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因坐在工位上，同事们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国庆假期。
不调休，有五天假期。
刚毕业的大学生总是特别怀念寒暑假，出来工作后的假期寥寥无几。
上大学的寒暑假，总想着兼职挣钱，等到真正上了班，又想着假期能多一些。
其实大学生活也没有小时候想象的那么好。莫名奇妙地被推着长大，还没准备好，就是一个大人了。
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多着呢，又何止一两日。
林因下班后，选择开电动车。地铁人挤人，路上车堵车。她正幻想着待会开着电动车，越过许多辆汽车，朝他们吹口哨的场景。
太爽。
不远处，一个男人朝她走来。男人穿着黑色POLO衫，卡其色工装裤，戴着细框眼镜。
路灯照耀下，林因待他稍走近一些，她才看清是周祉年。
“方便载上我吗？”周祉年笑着问，摘下眼镜，从包里拿出眼镜盒子，装进去，放好。
“方便呀。”林因的电动车够大，坐两个人也没有问题，她恰好也有两个头盔。
“需要我来开吗？”
“那是更好。”林因笑着。
她没有细想周祉年为什么不开车，或者选择其他回家的方式，而是选择和她坐在同一辆电动车。
此时，林因坐在电动车后座，和往日的感觉不同。面前的天空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云层里是橙红的晚霞。
林因拿起手机拍照，又听前座的人道：“照片可以发我一张吗？”
“我现在发给你啦。”她点开周祉年的聊天框，选择照片，点击发送。
“谢谢。”周祉年话语落，迎面吹来的风似乎要将他的话带走。
“客气。”
林因收起手机，看着马路上拥堵的路段，她有些恍惚。
想起有一年暑假，是周祉年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林因发烧，在家休养了一个星期后才回学校。
上学那天，大家都上班，林因本想坐公交车去学校，周祉年恰好在家，他骑着家里的摩托车送自己上学。
那时的林因也和现在一样，坐在他的后座。燥热的夏天，宽大结实的肩膀身后，是瘦小的她。
——
周祉年的住处就在公司附近，因此林因让周祉年开去他家，她再骑回小区。
“我们明天要去你们家吗？”林因下车，周祉年解开头盔，她放好。
搬出东巷后，两家人也经常聚会，国庆假期都是一定会见面的。
只是林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经常回家，因为路程不短。
“他们说在周家烧烤，你不知道？”周祉年也下了车，林因坐上电动车。
林因摇头，暂时还没有人和她说。
她戴好头盔，又听周祉年说：“注意安全，慢点开。”
“知道啦。”
他看着林因驱车离开，才转身走进单元楼门口。
林因回到家，发现许若芳煮了米粉，荤素搭配，还有溏心荷包蛋。
“妈，我们明天去周叔叔那儿烧烤吗？”
“对呀，哎呀，忘记告诉你了，今天上班忙。”
“爸呢？”
“阳台呢，捣鼓着他那些花花草草。”
林因去阳台喊林海进来吃面，三个人开始吃晚餐。
许若芳问：“明天早上我和你连姨去买烧烤用品，你去不？”
“去吧，反正没事干。”
林因洗碗，许若芳打开电视，林海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饮料，又开了一包薯片。
她从厨房出来，把手擦干净后，走向客厅，坐在躺椅上。
手机里传来信息，是周祉年。
【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吗？】
是十分钟前发的，林因快速打了几个字：【可以呀。】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
【小事！你也好几次都送我回家，我都没好好道谢。】
林因又问：【吃饭了吗？】
【刚刚点了外卖，正在吃。】
林因刚想说吃多了外卖对身体不好，但是她在大学时就经常点外卖，经常被许若芳说。
她点开朋友圈，是周祉年新发的动态，林因点了个赞。
印象中，周祉年不是一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大多是转发公司相关的链接或是科技能源资讯。
林因点赞后，朋友圈接连跳出几个红点，周奕川也赞了朋友圈。
陈槿落评论：稀奇，周祉年也会在朋友圈发照片。
周祉年上次在朋友圈里发生活照，好像是一年前，是他在山顶和朋友拍的合照。
林因收起手机，继续看电视。
假期第一天是中秋节，市场的物价涨了一倍。许若芳和陈连芳一大早就把林因拉去菜市场，挑选着烧烤和火锅要用到的食材。
“我去买些虾，因因，你去选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哈。”
三个人分散行动，林因站在大片摆放着的蔬菜前，有些难抉择。她按着平日吃火锅的印象，选了七个人的分量，都挑了一些。
她问周奕川想吃些什么，没回，应该还没起床。思索了一番，又发了一条信息给周祉年。
他回的很快：【可以买些萝卜，西洋菜，莴笋之类的，如果你喜欢吃的话。】
恰好，周祉年说的这三样，林因都买了。
她记得周奕川是吃香菜的，便抓了几把。林家没有人吃香菜，但周家喜欢吃。
“因因，买好了吗？”陈连芳买好海鲜后，和林因汇合，去牛肉摊找许若芳。
“买好啦，连姨，你买了什么海鲜呀？”
陈连芳笑着，“买了虾和花甲，家里还有亲戚寄来的蟹呢，今晚可以大饱口福啦。”
“好耶。”
“因因，你把东西给我吧，待会我回一趟家，放好食材后，中午去找一家茶餐厅吃饭。”陈连芳说着，接过她手里的一大袋蔬菜，又问，“有想去哪里吃吗？”
“都可以呀。”
许若芳买完牛肉后，三个人一同走出市场。陈连芳想起什么，她打了个电话。
“喂？祉年，我们买完菜了，你已经到门口了？好，我看见你了。”陈连芳和她们摆手，上了周祉年的车。
林因跟着许若芳走去停车场，回家接林海，再一起出去吃饭。
“我都说连芳养了两个好儿子，祉年平日工作那么忙，都经常陪着家里人。”许若芳感叹道，“我也有一个好女儿，放假还陪妈妈来买菜。”
林因依偎着她，笑了笑。
周祉年开着车，回到周家，他坐在茶室里和周父品着茶。
周奕川刚起床，今日中秋，咖啡店休息一天。他看见林因消息的时候，陈连芳已经把食材放进厨房。
【我刚起床，我妈正好回来，有好多好吃的！】
林因那头回：【我给你买了香菜。】
【知我者莫非林因也。】
歇了一会后，四个人便出发去餐厅。
七个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恰好围了一个圈。林因的左边是许若芳，右边是周奕川。点了几个菜，每个人又点了一杯喝的。
林因点了一杯冻鸳鸯，周奕川喝冻奶茶。只有周祉年和她点了一样的饮料。
周奕川在给她看店里的两只小猫的照片，不小心划到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是一个好看的女生，抱着那只灰色大猫的照片。
林因正要别开眼，周奕川解释说这是一个朋友。
为什么要解释，她没问出口。
吃过饭后，众人去周家玩。长辈们齐齐坐下打牌，周奕川坐下玩手机，没多久说要送个东西给朋友，开车出门了。
林因正在看许若芳的牌，周祉年接了一个工作电话，上了楼。她又觉得看别人打牌无趣，便绕到院子。
池水里的锦鲤游动，林因坐在晒不到太阳的长椅上，闭着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恰好二楼的阳台上，能看见院子。周祉年此时正站在阳台上谈着工作，产品出了一些岔子。
眉头有些皱，却瞥见了一楼坐着的身影。女孩靠着椅背，平静入睡。
“Zaneon？”
“我没意见，按你说的来。”
处理完后，周祉年点开聊天框，发送了一条信息。
林因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惊醒后，发现自己坐在院子里睡着了。
她点开手机，周祉年问：【我想拿些东西放回家里，要一起吗？】
林因闲着也没事干，回：【好。】
对方很快回复：【车库等我。】
院子的外门出去，走几步路就到了车库。周祉年右手抱着一个防尘透明盒子，里面是一个高达模型，他左手拿着车钥匙，“滴”一声，开了车门。
“上车吧。”
车载香薰弥漫了这个密闭空间，很好闻，让人坐在车上没有不适感。
林因抱着高达模型，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想不起来什么。
她看着面前移动的街景，直至周祉年驱车进了小区的大门。
“祉年哥，我昨天忘记说了，就是我之前有留意过，想着租这里的房子。”
“我觉得环境还不错，小区治安管理也可以。”他中肯地给出了意见，“不过，怎么想租房子了？”
周祉年是工作需要，上班方便，也经常加班，于是搬出去住。
“想着长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依靠父母。”
林因是个念家的人，他知道。
上幼儿园时，她就经常哭鼻子，临放学前，就搬着个凳子等着爸爸妈妈来接。
周奕川和小朋友们玩的不亦乐乎，还不想回家。
这样念家的人，却去一个离家几百公里远的大学读书。
看来周祉年也并非完全了解她。
“我留意一下小区里的消息，看看价格环境方面有没有合适的。”
“好噢，谢谢。”
车稳当地停在地下车库，周祉年接过防尘盒。林因随着他进了电梯。
数字十二的按钮亮着，“叮”的一声，电梯在一楼停下，是一个奶奶带着一对很可爱的双胞胎孙子。
两个宝贝样子非常相像，眼睛圆溜溜的，脸蛋白净又圆，还对着林因笑。
“卫奶奶好。”
“祉年，这是你女朋友呀？好漂亮一小姑娘。”
林因刚想开口，就听周祉年笑着道：“是我以前邻家的小妹妹，认识二十多年了。”
“奶奶好。”林因乖巧地打招呼，小小人儿看着她不眨眼。
卫奶奶住在五楼，电梯很快开门，周祉年一手按着电梯按钮，一手虚挡着电梯门，她带着两个小孙出去后，连忙道谢。
电梯门合上，又剩他们两个人。
气氛趋于平静，林因站在电梯的角落里，两个人隔得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微妙的张力。
是和单独异性相处的紧张感？
可她和周奕川相处久了也不见如此。余嫣说，林因对周奕川，是错把友情当爱情。爱情是可以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但不代表朋友就适合做恋人。
林因知道，她也不确定年少朦胧的情愫从何时生起，开心和难过也是切实的，却是她说要和他当一辈子的朋友。
心里钝钝的痛，只怪她没有坦白的勇气。可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坦白只会带来困扰。
所以她选择踏出这一条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