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寂静的荒野没有春日的玫瑰
那我独自采摘的是虚无的爱意
还是被伪装的荆棘
——鱼忘《春日迟迟》
在鹿休短暂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鱼忘本来计划回到春明准备参加《春日迟迟》的现场发布会,然后继续举办先前没结束的演唱会。但出发前一晚胃病又犯了,疼得他半夜起来在客厅打着手机的灯找胃药。
周湄被他的脚步声惊醒,起身走到客厅里喊他:“鱼忘?”
“妈,你怎么醒了?”鱼忘转过身来,“被我吵醒了吗?”
“没有,我起来喝水。”周湄问,“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我胃疼,起来找点药吃。”鱼忘解释。
“今天才疼的?还是老毛病了?”周湄有些焦急。
“之前犯过一次,那以后偶尔会疼一疼。”鱼忘如实回答。
周湄看着他,一时间眼泪涌了上来:“你去沙发上坐,我给你找药。”
“好。”
看着他就水把药片吞下去,周湄问:“你今天急着走吗?”
“不是很急,就是想提前回去准备一下。”鱼忘有些奇怪,“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我想带你去看看中医。”周湄绞着手,“你去春明那边看病又不方便,到处都是人看着。要是不着急的话,明天我带你去抓点药?”
“也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就一上午。”
鱼忘听出她话里的急切和颤抖,答应道:“好,那我就明天再走。”
上午他们去的很早,不用排队第一个就是他们。周湄陪着鱼忘进诊室,坐在一边等着。
医生把了把他的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胃痛多久犯一次?什么时候开始的?”
鱼忘回想着:“从去年一月份那次胃出血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痛一次,有时吃点胃药就会好,有时会有点严重。”
“你仔细想想,是什么时候会犯?”
听他这么问,鱼忘才察觉过来:“好像是每次换季前后。”
医生听完之后写着单子:“你这不只是胃的问题,我开的药只能给你调理调理。”
“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那时候自然就好了。”
鱼忘怔了怔,随即笑着道谢:“好的,谢谢您。”
随后,周湄陪着他去药房拿药,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没问吴恙和他的近况。这次回来他变了很多,也没再提及过和吴恙有关的事情。
她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的走向。
隔天,鱼忘坐在飞机上回想医生说的话。
他本来想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可以有理由故意忽略季节变迁,但四季却直接住进了他的胃里。
每逢换季总要大闹一场,以此来不断提醒他,吴恙离开了多久。
到今天,刚好差一天满一年零一个月。
他低头笑着嘲弄自己。
什么时候会好?
也许很久之后,也许永远也不会好。
3月20日春分那天,《春日迟迟》正式播出,反响热烈。
剧集播到分手那一集时,更是冲上了热搜第一。
庄庆易问“为什么”时的那滴泪,夏芒转身时笑着流下的眼泪,“你输了”,“你赢了”,春日朦胧的氛围……
加上背景音乐中分不清是从香樟树叶摇晃的声音还是雪落下的声音里生出的钢琴曲。
所有的一切,都配合得堪称完美。
那个分手的片段被无数人以二创的形式广泛传播,其中有一个播放量最高的视频的标题是:
“他站在隐约的光影里,像一朵干枯的玫瑰。”
明明春风拂面而过,却好似带走了他脸上的血色,让他随着背景里逐渐变灰的树一起,枯萎在了明暗交织的灰调中。
细细簌簌的背景音乐随之响起,这是鱼忘写的插曲,《春落》。
如果没有生机的话,原来春天会像冬天一样暗淡。
紧接着网络上衍生出一个很火的概念——“干枯玫瑰”。
VOL时尚杂志以这个为主题概念邀请鱼忘拍了一组写真,并打算把其中一张作为当季新刊的封面。
浮光跃金的浅水里生长着干枯的玫瑰,干枯的向日葵,干枯的满天星。鱼忘穿着绣有折射率不同的玫瑰图案的黑色缎面衬衫坐在其间,被它们拥护,也被它们淹没。
剧里女主角夏芒的情绪没有庄庆易这么外露,更多的是隐而不发的心痛,泛酸的眼眶和积蓄着却不肯流下的眼泪。这个通透而又倔强的女孩被银山落用细腻的演技诠释得很好,又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真实。
伴随着这部剧的大火,银山落也因此得到了更广泛的关注,顺利拿到了一个S级古装剧的女主角,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大家都说导演眼光好,运气也不错,一下子押中了两个宝。
其中不免夹杂着一些非议,但都一股脑地针对起鱼忘来。
那些人揪住鱼忘的音乐人身份和演员身份,玩的一手颠倒是非、指鹿为马和混淆概念。如果遇到替鱼忘说了几句中肯评价的,二话不说就直接给人家戳上脑残粉粉籍,问候人家的家里人。
有人挖出了鱼忘的小初高学校信息,甚至连他小时候在钢琴班照的照片也被找了出来。
在他初中参加省级羽毛球联赛没能晋级的消息被挖出来之后,更是一堆人在下面冷嘲热讽他一心妄想全面发展,可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他们“营养均衡”地不放过任何一个阶段的鱼忘,逮到哪儿就骂哪儿,口无遮拦的唯一护身符就是那一句“法不责众”。
可任凭他们怎么骂,都改变不了鱼忘名气和地位提高的事实。
他打羽毛球这件事在网络上闹得最凶的那段时间,甚至有人造谣他高考作弊。但获奖得到官方回应和认定,作弊言论却不断被推翻。
期间有导演组拿着剧本来找他,想让他出演里面的主角之一。这部剧讲的就是羽毛球竞技群像,由国家羽毛球队的教练亲自指导,有些队员还会直接参演。
鱼忘答应下来,开始进组进行为期半年的羽毛球封闭训练与前期拍摄。这个过程中还会拍摄相关纪录片,以向观众讲解羽毛球运动和运动员的训练比赛生活。
网上的骂声从愈演愈烈到归于平静,鱼忘和工作室自始至终都没作出回应,应该说是没有受到影响。
这一系列的事情吴恙是从韩开会那里听说的。
韩开会是比她早两年到这儿的英语老师,和她教同样的班级两人慢慢熟了,办公室闲聊时经常会和她说些跟鱼忘有关的事情。
所以吴恙知道他的光鲜亮丽和坦荡豁达,也知道他被谩骂诋毁和骚扰攻击。
只是她听说这些事情时心里的感受很微妙,由衷的高兴,隐秘的心疼,平淡的难过……她暗感奇怪却又蓦地想起,已经很久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欸,你不也是鹿休一中的吗,上高中的时候认识他吗?”韩开会翻着手机。
见她半天不说话,韩开会凑过去一脸认真地问:“你真认识他啊?我刚就随口一说。”
“也不算认识吧,就是知道他。”吴恙回忆着,“他当时还挺有名的。”
“妈呀!”韩开会尖叫着,“遇到真同学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问太多关于他的事情,我要理智追星!”
“不行不行,你还是和我说一说他吧,满足一下我这个妈粉的好奇心。”
“你是他——”吴恙紧急停顿了一下,“妈粉?”
“是啊!”韩开会不解,“这很奇怪吗?”
“我可是从《音游季》第一期就开始买股他了,是一路看着他走过来的初代妈粉。”
“哦——”吴恙点点头。
“快说回正题,他高中的时候怎么个有名法儿?”
“他高中的时候每年都会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节目,每次都,大放异彩。”吴恙在回忆里摸索着,却恍然察觉,尽管距高中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他的那些事情她还是连细枝末节都记得很清晰。
“然后呢?”韩开会见她蹙着眉,不确定地试探,“这就没啦?”
吴恙笑着摇摇头:“当时谁能想到他现在会成大明星呢?”
“也是。”韩开会撅了撅嘴,“但起码我知道了他从高中时候起就已经展露出了当大明星的潜质!”
“谢谢你,我要去和黑子再大战三百回合!”韩开会抱了她一下。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吴恙闭眼慢慢想——曾经。
10月初训练和前期拍摄顺利结束,剧组开始拍摄主角剧情。
期间,鱼忘接到一个刮胡刀的广告代言,是他一直在用的那个牌子,也是之前吴恙让他努力去代言的品牌。他真的按照之前的预想拼命往前走,却在有所得的同时弄丢了另一些东西。
欣喜就在瞬间落寞,积满想要重新拾取意义的迷茫。
《羽毛球》中他的戏份拍摄接近尾声时,刘昌爱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有部文艺片点名要他去做男主演。
“我欠那个导演一个人情,这次你就帮帮我。”刘昌爱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我已经看过剧本了,近几年来不可多得的好本子,那个角色跟你很契合。”
“你能去吗?”
她都这么说了,鱼忘哪能拒绝,就答应下来:“行,具体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我把导演团队的联系方式发给杨凌,让他先去和他们那边对接,不会耽误你现在的拍摄的。”刘昌爱保证,“这次真的是欠了个不得不还的人情,人家又亲自找的我。只有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相信您。”鱼忘语气带了些调侃的意味,“刘姨。”
“那就说好了!”刘昌爱自信满满,“我不会坑你的,除非我不想要我那五百多万了。”
“都已经年底了,你好好加油吧。”
“好。”鱼忘无奈地笑着回答。
杨凌和那边对接的初步结果是,他们计划12月进入相关人员的培训和剧本围读,元旦后正式开机拍摄。
意思就是,鱼忘现阶段的拍摄完成后要无缝衔接地进入电影剧组。电影是他第一次接触的新领域,其中的文艺属性必然要求他的表演达到一定诠释高度——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今年的专辑从年初搁置到年末,后面几首歌他甚至连录制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拍mv。
像之前网上说的那样,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演员还是音乐人。
或者说自己到底要成为演员,还是音乐人?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浪潮推着走了很远。
诚如刘昌爱所说,这部电影的剧本是近几年来不可多得的好本子,放在文艺片中更是突出。不仅如此,导演团队,制作班底和参演演员都非常资深,饰演女主角的演员甚至是今年牡丹奖的新晋影后。
鱼忘几乎要怀疑刘昌爱说的那个人情是她为了能够让他参演而欠下的。
导演笑着让他不要太紧张,说是只要用心去演就足够了。
电影的名字跟郁达夫的散文《故都的秋》同名,一部当代对话体电影,主角是精神科医生和流浪诗人。
故事发生在春明,这个旧与新,缓慢与快速,浪漫和现实极致对比的城市。守旧的流浪诗人,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只用纸和笔在街头坚持着从前慢的浪漫,却与周边的车水马龙格格不入。
他“写诗”的招牌格外明显,但当代人似乎不需要诗歌,所以很久都没人光顾他的桌前。于是他收好纸笔,收起便携的折叠桌椅,走过长长的街道,进了一家医院。
挂号,付钱,排队。随后他背着全部的家当坐到问诊室里。
尽管前面已经叫过号,医生还是按例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秋天。”他回答,“你可以叫我‘秋’。”
“好。”医生微笑着,“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他把视线从窗边的绿植收回来,“我不是来看病的。”
“他们说我幻想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是得了精神病,我来找你证明——”
“我没有生病,她是存在的。”
这是故事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