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救

    叶扶楹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与冰冷的湖水相触的一刻,随着引力的下拉,鼻腔里被霎时间被灌进湖水,窒息感扑面而来。身体不断下沉,四周翻涌的暗流裹挟着泥沙,铺成混沌的黑幕。

    她死死抱住沈屿澈脖颈,深深的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度,亦如遭受刺杀那晚突然撞倒的胸膛。

    大概是这个姿势实在难以展开身手,沈屿澈试图将她环在自己脖上手臂稍松,转而扣住她手臂的膝弯。

    叶扶楹惊得低呼,嘴里冒出一连串汽泡,似做抵抗,双腿立马缠上他腰间,仿佛在说别想着扔下我!

    沈屿澈有些无奈和好笑,突然揽着她的手臂突然用力,划动着水面,双腿乘着水的浮力,在暗流中辗转腾挪。

    冷涩的湖水让她睁不开眼,肺部也因水压挤得生疼,只能在寂静之中听见自己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的敲击着快要冷却的身体。

    叶扶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拽着她手臂的力量,可以想象到他每划一次水中所带着的孤注一掷的狠劲,第一次,明明浸在绝望的冷水中,却让她无端觉得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终于刺破水面。沈屿澈拖着她游向岸边,上岸时踉跄了两步,然后跪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无力倒了下去,她边呛水咳嗽边慌乱的起身跑过去。

    她抹了把他脸上的水,皮肤冰凉,嘴唇苍白,由于水的晕染,血色已染上他玄色的外袍,深浅不一。

    她将他放倒在土地上,拼尽全力对他进行胸外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他的睫毛始终沉重地垂着,喉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唯有被水浸透的衣襟随着她的按压微微起伏。

    叶扶楹的汗水混着湖水从脸颊滑落。初夏夜风裹着些丝凉意,顺着树林里腐叶的气息掠过两人湿透的衣衫。

    这里离千机寨并不远,生火恐会暴露两人位置,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向前走,不能停留。

    她将他背在自己肩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咬着牙踉跄半步,脚步坚定的往树林小路挪,潮湿的泥土不断渗进鞋底。

    他的下颌磕在她肩头,呼吸透过湿衣洒在她的皮肤上。

    丛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混着不知名的动物啼叫,为寂静的夜色蒙上一层诡谲的面纱。

    夜晚放大了人的敏锐程度,叶扶楹耳朵微动,停了下来,好像听到了其他人脚步的声音。

    她不敢冒险,赶紧背着沈屿澈躲进深深的丛林之中,锋利的草拥来刮伤她的手,她忽视掉这些痛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残月在云后若隐若现,她顺着隐隐月光在丛林的缝隙看到了背着弓箭手拿着刀的猎人。

    他身材魁梧,背着长弓、斜挎兽皮箭囊,腰上还系着一把厚重的大刀。

    这人深夜跑进这深山老林之中?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人,是千机寨的人假扮的也不一定。

    她不敢上前,内心疯狂祈祷着他快些离开。

    不知是沈屿澈的身上的血气还是她的目光过于锐利,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鼻翼微动,朝她这边看来。

    叶扶楹脑袋猛地掩入有半膝盖高的丛林之中,闭上眼睛,头皮发麻。

    猎夫二话不说,反手抽出长弓,十分防备的朝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草叶被碾碎的沙沙声。

    就在箭尖即将冲破的刹那,她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哥!饶命啊!”惊呼声在死寂的夜中炸开,树梢的乌鸦扑棱棱飞走。

    猎夫的手腕猛地一颤,箭矢险之又险地擦过叶扶楹的耳边。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模样狼狈至极,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有些焦急,“大哥!我们真的是误入此地!遭了追杀才跳进水里的...”

    猎夫盯着两人湿透的衣料,目光在沈屿澈染血的玄袍和她孔雀蓝的薄裙停留片刻,即便沾满泥浆也难掩华贵,任谁都看得出这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料子。

    “你们是什么人?”

    叶扶楹咬着下唇,停顿一下。

    “我...我是江陵郡中叶家的大小姐。”

    不行,不能暴露沈屿澈的身份。然后红着眼眶指向沈屿澈,“他是我倾心的小馆,我想和他成亲,家里不允许,便只好私奔,为了躲避追捕不慎坠到水中。”

    猎夫似乎并未全信,“那他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叶扶楹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强装羞涩,“其实...我们俩喜欢玩些游戏,就一时没把握好分寸我玩过火了,他身子弱,又在湖里为救我出来,所以伤口才会裂开的这么狠...”

    她慌乱间摸到腕间的羊脂玉镯,赶紧褪下递过去,“大哥!麻烦收留我们一晚,这个就当谢礼!”

    月光落在玉镯上,羊脂般的质地泛着温润光晕。猎夫盯着镯子掂量片刻,“行吧,跟我走。”然后将沈屿澈扛在自己肩头。

    叶扶楹心中一喜,“哎呦谢谢哥,哥你慢点,他身上有伤,再伤到我会心疼的。”她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朝着小路往山下走去。

    沈屿澈做了很长一个梦,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窖,四周巨大透明的冰块垒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迷宫,传来的刺骨寒意使他四肢冰冷,可是却远远抵不过心脏袭来的痛感。

    他好像是要去找什么人,残存的意志支撑着他前行,直到他身上被覆上一层冷硬的薄霜。

    要找的人是谁?

    好像是前方那个躺在冰棺里的女子。

    心中有一道声音传来,快点,快点,再快点!

    僵硬的身体之下是激烈的心跳,他死死盯着前方,好像又闻到了熟悉的茉莉花香气。

    他左手撑着冰面,修长的手已经是冷白色,想要拼尽全力向前奔去,却一下遁入黑暗之中。

    朦胧中睁眼,身体传来撕裂般的酸痛,喉间涌着腥甜,嘴干舌燥。

    一方草房的屋顶映入眼帘,手指尖触到粗粝的麻布床单。沾血的玄色锦袍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猎夫常穿的粗麻短打,尽管布料粗糙,却掩不住他肩背的挺拔,举手投足间贵气仍若隐若现。

    “醒了?”豪爽的声音从木桌边传来,猎夫正往石臼里捣着草药。

    “你和你的小娘子之间玩的可真过火”他瞥了眼沈屿澈胸前新缠的绷带,连啧几声,“虽说年轻,血气方刚,你俩有的是情致,但是身体可是你自己的啊,下次不能再玩的刀刀至肉,留疤了小心你小娘子就不要你了。”

    沈屿澈:“?”

    猎夫将捣好的药泥抹在布巾上,语重心长道:“哎呦,这叶家小娘子为了你金山银山都不要啦,你这烟花巷柳出来的倌,勾搭人的功夫不能再用,咱们男人要做就做男子汉大丈夫,得护着枕边人。”

    沈屿澈:“?”

    猎夫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还问沈屿澈要不要拜他为师学习狩猎黑猪、华南兔等,靠力气赚钱养家,做个靠得住的男人。

    沈屿澈的脸由莫名其妙转向乌云压顶。

    猎夫见他一直不说话,“害羞个啥!男人就得靠力气吃饭,以前你用的巧气...”

    叶扶楹挎着竹篮刚进草屋,发梢还氤氲着山中的晨露,就看到他那一张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

    别人是起床气,他这是劫后余生的炸毛气?

    她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还是笑着说了句,“你终于醒啦。”

    然后将自己身上的竹篮取下递到猎夫面前,“大哥,这都是我按照你说的挖的,你快看看这草药对不对。”

    猎夫取过,动作利落地挑拣出几株叶片泛紫的草药,连连点头,“我去溪边现熬,等会你俩服下,这一身寒气保准都逼出来。”转眼消失在房间之中。

    房间只剩叶扶楹与沈屿澈两人,沉默在两人之间疯长,她用余光看向着他如包大人一样的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她从桌上取过猎夫家粗陶质地的水罐,倒水声潺潺,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喝点水吧。”

    沈屿澈双臂环胸靠在斑驳的土墙上,嘴角抿得厉害。

    瓷碗悬在半空,叶扶楹突然“噗嗤”笑出声。他本就黑沉的脸瞬间更添三分郁色,“叶大小姐觉得很有趣?”他嗓音沙哑,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没...就是觉得世子殿下就算是这般境地,还是那么矜重贵气,不愧如皇后娘娘所说,若我朝儿郎若论风姿,沈世子当得榜首。” 她强忍着笑意将碗塞进他手里。

    沈屿澈盯着碗中晃动的水影,听着她的话耳尖不受控地发烫。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冰凉的井水滑过喉咙,可是心中的无名火却没那么难以压下,“烟花巷小馆怎么回事?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轮到叶扶楹心虚了,昨晚只是随口胡诌,怎么还被这猎夫给当真直接给舞到正主面前去了,有一种自己在书院上课睡觉梦到伍夫子,然后被吓的睁眼,结果和讲台上的伍夫子来个大对视的尴尬感。

    她打着哈哈,“什么小馆、什么娘子,都是为了救你我随口乱说的,世子殿下名声哪有命重要,你放心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救我?”沈屿澈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啊,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猎夫手中的陶坛晃出褐色药汁走进来,身后紧跟着个面色冷峻的黑衣少年。

    “可算找着您了,属下来迟!”黑衣侍卫单膝跪地,剑穗上的银饰随动作轻晃。

    叶扶楹目瞪口呆,来人正是沈屿澈的贴身侍卫盛沧。

    “起来吧”沈屿澈薄唇轻启。

    “他还真是你要找的人?我跟他说我只遇到了叶家小姐与她的青楼小馆,没遇到他家少爷,结果他硬要跟着我回来。”猎夫边说边将手中陶罐中的药倒出来。

    叶扶楹脸“刷”的一下就红到脖子,只恨没来得及堵住这猎夫的嘴,咬牙切齿冲他笑着,“好猎夫,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带?”

    这下好了,刚刚是谁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他给了我一百两银票”猎夫理直气壮。

    “才区区一百两,我昨晚给你的镯子不值一百两?跟你说了不要向任何人暴露我们的行踪,你一点也没有信誉!”

    “叶姑娘,你明明说的是不要向长得跟尖嘴猴腮的猪刚鬣之人暴露行踪,我看这公子一表人才,跟我讲话礼貌有教养,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种人。”

    “我昨晚怎么没见你这么好说话?”

    “昨晚那深山老林里你在草里瞪着大眼睛看我,我以为是只大黑猪。谁知道你突然鬼叫,我以为黑猪成精了!”

    “你怎么骂人呢?”叶扶楹严重怀疑他在拐着弯骂她。

    盛沧在一旁听着暗暗憋笑,沈屿澈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半倚着土墙,面色平静,似一个俊俏的泥人。

    盛沧第一次知道自己家不可一世的孤傲世子成了青楼中的俊俏小馆,还被人强行掳走私奔,回去一定要跟城曾添油加醋的好好渲染一番,这才不白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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