说话。外面的人一听到元家三小姐的名头,都散得远远的,没人愿意跟一个“嚣张跋扈”的人沾上关系。

    可林子猗不一样。她会耐心听元令仪分享有趣的事,对元令仪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回应。

    在林子猗的眼神里,元令仪不会看见算计、厌恶、审视。

    可是林子猗现在摇身一变,变成了元令仪无法企及的存在。元令仪不知道自己今日发脾气,到底是因为林子猗没有跟自己表明身份,还是因为等她从元家离开后,也许就再难见面。

    “小姐,有客人来了。”南星看着元令仪在房间里闷了好久,水也不喝,点心也不用,担心劝道:“小姐喝些水吧,润润嗓子...再哭。”

    “我不见。”元令仪嘀咕一声,将南星端来的水推远了些。

    “外面是林姑娘。”

    “我不见...算了,让她进来吧。”

    林闻竹进门后,元令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低下头,装作没这个人。林闻竹站在元令仪床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宝蓝色的吊坠。

    系着吊坠的绳子挂在闻竹手上,元令仪没忍住,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宝蓝色坠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想伸手去抓,闻竹却玩笑似地拿远了一点,让她扑了个空。

    “不是不见我吗?”闻竹将这枚坠子放在手心好生把玩,又将它拿起来对着光看,坠子被雕成一个海棠花的样子,花瓣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听你说,你及笄时夫人为你选的小字是‘棠卿’,你又最钟爱海棠花,我便做了这个护身符送给你。”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你却骗我……”,元令仪嘟囔了一句,心里却已经原谅了林闻竹一大半。

    林子猗虽然“骗”了她,但是她做了护身符。

    重要的不是护身符,是她记得自己的小字,还记得自己最喜欢海棠花。自己当初只是无意中提起过,没想到有人却放在了心上。

    “我都把我的小字和你说了,你呢?神神秘秘的。”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林闻竹,小字‘子猗’,琅宁的国师。”

    闻竹将吊坠重新送到元令仪面前,等待某个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的人拿走这枚海棠花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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