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际苍茫,漫天飞雪。
百里驷猛然惊醒,张开嘴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倒了杯水润润嗓子,起身为暖炉添了些柴火。
里衣被汗水浸湿,黏腻在皮肤上,百里驷难以忍受这种感觉,烧水沐浴了一番,洗去身上的汗气,洗完后便坐于炉旁烘干半湿的头发。
收拾好一切后天色渐沉,孤云做完任务归来,肩发上尽是厚厚一层雪,脸被冻得通红。
百里驷调侃:“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孤云瞥了他一眼,“待会出门不消两刻钟你便会和我一样狼狈。”
百里驷:“也不知道把身上的雪拍拍,屋子里暖和,雪花很快便能浸湿你的衣服,到时候可别着凉了。”
孤云:“哦。”
孤云甩了甩脑袋,认真拍落肩上的积雪,大步迈向百里驷,在百里驷身旁坐下,暖炉的火焰暖洋洋的,在他的脸上印了一层柔光。
孤云开口,讲述起今日的任务内容。
为消息能够及时传达到主子那里,两人交接任务时都会互相把得到的消息先告诉对方,避免一人遇难,另一人概不知情。
“白富贵上午无异常动作,下午申时于珠宝阁见了一个女人。”孤云简述,说到下句时,抿了抿唇,“不过他们的谈话内容我没听懂,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百里驷:“你还记得他们讲了什么吗?”
“记得。”
孤云回顾起白日申时的那场对话。
白富贵:“嘿,我们明明约好酉时见面,你怎么提前来啦?”
女人:“大人不也一样嘛。小女子初来乍到,这幽州美景真是了得,等到二月回春,其景色定然美不胜收。”
白富贵:“可要让姑娘失望了,夏季的幽州最为特色,尤其夜晚满天星斗,叫人挪不开眼。”
女人:“原来如此,小女子明年定要来瞧瞧。”
语毕,孤云面无表情地看着百里驷,道:“你可有头绪?”
大抵是孤云一本正经地说话过于可爱,百里驷噗嗤笑了出来。
孤云疑惑:“笑什么?”
百里驷正色:“没什么……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百里驷能听得懂是暗语,至于暗语是什么他便不知道了。
“捎信给主子吧,咱听不懂主子还能不懂?”
孤云觉得此话有理,于是依言去写信了。
该到了上班时间,百里驷伸了个懒腰,问了孤云太守的位置,披上袍子踏出屋门,消匿在风雪中。
太守府。
百里驷轻松绕过官兵,来到白富贵居住的屋子附近,足尖轻点,踏上屋顶之上,匍匐起身子隐秘身形。
屋内开始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传来推门的吱呀声。
一道明朗的女音响起,“爹爹,你在做什么呀?”
“小玉怎么来啦,爹在处理公务。”
“……小玉想问问一些事儿。”
“什么事呀?”
“就……那位萧公子的事。”
屋内沉默一会儿。
“爹同你说过,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哎呀爹,我知道,你叫我不要靠他太近,总得告诉我理由吧?”
屋内传来中年男子的叹息声。
“爹还不知你在想什么?断了不必要的念想,你与他殊途各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在一起。”
女子声音变得气愤,“世上纵有千万般可能,不试试怎么知道?”
“冥顽不灵,爹何曾害过你?”
屋内传来女子气恼的闷哼,脚步声起,屋门被重重摔上。
woc……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白玉喜欢江弦月。
百里驷想象了一下这两人在一起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毋庸置疑,白玉要跟了他铁定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但照白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驴性子,任何人也插手不了。百里驷摇摇头,心绪重新放回工作当中。
白玉走了有一会儿后,屋内人似乎再没心情处理公务,于是很快便熄灯就寝。
这个时间太守很少有起夜的时候,百里驷像往常值夜班一样数天上的星星打发时间,这三更半夜的,万籁俱寂,发出一丁点动静他马上便能听见。
就在数到三千六百七十四颗星星时,屋子里传来下榻的响声。
守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点动静,百里驷立马聚精会神起来。
少顷,太守穿好着装从屋中出来,他四下望了两眼,悄无声息地离开官府,上了一辆马车。
百里驷用轻功跟上,与马车保持百米距离。
马车驶到离城镇很远的一处山林里便停了下来,百里驷找了颗视野佳的树干隐藏,须臾,一名黑衣男子从山林的另一边出现。
太守见来人,立马叫马夫把东西拿来,并将其交给黑衣男子。
“这是上月剩下的那批货。”太守道。
“多少箱?”
“六箱。”
“这么少?”黑衣男子语气不佳。
太守没好气道:“铭阳那边出了事,近些时日不安分些等着被抓把柄吗?”
“啧,行吧,我来验验货。”
黑衣男子取出一样铁制物品,吹了吹气,明火复燃。
透过火光,百里驷看清了男子的样貌,他微微一愣,不为别的,他认识这人,是镇北王府的暗卫。
震惊之余,竟也合理。毕竟镇北王扶持的党派与太子党向来不和,原主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没少与太子的人碰撞过。
黑衣男子把手中的黑色片状物放入明火中烧灼,很快冒出了浓郁的烟雾。
黑衣男子闻了闻,露出餍足的神情,“不错,上好的货。”
太守见没有问题后,命马夫将货取出来。两人交接完毕,各自打道回去。
后半夜太守回府后便直接休息,再无动静。
百里驷重新数星星,直数到天空蒙蒙亮,到了下班时间,才晃晃悠悠回居所。
孤云见百里驷回来,扔给他一只烤红薯,百里驷单手接住,受宠若惊,嗅了嗅,道:“好香啊。”
孤云道:“香就吃。”
百里驷迫不及待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剥开红薯皮,里头还冒着热气,百里驷吹了吹,一口咬下去,香甜的味道溢满口腔,软糯丝滑。
“太好吃了,你哪搞来的红薯?”百里驷狼吞虎咽吃掉一个,余光瞥见角落里的红薯堆,惊问。
“买的。”
百里驷道:“买这么多咱吃的完吗?”
孤云:“不知道。”
百里驷笑了笑,“没关系,吃不完可以硬塞给孤云吃。”
孤云毫无波澜,“不吃。”
百里驷:“嘿呀,你怎么能浪费粮食?”
孤云:“我付的钱。”
俩人笑哈哈(实则百里驷单方面笑哈哈)吃过食物,便开始再次交接任务。
百里驷将自己当晚值班发生的事告诉了孤云,并告知太守的方位后,便走向自己的书案上准备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