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月瞅见他,没了往日般的温润而泽,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百里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背后有种凉嗖嗖的感觉,于是说话也谨慎起来。
“萧公子,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
江弦月歪头,反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百里驷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这种事还需要报备吗?
奈何江弦月的眼神太冷太锐利,他只好不情不愿答道:“去了碧月楼。”
江弦月打量着他,审视意味明显。
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待,去青楼与女子共度良宵是□□,是违法。百里驷穿越前身妥妥的三好公民,不嫖不赌不吸烟,况且□□无论古今都很贵的,他怎么可能舍得去□□!
百里驷被看得浑身不适,出声解释:“我什么都没做啊,只喝了点酒。”
江弦月挑眉,“只喝了酒?”
百里驷忙点头,一脸真诚。
江弦月收回目光,不做表示,他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今日唤你来,是需要你同我去一趟铭阳。”
铭阳,位于淮国东北地带,地处偏远,早些年便逐渐脱离朝廷的管控,因此那里常有山贼怪盗出没。江弦月位高权重,身后觊觎者无数,此次前来幽州为隐匿踪迹仅带了两名亲卫,倘若独身前往,怕难以保全性命。
百里驷别的不行打架可太行了,就连江弦月也只能同他打成平手,这也是当初江弦月看上他的价值。便宜、好用、还好骗。
百里驷问:“何时启程?”
江弦月道:“明日。”
离开江弦月的住所,百里驷思索一番,念离别匆匆,此去之地甚远,无论如何也该好好同友人道别,便直接掉头去了白玉的居所。
这次白玉在府,似乎消气了不少,知是他的到来很快便派人带他进来。
百里驷见到白玉时,白玉正垂眼扣弄手指甲,她抬眸瞥了一眼百里驷,随后又连忙垂下来,看样子还有些别扭。
要让大小姐拉下面来可是顶天难的事儿,百里驷笑了笑,主动上前关切,“白大小姐,这么大的姑娘怎么还扣指甲啊。”
白玉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少管我,我还没消气呢。”
说完,她又后悔了,又补充一句:“也不是完全没消气。”
百里驷哭笑不得,“好了白玉,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行了吧?”
白玉哼了一声,顺台阶而下,表面矜持道:“好吧,本小姐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我可真是谢谢你的原谅了,百里驷内心锐评。
“我这次来,是要告知你一件事。”
“我明日要去铭阳,不知要去多久。”
白玉听了,自然是不高兴的,“为什么去那里,难道幽州不好吗?”
“去办点事情。”
“什么事儿啊这么仓促!”
百里驷无奈:“自然是正事。”
“好吧。”白玉撇了撇嘴,表情有些沮丧。
百里驷安慰了一会儿,看白玉心情好了些这才回到自己的居所。
翌日,冥色尚浓,日华未显。
车马早已在外等候,百里驷带的行囊不多,一些银钱与几件便衣便是所有,江弦月亦是。
鞭策声起,马儿自路狂奔,掀起一地飞尘。路途遥远又颠颇,马车内摇摇晃晃的,叫人不安宁。
这一路行便是三日无休,到达铭阳时百里驷已经半死不活了,江弦月脸色稍好一些,但脸色同样苍白地很。
尘土飞扬,溅起一地飞沙,百里驷扬手遮住眼睛,防止灰尘进入眼中。
“这地儿也太偏了吧,也没告诉我这么荒芜啊。”百里驷吐槽。
谁料江弦月也对这里毫不知情,他淡声道:“小时候曾听母后说起,铭阳山水富饶,物阜民丰,如今事态变迁,物是人非,倒是叫人遗憾。”
百里驷心说,若不是当朝皇帝不闻不问,这地方不至于这样落魄吧。
两人向镇里走去,周边屋舍大多缺砖断瓦,处处都是断壁残垣,许多房屋的整体形势皆东倒西歪,墙壁上满是裂痕与划痕,如此颓败之象足以令人怀疑这是不是废墟了。
偶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行色匆匆,眼神中尽是灰暗。外人乍到,他们看也不看一眼,只顾呆滞地做自己的事儿——捡垃圾,收集残枝断叶。
他们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苟活在渺茫的国土中。见动作的熟悉程度,似乎已经这样生活了许久。
江弦月驻足了许久,墨眉紧蹙,他收回目光,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再往里,依旧是这副民不聊生的情态,百里驷看了看天色,夕之将至,便提议先找一家客栈暂住。
寻了许久,才找到一家能住的地方,不过也仅仅是能住而已,环境自不必多说。
睡觉时,不知是这床板过硬,还是平时睡的床太舒服,百里驷怎么也睡不着,到了第二天,顶着两块黑眼圈与江弦月碰面。
见江弦月和他拥有一副同款黑眼圈,百里驷心中怨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今日的早餐是清粥与咸菜,百里驷配着吃,差点没吐出来,他许久没吃过这样难吃的食物了。
这个客栈的吃食是如何做到清粥熬得那么难喝,咸菜腌制地那么难吃的!
二人吃过难吃的早餐,江弦月便告知今日的行程。他得去一趟本地的太守府,而百里驷则负责探查民情。
百里驷问:“你一人前去会不会太危险?”
江弦月摇头,“不必担心,他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百里驷便随他去了。
两人约定好了会面时间,分开行动。
当地太守府位于整座城镇的中心,也是这座城镇最富饶的地方。
步登长阶,见朱门挺立,门饰铜钉,两侧石狮据守,怒目圆睁,张牙舞爪,势气浩然。门楣之上,匾额高悬,书以“铭阳太守府”五字。
江弦月扣动铜环,敲门声响沉重响动。
半晌,一名门卒不耐烦地打开门阀,“来者何事?”
江弦月开口:“来见郑太守。”
门卒瞧了他两眼,语气不善道:“非办公时间太守不见任何人!”
江弦月举起一枚龙纹玉佩,凉凉道:“把你们太守叫来,莫要让吾说第二遍。”
门卒认出了那是皇室象征,立马颤颤巍巍起来,连忙道:“是,是!”
这次消息传达得很快,没等多久便有侍从前来引路,迎至公堂,侍从告退,堂上中年男子立马前来迎接,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原来是太子殿下,来来,这里坐!”郑颜武殷勤地招待入座,“早说太子要来,下官便能早些准备准备!”
江弦月皮笑肉不笑,“已过巳时,官府门前不见人影,倒是清冷得很,也不知郑太守该作何准备。”
郑颜武听出责备之意,捏汗道:“是下官疏漏,是下官疏漏……这些衙役近来太过散漫了些,下官必当严惩不贷!”
江弦月嗤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惹得对方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罢了,吾今日来此可不是来做监察的。”
“这个,你可以见过?”
一枚青玉小瓶被江弦月拿了出来。
郑颜武迟疑道:“这是什么……?”
江弦月把玩着手里的瓶子,漫不经心道:“这是谷堇,与清水混在一起便能迅速消融,无色无味,用于浇沃植物便能使其迅速滋长,以达成催生效果。”
江弦月抬眼看他,某种带着一股子霜寒般的冰凉,他一字一顿道:“郑太守一定知道,这是一种剧毒,是吗?”
郑颜武听到这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他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下官自然明白……”
“明白就好。”江弦月笑了笑,点到即止。
“时间不早了,吾告辞。”
郑颜武连忙道:“殿下慢走!”
太子走后不久,郑颜武立马唤了人来,“快,快去把主簿叫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