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月离开太守府,不经意埋入不远处的巷子里。须臾,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攀檐离去。
自宣仁帝即位,朝廷对于部分偏远地区管控松散,不闻不问。铭阳便是其中之一,正因近年不受重视,因此分配资源少,就连官府的衙役也没几个像样的,江弦月自然十分顺利地混了进去。
太守府作为一郡之要,面积大,各部区域丰富,江弦月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账房,他一路观察下来,大致摸清了卫兵的巡查路线,待到新一轮卫兵离开,江弦月才从屋顶下来,悄声步近账房外。
确认屋内无人,江弦月动作行云流水地翻窗而入,账房布局简单,账册都放在一墙壁的书架之中,书架区域大,许多账册被零零落落摆在各处。
江弦月拿了几册尤为重要的田赋账册、商税账册与采购账册。方才激了一把郑颜武,不久后他铁定会派人来守住账房,江弦月将账册揣进怀里,正要出去时,门外传来急切的踏步声。
他四下望了望,房间内陈设简单,无处可藏,他抬起头,见有木梁架于顶部,情急之下用手托住墙侧,以减少两架压力,进一步减少杂音,足尖发力,一蹦而上。
房屋老旧,木梁还是发出了声响,下一秒,官兵推门而入。
这些官兵开始逐步搜查,江弦月临危不乱,脑中思考着被发现该如何应对的法子了。
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这些人,几位官兵仔仔细细搜完了每个角落,唯独漏了上方。
为首的人向门外峻声道:“主簿大人,屋内一切安全。”
“你们先出去,在外面守着罢。”
官兵依言退出,主簿快步进来,明显很紧急的模样,他第一时间检查账本是否有误,果不其然发现少了几本,顿时大惊失色。
他跌坐在地上,又慌慌张张爬起,抖着声自言自语道:“完了,都完了!”
主簿即刻冲出账房,瞧也不瞧还在屋外把守的卫兵,逃也似的跑了。几名卫兵面面相觑,“我们还要守在这里吗?”
“……应该不需要了,人都走了。”
“…………”
卫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江弦月确认无疑,从屋顶跳下来。他翻窗出来,眼见外头日轮正悬于上空——与百里驷的约定时间到了。
另一边,边沿地区。
百里驷挨个敲了敲看着还有住户的屋门,意料之中,皆无人回应。
起初他以为是屋内无人,后来在敲其中一户屋门时,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声响,百里驷见有机会,便放声唤道:“请问屋内有人吗?”
屋内无应答,这时百里驷一路一无所获,见了点动静仿佛燃起了希望,于是他开始各种样式的放声扰民。
“叔叔大姨阿爷阿奶,开开门呗,我不是坏人!”
“我就问些问题便走,不耽误您时间,要不考虑一下?”
“我愿意花十铜钱的价格来与您交流!”
……
最后,里面的人实在忍受不了,在屋内怒声大喊:“要多远滚多远,这里不欢迎外乡人!”
百里驷自知无望,放弃了继续扰民的想法。没想到屋子里的是位年轻人,他叹息,挨家挨户敲门多半是没用了,人家不开还能翘了门不成?
于是百里驷果断放弃当前的探查民情方案,开启了调查民情方案二。
没错,那就是寻找在外游荡的本地人。
百里驷再次鼓起信心,四处晃荡,可这边沿方圆几十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再怎么找也是浪费时间,百里驷只好适时放弃。
边沿地区无获而归,百里驷有些气馁,挪着步子回到了中心地区。
探查民情方案二遗憾告终。
中心地区稍比边沿好一点,仅仅只是好一点罢了。街道上,一眼望去,皆是屋舍紧闭之态,就连窗户也封得死死的。偶有几扇半掩的窗在风中嘎吱作响,百里驷特地走近瞧里看了看,里面早已经无人居住了。
百里驷按照之前的方式挨个敲门,接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后,终于有一扇门肯打开一条缝隙。
“……何事?”缝隙中探出一只眼,音色中能听得出来是一位年迈的老者。
百里驷露出灿烂的笑容,“老人家,我外乡来的,想来打听点事儿。”
“外乡人?”老人说话说的缓慢,话语中多了几分警惕与迟疑。
百里驷也明显感受到了,不知做何解释,毕竟对于这里,他还一概不知,试图解释一些没用的东西好像也无济于事。
他说话小心了几分,“是的,不知这里发生过什么,让您对于外界的事物如此戒备。但我以人格担保,我绝非坏人。”他说最后这句话时,言语中多了份坚定。
老人似乎犹豫了很久,低着嗓子道:“抱歉,年轻人,这里不欢迎外乡人。”说完,便要关上门阀。
百里驷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他手指抵住大门,被夹了个正着,老人似乎被吓着了,瞬间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
“你这后生,哪有这样执拗的!”
百里驷吃痛地吹了吹手,随后笑道:“我这不叫执拗,叫有恒心。”
老人拿他无法,摇了摇头,拄着拐杖向里走,“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