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清阁空旷无垠,冷风直灌。郁萄打了个寒颤:“这地方真古怪……”
说起来,凡年好奇了,他转头问道:“郁萄,你是怎么知道她给我的茶水是有问题的?”,听罢,郁萄潇洒地将耳畔的发丝拨弄到身后:“我视力好啊”。
凡年不解:“这和视力有什么关系?”,郁萄摆摆手:“我在上面,能看到她身后的手鬼鬼祟祟的,就猜出她给你的茶水里面有问题了”。
凡年抬头看向高高的楼阁,郁萄当时的站位确实可能更清楚看到那个姑娘的各位细微动作,但也诞生出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他问:“你视力多少?”
郁萄不假思索:“5.2,羡慕吧!”,她骄傲得梗着脖子,似乎只要承认就能让她飞到天上去。
确实羡慕,凡年装模作样地鼓掌:“真厉害,高中生能有这视力也是不容易。”
阁楼外,雾气浓郁,教唆着一种未知的恐惧。看着外面的景象,郁萄吐槽起自己来这里的奇葩经历:“要不是忽然被个石头绊倒了,我或许就不会来这么个地方!”
凡年偏过头:“什么意思?你是被石头绊死了?”,郁萄原本就很气愤,凡年这样一说可谓火上浇油:“什么死不死的!把这种话挂嘴上很晦气!我才没死呢!被绊倒之后就来到这里,我连痛都没感觉到。”
他捂着耳朵,等郁萄如擂鼓般喧闹的声音停止,才悠悠道:“抱歉了……”
郁萄好奇:“你呢,你怎么来的?”
他总不能说是个温柔年轻的漂亮姑娘把他推到这里的吧?这很不合理,要被郁萄一直追问,自己也会暴露身份。当然也不是说不能和她说,只是时候未到。
凡年随即编了个谎话:“被广告牌砸晕进来的。”
一番言论果然没有引起怀疑。空气弥漫着静谧,这样等不是办法,两人一致决定,出去把那个唬人的姑娘找到。
踏出阁楼,不禁思考起这么厚重的雾气从何而来?为了避免走丢,两人并肩,手挽着手,进了浓雾。
一派寂静,连微风吹拂带来的沙沙声也被隔绝在外,这过分的寂静引得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凡年提醒:“小心点,可能有陷阱。”郁萄缩了缩,有些结巴:“我知道……你可别撒手啊…”
越是寂静,越令人幻想连篇,总觉得周围有人正要靠近,或有声音在某处潜伏。郁萄把凡年抓得更紧了,躲在他的身后:“你说…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会不会有……”
话没说完,被凡年拉响警钟般立马制止:“不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的,别怕。”
说着不怕,凡年的身体也有些发抖,刚刚他的声音有些急切,喊声大了些,便震得这地方属于他的回声此起彼伏,直至慢慢褪去。
“抬头也看不到天……”郁萄抬眸,浓雾完全将他们困住,此时的他们,像是羊圈里待宰的羔羊。
郁萄咽咽口水,试图将心底的恐惧吞进肚子里,壮壮胆:“又不是没见过雾,还真以为咱们怕了……?”,声音颤颤地,又有着不服输的硬气。
这话是勉励自己的,也是说给凡年听得。但凡年不理他,恐惧之下,郁萄心中已经产生千万种不同的原因,一时间如洪水般涌入脑海,她轻咳一声定定神,轻拉着凡年的衣袖:“凡年……?”
不出所料,凡年并没有回应。郁萄见状,心中答案更加鲜明,她猛地把凡年拉住,转向自己,双目铮铮:“喂!你怎么了!”
回声在空气中乱窜,凡年双目无神,盯盯看着一个地方,也没有任何动作,这副模样,活像被人抽干了灵魂。
似在讥讽。浓雾中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郁萄四周望去,人影都见不着。看着凡年这副模样,那笑声又开始此起彼伏,便护住凡年,盲目大喊:“出来!鬼鬼祟祟,算什么君子!”
直到浓雾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笑道:“又见面了,真巧”。此人正是竹清阁的掌柜,那位姑娘。
郁萄气愤当值:“巧你大爷!你把他怎么了!”
姑娘汇出一把竹伞,打开撑起,似笑非笑:“你们不请自来,我不过拿了些补偿,不过分吧?”
郁萄一听,背后的拳头攥得更紧。姑娘缓步靠近:“不过,他中招了,你居然没事,还真是稀奇。没办法,我就亲手把你的灵魂剥离出来!”
说罢,姑娘的手中汇聚蓝色的妖力,能量波动着浓雾微微四散,这才勉强看清楚四周包裹住的,密密的竹林。
眼见姑娘箭步驶来,郁萄躲在后背,就等着这一刻的手已经汇聚好了法力,一招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她击飞数十米。
姑娘踉跄站定,抬头瞪过去,她真的没料到:“你是除妖师!”,郁萄收住法力,眼神透露着汹涌的恨意:“把我朋友灵魂还过来!”
姑娘嗤笑,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痴人说梦,你不过一个小丫头,会点法术。刚刚那一击,估摸着用了你一半的法力吧。”
郁萄咬牙,沉默。
姑娘抬手,四周的竹林如傀儡开始听从她的号令,轻描淡写:“灭了他们。”
竹林簇拥着围成一个圈,如山崩地裂地气势汹汹地打算将两人化作自己可口的肥料。
说时迟那时快,凡年的目光登时雪亮,抓着郁萄的后颈,把还在发愣的她一把扔出包围圈。姑娘都惊了:“什么?!!”
凡年起阵,金灿灿的光影逼出:“想灭我们,没那么容易!”,全身经脉大通,无数的法力涌入身体的角落,又从皮肤逼出。霎时间,脚下的阵法中,一束金光雄起刺破浓雾。须臾,强大的能量波动引得浓雾如逃兵扩散,包围着他们的竹林被迫退回原位。
一切恢复如初,阳光正上心头。
郁萄瞪着双大眼睛,下巴要拖到地上了,许久找不到是用哪个器官说话。
凡年起身,阵法隐匿,他抬眸,看向刚刚从伞中探出头的姑娘,笑着:“你好像失败了。”
这回轮到那个姑娘气愤当值,郁萄呼喊:“我艹!凡年,你太牛逼了呀!”
被夸得飘飘然的凡年装着低调:“哎呀,一般一般了。”
姑娘开始发指:“你不是被我抽走灵魂了吗!刚刚怎么回事!”
凡年斯文地笑了笑,讲解:“我在演戏啊。”
姑娘气得眉头一跳一跳:“我明明就抽走了你的灵魂!怎么可能……”,姑娘据理力争,被凡年无情打断:“抱歉啦,但是……”,说着,目光一凛:“你细心想想,真的是我的灵魂吗?”
姑娘愣着,微微后退,微微低头回想这刚刚的情景。她是看见凡年两人进了自己布下的陷阱阵,才借着浓雾,开始的灵魂剥离……
难道说!
姑娘猛地抬头,凡年手插在衣兜里看着她,见她似乎有了答案,笑了笑,眼底露出不易察觉的阴森。一颗骷颅头被他从身后无情又随意地扔在地上:“多亏了它,我法力大增,也让你以为我已经被你剥离了灵魂。”
骷颅头已经干瘪,额间有着献祭过后遗留的竹叶状印记,坐实了这一事情的经过。
姑娘握着竹伞的手,指尖泛白,牙口咬得出血:“好啊……居然把我耍了一道……”
郁萄接话,骄傲:“彼此彼此,你不把我们也唬了一道吗?谁让你的妖力没有识别系统呢?”
凡年看着那个姑娘压着心底痛苦的情感,郁闷:“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尚有灵魂的人头放在这里?”
这句话,成了导火索。姑娘挥伞,伞边的飞镖如雨倾下,她双目赤红,从喉间挤出:“除妖师,你越界了!”
郁萄见状,起阵,用保护罩挡住进攻,她手指已经嵌入泥土,被妖力逼得向后推,地面划出两道泥痕:“凡年!你快想想办法啊。”
凡年慢慢坐在地上。郁萄登时想啐他一口唾沫:“你干吗!”,凡年转过头:“想办法啊?不是你让我想办法吗?”,眼神无辜又不解。郁萄要气炸了:“那你快想!我看这些飞镖把咱们刺成刺猬的时候,你还这么悠闲!”
凡年嘻嘻笑了笑:“你加油,我马上就想到了。”
身边有这种朋友,也是件值得批判的事情。
好在,凡年真的想到办法了,就是那个姑娘手里的伞。
他手指间划出一道符纸,注入法力甩出去。单薄的符纸通过郁萄的保护罩吸收额外法力变得更加灵活,穿越进攻,直抵目标。
中了!
那道符纸粘在竹伞顶端,渗入进去,便悄然无息。姑娘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手上又参入妖力,一挥,郁萄的保护罩被击破,如玻璃渣般飞扬地空中,她自己也被自己的进攻打得后退半步,郁萄则是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
法术的过度流失,加上自己已经耗尽体力,郁萄亦然没有了再站起来的能力。凡年走到她面前,眼睛紧紧看着那个姑娘。
她喘着气,心中愤慨,想来那个人头对她有这非凡意义。她身形有些摇晃,很久后才站稳脚跟,沾染着血腥的风暴与雷鸣。
她紧握竹伞,又要发起进攻之时,才后知后觉出它的不对劲。眼神顿时惊慌,即使将那伞注入妖力也不曾有那种与她的共鸣,双手握着伞,脚步绵软地瘫坐在地上:“……你…你干了什么……”
无尽的孤独开始占据她的心,她蜷缩着紧紧抱住那把伞:“还给我……还给我……”,此刻的她像是丢失了至宝,鱼儿离开了水,有股疯的劲头,无尽重复着:“还回来……还回来……”
凡年凝眉:“这把伞果然不对劲……”,还想再前进,却动弹不得。地面爬满如同撕裂般的血痕,以她为中心,无限蔓延,连接每一棵竹子,从天上看,是一个优美巨大的图腾。
这东西正在极力吸收两人的法力,凡年晃着,撑在地上,感受到法力沿着手臂,流入地面的血痕,一并灌入中心位置。
祭奠!
目前能想到的可能只有这个,而凡年和郁萄毫无疑问地成为祭品。
束手无策了吗?当然没有。
这种高强度的阵法,也得高专注。而救星很快就来了。霎时间,天上划过两颗流星,直直朝这里坠过来,而这流星似乎还在哭嚎,他们一齐坠落在阵法上,好巧不巧将阵法擦毁了,打断阵法后,凡年和郁萄松了口气,法力正在慢慢回归。
“凡年?郁萄?”,这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敢置信地抬头:“孟渡?”
以及在孟渡一旁坐着,怔怔看着郁萄的江璟。
凡年一段记忆涌入,想起来之前那个女子所说的话,迟钝地敲敲脑袋:“真是的……你们居然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