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们之前的友谊太过深厚,或许齐杨沉寂太久。
这天,三年未见的齐杨,还是毫无保留的说出了他和陈禾的故事。
在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季节,齐杨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了冬天。
骄傲的齐杨,发现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他喜欢男人,起因是平日摸鱼吊儿郎当的孙汇给他分享的资源,备注是学习资料,他毫无戒备的点进去,结果是什么资料可想而知,他看了一下毫无波澜,就退了。
第二天,孙汇问他感觉,他说没什么兴趣。
“你性冷淡呀?”孙汇没见过看过他的资料,这么平静的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是。”齐杨感觉自己并不是,可是他又说不清为什么对那种视频没兴趣。
“你不会…”孙汇欲言又止。
“不会什么?”齐杨疑惑。
“gay。”孙汇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什么是gay?”涉及盲区,齐杨懵逼。
见他是个外行,朋友只好直说了,“喜欢男人。”
“滚,我不喜欢。”他下意识否认,听说这是撞邪,要是沾上了,会让仙娘婆上门驱邪,他不可能。
他否定得很快。
孙汇识趣的闭嘴,他只是想调侃一下,毕竟他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人,没想到齐杨这么大反应。
晚上,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什么情况,他做了一个春梦,他梦见他亲着热软的嘴,看不见对方的脸,想更进一步,拉开对方的衣服,却发现是男人的胸膛。
他一个激灵,吓醒,一身汗,还有下面的潮湿,他有认真学过生物课,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的梦的对象为什么是男生?
高二下学期,已经有冲刺高考的紧张,除了上课抬头,就是低头的题海,没有斗志昂扬,只有卷生卷死的乏累,被吸干了精气,每天吊着一口气。
齐杨,更是精神恍惚,他查阅了大量同性恋的资料后,不情不愿的得出自己是个同性恋的结论,这让他每天心里都惶恐不安。
晚上,挑灯夜战是常态,母亲坐在一边织毛裤,陪着他。
“妈,你听说过同性恋吗?”他做题,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装得漫不经心,装着毫不在意。
“什么同性恋?”农村人对官方的词语都没有什么概念。
齐杨只好大胆一点,“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在一起,就像…你和爸一样。”
“你从哪里听来的?”母亲错愕,继而疑神疑鬼,“是你同学讲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同学?早叫你别跟他玩,这是神经病,什么男和男,女和女的,自古就是男女,阴阳调和,天经地义,那种脑子有毛病。”
“妈,不是听孙汇说的,我看到网上报道,好奇问一问。”孙汇提醒,让他发现了自己是个同性恋,不过要怪到孙汇头上,孙汇属实是躺着中枪。
“你别瞎看网上那些,给你买手机,让你上网,是让想让你学习的。”
“妈,嗯…同性…或许和男女一样…只是。”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也脑子出问题了,网上说啥都信,那个同性之间,本来就是天理难容。”母亲打断他的话,毫无余地。
他的话憋了回去。
过了几天,课间,他和孙汇一起逛操场。
孙汇,“难得,天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的人,居然主动邀我散步。”
“孙汇,我要是真的喜欢男人怎么办?”他迷茫开口。
孙汇吓得差点扭到自己的脚,“?兄弟,不要和我开玩笑。”
“我认真的。”齐杨坚定的说。
孙汇几乎想都没想,“你改改吧!喜欢女孩子多好,又香又软,干嘛喜欢男生,硬邦邦的。”
“可是……”可是他没办法喜欢女生。
他很想有个人告诉他,就算他喜欢同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合情合理。
现在,他觉得自己有精神病。
本来紧绷的精神状态,被这样一击,直接崩溃,他上课开始出神,被老师批评,回到家,看着母亲日夜操劳,和父亲给他买的堆满屋子的玩具,压抑愧疚挤满了整颗心。
齐杨努力读书,就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可是现在风筝断线,他也即将偏航。
那日,大雨将至,齐杨上山给母亲送雨具,在山上找了一圈,没找到,母亲已经走另一条路回家了,他们刚好错开。
正想下山,看见地里忙碌的身影,雨迷了眼,他走近,看清是隔壁村的人,好像叫陈禾?他手里有两把雨伞,他径直走上前去。
村里村外,就像邻居,彼此见面,都自来熟,没有那么多客套,齐杨直接说:“雨大了,明天再来吧!这把伞借你。”
他把伞递过去。
正在拔草的陈禾抬头,木纳,迟缓了会,才反应了过来,立马拒绝,“我不要你的伞。”
齐杨热情善良,乐于助人,第一次收到这样直接的拒绝,他想了会,“我是你隔壁村的齐杨,就住在村口不远,如果你觉得还伞困难,等些时间有空了,我自己来拿。”
陈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是那种天真的笑容,“我不是觉得远,我是怕我喜欢你。”
“……”这样的直接大胆的话,让一向修养很好的齐杨无言以对,更何况他心里还有鬼。
他放下伞,落慌而逃。
后面,他总是能想起大雨中,陈禾湿湿淋淋的脸。
心里的罪恶感与日俱增,他下定决心要放下一切,什么同性恋,什么喜欢男生,什么…陈禾,他都要统统放下,他要专心学习,要对得起父母的供养期待,对得起老师的培育期许。
“齐杨,门口有人找你。”下课间隙,老师过来,给他说了这个消息。
母亲来给他送东西了,可是他好像不缺什么?
到了门口,他看到瘦小的人,衣服短小,像是小学生穿的,陈禾抱着雨伞,眼睛清澈明亮,停留在他身上。
他心恻隐,“不是说我有空来拿,这么远,你怎么来学校了?”
陈禾目光所及,皆是艳羡,“我想来看看,也碰巧要换你伞,原来高中这个样子的呀?”
想来看,早就来了,齐杨想,他是想还他伞,凑巧来看看,不过他并没有戳破。
陈禾把伞递过来,“那天下雨路太滑,我把你的伞摔坏了,你看看行不行。”
他将伞接过,撑开,里面的伞骨都已经断裂,被毛线重新串连,他想笑,“你怎么摔的,能把伞摔成这样?”
按伞的重伤程度来看,人摔得不轻。
陈禾支支吾吾,“山坡上…打滑…翻山沟里去了。”
他紧张的问,“人没伤着吧?”
“没事,伞有事,这样行吗?”
“人没事就行,伞都可以。”李杨接过话,老师说过,人是大事,物件没了可以换,可是人换不了。
陈禾明显愣神,“你关心我干什么?我与你没关系,你应该关心伞,它是你的。”
李杨搞不清奇奇怪怪的逻辑,“它坏了,我扔了,就不是我都伞了。”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对,这把伞缠得辛辛苦苦,尽管不能打了,直接扔掉未免辜负别人一番苦心。
他正想收回自己的话。
陈禾气哄哄的,“坏了就要被扔掉,如果我是你的,是不是也可以说扔掉就扔掉?”
“……”李杨脑子转不过来了,“哈?”
他是他的,李杨有种说不出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有点舒畅,甚至浑身酥酥麻麻,让他忍不住……
“好,你要扔对吧?”陈禾抢过雨伞,一把抛进垃圾桶,“早知道你不想要,我就不白费功夫了,花什么心思,还不是一样要被嫌弃。”
说完,陈禾怒不可竭的走了。
他想追上去道歉,又赶不上对方的速度,学校不能出校门,他被迫停下脚步,他回到垃圾桶边,将伞从垃圾桶捞出。
他说错话了,来不及道歉。
后悔席卷,一后悔他脑子里就会复盘,他回想起地里那个说怕喜欢他的陈禾,会想起他是他的,想着想着,心里隐隐期待,想见陈禾,看着破雨伞,也情不自禁的想到陈禾修修补补的场景。
陈禾做在木凳上,拿着团毛线,全神贯注的穿过串连伞骨的洞,串了半天,发现串错了,扯断线,又重新开始,不厌其烦。
回过神,又觉得自己有病,乱想什么?
这周六下午,放假,恰好下雨,陈禾还的伞有了用武之地,他撑开伞,他原本以为这伞的状态,根本打不开,没想到伞还可以正常撑起来,就是有点松松垮垮,他顶着伞,走了一路。
当晚,他又做了一个春梦,不同上一次,这次有了脸,那张脸是懵懂的陈禾,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他耳边哈气,抱上他的那一刻,他直上云霄,而后,他醒了。
这一晚上,雨装满了池塘,他心装上了陈禾。
很久之后,齐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陈禾。
实在要深究一个所以然,那就是正值年少,恰春心萌动,无可厚非。
他想将感情放在心底,毕竟这份感情是畸形的,他怎么可以喜欢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