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不由得开始神游,
就算正如对方所述,这个张沈所受他好心的少爷令救下了自己,那你又为何会被绑架?又在绑架时恰好遇到他们又恰好被他们救,他们还特意把你安置在一个房间,而你起来时,这个少爷又刚好进来,这一切也巧了吧,这是有意安排还是单单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巧合呢?
更何况以你对卫渚乐的了解,他不会扔你一个人在那,就算不跟上你,但总该在周围,一旦你有什么动静他就会立刻过来探个究竟了吧,往常你不见了那么久,他早把你寻来了。
卫渚乐绝对是被什么缠住了。
也不怪你疑心病重,想想曾经的过往,之前总有亡命之徒想搏一搏,依照你是城主唯一的女儿非常受宠,更何况还体弱多病修为低下来的弱女子,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他们为此专门长时间蹲守你,就为了那点万年不见的修炼奇物大卖,而小时候的你又顽皮喜欢偷偷溜出去,昔日你总觉得父亲是过度保护,连你那哥哥出门时也总是随身跟着你,就算不贴身也离不了太远,现在大概能理解几分为何这样做了。
过度的束缚造就了你的叛逆,所以你就喜欢利用父亲给你防身法宝,桀骜不驯,自若离家,时至以前大概在你重生回来的这个年纪段才稍微收敛了些。
你抬眼看着这位少爷,眉眼弯弯似带笑,拿着把叠扇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可惜细看还是乍看相貌都平平,在这种地方这种身份这种情况再加上这人鹤立鸡群的不俗气质,这位少爷绝对是易容了。
虽然你看透了两人暗涌的诡谲,但你未戳破,对你又没什么好处,你继续装着样子垂眸黯淡,裹着被子像个离开家的孩子,没有安全感的蜷缩着。
“姑娘你没事吧?”
你摇摇头作罢。
无辜无知的少年最容易被骗了,那现在情况对你不利,那就把不利转换成有利,你的少年懵懂感可是利器,对天真烂漫少女的刻板印象这不得好好运用,况且你身上父亲给的法宝乾坤袋现如今还没被他们搜刮,想必他们没有搜身你也不察你有如此多的奇珍异宝,再加上不想在提高你的警惕就未收掉它。
竟然他们想让你放松警惕那就来,等他们以为你放松下你就一击毙命,火速逃离。
“在下宋莳,姑娘有什么疑惑的只管提,我们对你没有恶意,不用这么警惕。”
宋家少主宋莳,或许同名?
你缓缓抬眼,神情戚然瓮声“这是何处?我又为什么在这?”
“落霞镇,在下山途中正巧看到几人神色慌张背着麻袋赶路,而麻袋刚好勾勒出人的型体,我瞧异常,便叫人拦下检查,里面装的正是姑娘你,导致了现在的场景。”
检查?他确实就是了,或者只是带有诱导性的话?
落霞镇是黑山山脚下附近的一个村落。
“这,这样的话多谢公子的出手相助了,找个时间必提礼登门道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无碍,可否询问一下姑娘的名讳?好寻你的家人。”
“唤我亦安就好了,公子请问有看到一个穿着蓝衣绣鱼的青年找来吗?”
“倒没有。”张沈抢答道。
啧,真奇怪,卫渚乐不应该啊。
嗯?不对更奇怪的是,以往你遇到什么刺激事不说冷静思考,也会吓到直哆嗦,莫名其妙被绑架刚开始有些恐惧但也很快消散了,后面没有惧意反而是为了应对眼前人,装的怯生生。
周遭布局典雅淡然,就连身上盖着都是柔软滑爽的蚕丝被,不远处桌上摆着一顶有格调的香炉焚香,炉身鎏金浮雕蛟龙,点缀云垒纹,价格一看不斐,不像是客栈,而是私家豪宅。
这下,格调不菲的建造让你更加确认了面前人就是宋家少主。
这几日你循迹路线难保不时之需,你想要逃遁,可是你想想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如在没有威胁你安慰之前,好好养精蓄锐。
说实话大部分你觉得周围一切秩序正常的不像话,就好像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奴仆对你卑微小心翼翼甚至隐隐恐惧,而且这宋家丝毫没有要把你送回家的意思,甚至连放你自己回家的意图都无。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感到许多目光死死的把你囚禁在他们眼睛里。
更奇怪的是,他们甚至给你腾了一个专门给你沐浴如厕的地方,你不习惯别人服侍,你就吩咐自己来,每当你沐浴完腾着热气,你看着丫鬟,快步走到你身侧对你谦卑的示意需要清理“姑娘,这打扫的腌臜粗活还是别看为妙,免得脏了你的眼。”你虽感觉这句话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点点头示意请便,得到允许后就瞧着她们互相推搡,饥不可耐飞奔冲刺,每当这时你都有些奇怪,原会站着不动想看看他们如何打扫,但总会有个人悻悻过来致歉并领着你回房并带上门。
有一天你觉得实在蹊跷,就偷溜回去把纸糊的窗戳了小洞看,发现丫鬟们如狗匍匐在地,头整个埋在水里,时不时抬头换气,龇牙咧嘴怒目圆睁,你看着他们一个个非同往日的表情,一口接一口贪婪的大快朵颐你的洗澡水。你被吓得汗毛直竖,她们好似感觉到你,如可扭转的木偶玩具转向头死死盯着你戳洞的地方,黑黝黝且无神你被镇的僵在原地不敢动,但后面有一人先低头,其余人不甘示弱也加紧喝水步伐,埋头苦干。你强压恶寒跑回房。
同时,你听到外面有什么巨响,轰隆一声,把你惊的浑身一颤,你猛转头回顾声源,恰巧看向了宋莳。
宋莳听到声响第一刻,眼眸流露出惊讶稍纵即逝,随后含笑安抚道“莫怕姑娘,或许是家里的仆从干了些什么。”
你强装镇定的看着他扯扯嘴角微笑,他把你领回房后,“姑娘,我先出看看情况。”宋莳带着歉意看向你“张沈照顾好姑娘,我去去就回。”
张沈暗中突然显现,憨厚的脸庞在黑夜中没了慈祥感却被一种压抑的狰狞感代替。
宋莳说完推着门,碧色的眼珠带着一圈淡淡光辉,那光环似黑中微点的亮光更似灰,他有些许歉意,他又回头看了你一眼,你微笑点点头示意没事,他才离开。
你没有继续和张沈搭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双手规整的放在腹部上脑海高速思考着如何逃生,
只是个巨声罢了,就让这个主人家亲自出去查看,而不是派旁边的仆从看看事情的究竟,这个声音绝对有什么蹊跷,可能是大凶的先兆,你急的焦头烂耳,可也没有办法。
张沈或许被无聊的气氛叉住了,耐不下心,突然打断你的思绪,
“姑娘需喝点水润润喉吗?或许是饿了,吃点?”
“不用了,谢谢你。”宽袖摆摆不经意露出洁白如藕的腕臂,上面点缀着成色上乘的玉镯,观之犹如脂肪,油润纯净,看似隐隐环绕着灵气。
“好玉啊。”张沈随便瞄了一眼低声夸道,他又补充说“可惜这上面出了一道裂痕啊。”
“裂痕?”
你轻轻拨动着玉镯查看,不可思议的抬起手,很浅的一道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你惊奇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却被张沈发现。
“你先喝点水吧,不然缺水这么久对你身体也不好。”
你微笑回应他“多谢,但我现在还不渴。”他又是如何知道你很久没喝水呢。而且丫鬟喝你洗澡水事你还耿耿于怀。
“你声音都哑了,还是喝喝吧。”
更多推辞又会让人心生疑虑,你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对他道谢。
张沈端着水急切的递给你,你接过杯子,低头随便吞咽了几口,随后装作无事发生和原来喝水的样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吐出在口腔的水,让它倒流回杯子。
你递回没怎么动过的杯子,低声道谢“谢谢你,张…”
他未等你说完,迫不及待的打断你虚情假意的道谢“你没喝水。”
“啊?”
“我说,你没喝。”
你佯装镇定“张沈你怎么了?我不是喝了吗?而且喝不喝还是喝多少,也都一样,不是吗?”不久张沈撑起自己,把松松垮垮的衣襟捋了捋,撑着双臂在被上,他的脸靠着你的脸极近,甚至能感觉他好像刻意把呼吸的热气吐在你脸上,你皱眉不适的想后退,他摆直身子有些吊儿郎当的夺过你拿在手的杯子摇晃了几下把玩,端起转向你喝过的位置,仰着头一把喝下半杯,佯作温和笑着“是啊,喝了还是不喝都一样。”张沈半弯下腰,食指规律的叩击你的玉镯“别抖啊,你在怕吗?我想你误会了,我没下药啊姑娘。你看我都喝下了。”
这是什么情况!?你心霎时就慌了,手死死摁在乾坤袋呈预警防备状态“你在说什么?”
“没事,都一样。”
“叫你别心急,莫走漏风声。”宋莳推开门,长腿跨过门槛语气有些烦躁“罢了,要你谨慎不了。”
“让她晕了先。”
你手疾眼快直接打开自己的乾坤袋,发现其中空空如也,你的袋子早就被人置换了,求生欲让你反射性的翻开被子想逃,但被张沈手死死钳住,把你反扣在床上,你整个头深陷被子无法呼吸,想挣扎但无果。
张沈手上拿着你的乾坤袋摇摇示意你的刚一瞬间被他替换了,得意笑道“你不行啦。”
突然后颈一痛,你的视线变得模糊。
你晕了过去。
……
疼,好疼。脑海只有这个念头。
痛觉侵扰着深深烙刻在你的神经,全身无力蜷缩在地苦苦挣扎,你尝试睁眼想看情况周围,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是黑色的,你想抬手发现那两处轻飘飘也空荡荡,你连站起来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半侧卧在地。
“唔,唔…。”
你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你想要尖叫泄痛。可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任何代表惊恐的音贝,因为你的舌头早已被残忍的,割掉。
嘶。
不仅如此,你的眼睛,你的手都被人挖掉,截去。是活生生的被人扣下,被人折断。
突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觉侵袭你的神经,或许不是突然而是你刚才突然意识到你很痛,导致痛苦一股脑涌上神经。疼的彻心彻骨,你才意识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肩膀被硬生生扯断,可能是被处理过没有血 流不止,只有钻心的痛楚萦绕着。
你又想逞强起来,但随之带来的是愈发强烈的痛楚,你全身在地下疼的抽搐痉挛,如万蚁噬心,连呼吸一口都让身体带动的非常痛苦,奄奄一息的没手没脚的在地下垂死挣扎,像只活蛆黏腻的蠕动,你疼的在那干呕,只是吐出零零散散的唾沫星子,要死要活
呕呕,疼,疼,好疼,呕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谁能救救我,求求了好疼。爸爸快来救救我爸爸!卫渚乐求求你了我会乖乖听话的快来救救我,谁来都行,救救我救救我,我好害怕好疼,疼好疼好疼,求求了。好痛爸爸,爸爸好痛好疼……系统!系统求求了求求了救救我啊啊呃呃啊啊啊…系统!!
系统没有回复。
【任务者死亡,任务失败,系统重启中。】
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有死!求求了别走!
救救我求求你了我好疼求求你了求求了求求,疼…好痛!!
【1%2%3%……
……100%,已加载成功】
仰着头颅,被挖掉的眼珠处后只剩黑漆漆的空洞,数据的加载你无力阻止,就算你苦苦哀求,
虽是凄凉的无助的,
但没用,没人会来救你,你只会在这个暗无天地的地方,连挣扎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等待下一次的痛苦,直至终点死亡。
你不知道为何你很熟悉这份被人挖掉躯干的感觉,你总觉得这并非第一次。
曾经你从不信神,这时候你却渴望着神的降临,
你祈求,让痛的溃烂不成军的自己被终止吧,你不想在地下扭曲的抖如筛糠,你不想只能任由着泪水混着血从黑漆漆的眼窝顺下,滑出血痕分流成好几条。昔日你最喜净,但如今又能如何?下意识抬起手想擦拭,发现你早就被断臂了。
简直可笑,你的全身都脏兮兮的,垢泥黑血混杂结块,你感觉整个人好像痛的四分五裂,已经完全解躯了,
“唔,啊唔呜哇。”哭带动了浑身肌肉,加剧着痛苦,因为痛才哭泣,可是哭只会让你更加疼痛,雪上加霜,你完全止不住,疼到感觉下半段因为没有腿而空的恭裤忽而洇湿了,滴嗒嗒在地,湿布黏腻恶心的闷在你的肌肤上。
你绝望地想尖叫。
尊严,生命,健康,人生曾经的种种全部浮现在眼前,但也都分崩离析,像泡沫一样一点就散。
……曾经的一切回忆如泡沫炸裂在你脑海中回放,小时候的你是个非传统父母理想的乖小孩。对于自己,早已厌烦这具病弱的身子,它就如一个不是在棺材里,而是被保留在床上的僵硬尸体无异,总是眩晕的久躺。小小年纪却已经咳了无数次血在手心,漫无目的的期待着康复,病情日复一日加重了你的抑郁,你苦恼着!悲痛着!愤怒着!不想在床榻上病恹恹的待着了,你尝试挣扎,你跑向你想要的自由,却一次次倒下。你哭着崩溃着说崩溃,你问自己的爸爸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受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要是一直如此,那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父亲沉重的面庞总是想要逃避你崩溃的双眼而别过,微湿的眼眶在鼓起勇气看着充满孩子气的你大哭不成样,嘴角想要予你鼓励而语气上扬,眼里却透着缕缕情丝,那是你看不懂的悲戚“抱歉亦安,是爹爹没有关注你的感受,对不起…”他抱着的你声音哽住,他太害怕自己孩子的离去什么都禁锢着。
“你的人生不会一直如此,现在的一切只会是短暂的,未来的你只需要享受你的幸福就够了”
父亲提着你的腋下,把哭的不成样,小小的孩子抱了起来,让你趴在肩头,等你抽咽着坐起后揩开你眼角一捏即破的泪珠,粗糙的手掌传递温和的勇气,他一遍一遍的拍着你的背顺气“我们亦安这么漂亮坚强的孩子,哭成这样一定是很难受才这样吧。”
你吸着鼻子,克制不住的打着嗝,一颤一颤点点头,委屈的像是被抛弃的小孩被人重新拥入怀后的泪眼汪汪……
砰!回忆破裂——
回忆结束。
曾经的你思索着生的意义,如今你又陷入弥漫的大雾中。
在未知痛苦何时结束的情况下,你怨念着痛恨着,活了这些年的意义是什么!是一次又一次的感受痛苦吗?那为何活着?就是为了现在的痛苦吗?死了一次又一次,是被人解肢还是被人挖掉眼睛?人生是未知的,是痛苦的,为何如此不从刚开始就死掉呢,苦苦坚持换来痛苦的死法,感受无法摆脱的绝望。何时了结这份痛苦?为什么你要挣扎活着,早死就好。
迷惘就如一条越织越密的的从头至脚的连体毛衣,越来越密不透风。
所有的负面情感一并涌入,
来个人,杀了我吧…
杀了我!
直至最后你痛苦挣扎的体力也都没了,连吸气,呼气都快做不到,命若悬丝,只剩微弱的一点生命体征。
在意识断线前几秒你感觉到有人抓住你的头发被迫仰着头往你口中灌着些什么,随后把你甩在地,你的头发也一并裁剪掉。
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最后一次醒来世界还照样满是漆黑,你意识模糊的感觉有个尖锐的东西,冰冰凉凉的贴在你身上,紧接着突然一阵痛呲上,你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只是开始,有人在剜你的皮,一点一点的剐蹭,动作非常缓慢小心,生怕出错,这新一轮的痛苦让你一下子就清醒,你苦苦抻着自己用着最后的力气挣扎,却被那人直接一巴掌扇倒,你疼的想哀求,想下跪,想道歉,求求不要这样做了,求求他了。
往日作为九洲城的少主,就算没有可以意气风发的修为,但也有她的高贵矜持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在现世你也是个有尊严的人。现在她没有尊严只是一个任人割宰下 贱的畜牛生,你好恨啊,你想活命,想活着,在濒死之前,你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但话语却只能停留在口中,你却说不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